“大嫂,今天張鎮長特意找我去問了你這事情,他非常重視,說讓你好好干,如果這次鎮并區能順利的話,他一定會推動在濱河路那一塊建個農貿市場,到那時,還會給大嫂做出一些費用相應的減免。”葉白慧沖著自家大嫂道。
“真的嗎?若是這樣那就太好了。”母親一臉高興。
中午,葉梧桐放學剛進后院門,就聽到姑姑跟母親說這話。便微有些發愣,鎮并區對于百姓來說其實沒什么關系,但對于城關鎮政府同梅城區城府來說卻是一場奪位大戰。
前世,似乎張鎮長就在這里折戟沉沙的。而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姑姑也正是這一次被人潑了污水,最后黯然離開了梅市。
當然今世有些東西也是不一樣的。
比如前世,張鎮長之所以折戟沉沙正是因為上次拉的投資被人坑了,張鎮長步子又走的太快了一點,最后公路的事情和農貿市場的建設都因為缺少資金難以為繼,這算是他為政之初的一個大坑。
對方就是抓住了這個問題發難,在這個問題上張鎮長逃避不了,所以最終敗北,張文鑒就調回了京里,臥薪十年最后在梅市又打了一個翻身戰。
如今,因為一場《桃花扇》大戲,意外的讓姚先生同鳳阿春相遇,再加上姑姑的努力,最終促成了這筆投資,如今幾條鄉級公路都快竣工,農貿市場也在建。
可以說,張鎮長上任之初就有著濃墨重彩的一筆政績。
也正是因為城關鎮的發展牽涉著區里的方方面面,這才促成了市里加快了鎮并區的步伐。
前世姑姑的到底發生什么事并不是很清楚,只曉得跟男女關系有關,如今也只得且行且看。
葉梧桐相信,今世應該會有不同,別人不知道后世的張文鑒張市長,葉梧桐卻是清楚,這位梅市的傳奇市長要能力有能力,要背景有背景。前世,梅市政壇有一句話:“寧惹閻王筆,莫惹開山炮。”
這個開山炮指的就是張市長,張市長的名字叫張文鑒,但他愛好書法,又頗有古風,所以給他自己取了一個字叫開山,所以張文鑒又叫張開山。
今世張鎮長背負著耀眼的政績,別人若還想得逞應沒那么容易吧。
轉眼便是1985年初。
鎮并區的事情現在還在暗處,沒有浮出水面,所以不管是區政府還是鎮政府,暗里如何涌動不說,表面還平靜無波。姑姑依舊每日上班下班忙忙碌碌。
奶奶最近越發的為姑姑的婚姻大事發愁,只耐何姻緣未到,一事無成。
倒是母親停薪留職擺攤賣菜的事情在城關鎮火了一把,當然大多的評論無外乎兩個字——傻缺。
但不管傻缺還是怎么的,菜攤子第一個月盤點下來,凈盈利368塊錢,那個點錢的晚上,母親高興的一晚沒睡,半夜里跺了肉餡包全肉餃,所以第二天早上葉梧桐早上起來,吃的是煎的全肉餃。而菜攤在進入85年的這個元月,生意更見好了。
不過別人打聽的時候,母親總是微皺著眉說:“也就馬馬虎虎過日子吧,還不夠桐侗她爸的藥錢。”
這話里面凝結著一個普通當家婦女的生活小智慧。
一夜小雪。
白馬河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往橋墩下是一塊清透水面,雪后初晴,顯得波光粼粼。
葉梧桐背著書包搬著小凳子同父親一起坐在河堤上,父親在釣魚,隔著不遠還有三三兩兩的同好。
葉梧桐的書包里除了課本,還有幫父親準備的止疼藥,早草茶,熱水袋,經過半年的調養,父親的身體維持著一個相對良好的狀態,但葉梧桐知道這個所謂相對良好的狀態度并不是指父親的病情有了良好的改變,這種良好的狀態其實得益于父親精神毅志力。
有天夜里,葉梧桐起來上廁所,就看到小廳上,母親看著父親的檢驗單捂著嘴嗚嗚悲鳴,葉梧桐知道父親的病還在惡化,雖然惡化的速度已經減慢,但惡化的方向不可轉移。
第二天,母親依然鼓著于天斗于地斗的勁兒忙活著菜攤。
父親依然和煦如春風一般的上班,寫著文字,記錄著這個城市的點滴。
“小葉,快,你的桿有魚上鉤了。”邊上一個老頭看著這邊水面魚漂沉浮,激動的叫了起來。
“不急,慢慢來,冬天的魚輕易不咬鉤,但一咬鉤就死咬不放嘴。”父親笑呵呵的,然后手一提。
“嘩,紅鯽魚。”岸上人一臉興奮的大叫。父親這回釣起來的居然是一條成人手掌大小的紅鯽魚,出了水面,尾巴甩的河水四濺。最后落在了葉梧桐手上的小塑料桶里。
那魚一落入小塑料桶的水里,就四處游著,水花濺的葉梧桐一臉。
葉梧桐瞇著一只眼睛,感受著落在臉頰上的水珠沁冷沁冷。
“這魚不能吃,得養著,若是以前那有老井的人家,這魚養在井里,就是井龍王,鎮宅添福呢。”又有人興奮的道。
“桐桐,先拿回家讓你爺爺放水缸里養著。我再釣一會兒等你媽收攤跟你媽一塊兒回去。”父親一臉高興的道,能釣起這樣的紅鯽魚那在釣友圈子里也是倍兒有面子的。
爺爺快退休了,看著前院的鄧爺爺養著繡眼鳥,姑姑就給爺爺買了一只白瓷大魚缸,還買了幾尾金魚,爺爺每日里喂喂食,賞賞魚的,也是一樂。只是前幾天死掉了一尾,爺爺正鬧心呢,這回這一條正好補上。
葉梧桐提著塑料桶才上橋頭,就看到母親菜攤的鄰居,也就是前世的后父蔣學峰坐在橋頭的橋墩上,耷拉著頭打著呼,邊上圍了五六個七八歲的小孩子嘻鬧。
“喂喂,我說同志啊,怎么坐這地兒睡覺啊?”路過一個大爺上前拍了拍。
“滾滾滾,別煩我,還要喝。”蔣學峰用勁揮開大爺的手,推的那個大爺一個踉蹌,然后歪個身子繼續睡著,身后白馬河水波光粼粼。
“狗屎的,是個酒鬼,還要喝,喝死去吧。”那大爺站定,一臉沒好氣的走開,這年月的人再熱心,碰上不識好夕的酒鬼那也是懶得理會的。
“嘿,又睡著了,你說我們要是在他身上撒尿他能知道不?”一個特焉壞的孩子打著鬼主意,伸腳踢了踢。
蔣學峰睡夢中身子又往后移了一下,半邊身子已懸在橋外。
葉梧桐拎著塑料桶是想裝作什么都沒看見的離開。
這個男人打過她母親打過她,讓她每每想起恨的牙咬咬,可也是這個男人在母親最困難的時候給了母親棲身之所。而相處兩年,除去喝醉后就渣外,其實也算得盡到一個繼父的責任了。
眼前這情形,她終是停了腳步,上前拉開那踢人的孩子,將冰冷的水潑在蔣學峰的臉上,臘月的天,這味道絕對酸爽。
“誰啊,找死啊!”蔣學峰睡意全無,坐直著身體赤紅著眼喝問。
別看他惡狠狠的瞪著眼,葉梧桐不怕他,這男人就是個窩里橫的,前世在外面受了氣,回家里只會沖著她和她母親吼。對著外人,最多罵咧咧幾句從不敢真動手。
“叔叔,看看你身后!!!”葉梧桐冷著臉說著,然后提著小塑料桶走了。前世,這條河便是這個男人的魂歸之所。
蔣學峰這才看清人,是隔壁賣菜江寄紅的女兒,江寄紅性子隨和,她這女兒性格卻不太好,每回見到他跟見仇人似的,蔣學峰悻悻的咧了咧嘴,不跟小孩子計較。
蔣學峰回過頭,就看到波光粼粼的河水,想著他方才就歪在這里睡覺,不由打了一個寒噤,有些后怕,裹緊衣服搖搖晃晃的回家。
葉梧桐提著塑料桶進了梧桐大院。
剛一進大院就聽到一陣爽郎的大笑聲,然后看到一個潮的沒邊的男青年,上身穿著棗紅色的男式休閑羽絨服,下身穿著六個兜的牛仔褲,大腿上兩兜,屁股上兩兜,小腿外側還有兩兜,腳上是軍靴,臉上戴著大大的蛤蟆鏡兒,頭發卷卷,不是小舅又是哪個。
小舅回家來過年了,葉梧桐不由的想起后世洶涌的春運。
“小舅……”葉梧桐大叫,手上提著桶就往前一撲,小舅很是配合的蹲了下來,葉梧桐正好撲在小舅的背上,手里一陣晃當,魚兒嘣達,水花四濺,濺的小舅一頭一臉。
“喲喲,瞧這甥舅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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