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知不覺又飄了起來。
前世,二十八歲的葉梧桐徹底淡出平曉北生活圈子的那天是很糟糕的一天,為了躲一個橫穿馬路的小孩,電瓶車撞上了護攔,自己跌了一身傷。
不想小舅擔心,若無其事的去上班,沒想終因為精神不好,反誤了小舅舅一筆生意,小舅雖說不在意,但她心里特失落。
出來又被江宇那混小子悉落了一頓,到家時母親又摔下樓梯摔傷了,她又魂飛天外的把母親送到醫院,總算還好只是點皮肉傷。
但一天下來也弄得她心力憔悴,等母親在病房里安頓好,葉梧桐走出病房,一個人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子捧著臉任淚水在臉和手掌間奔流。
回首走過來的路,總覺得人生際遇太過多桀,又或者埋怨老天沒眼。
小舅舅看完母親出來,坐在她的身邊跟她說了這樣一翻話:“這大千世界就是一個銅爐,人自出生便被老天爺丟在里面,在這個銅爐里熔煉,身受七情六欲之苦,每個人都跑不掉,而最終是龍是蟲不看老天,就看你的心有多強大,抗得住壓力,頂得住風雨,你就能脫胎換骨,我命由我不由天。”
否則就只能沉淪,就象前世的繼父那樣。
其實自己的那些事情,事情過后再想來,屁都不算什么,只是當時特糟心。
倒是這會兒看那虞東南吧,那廝狀張牙舞爪惡形惡狀的混樣兒,她突然就想到了小舅這話,她仿佛看到一個人正在銅爐里被熔煉,最后是熔成鋼鐵還是廢渣不到揭曉的時候誰也不知道。
“葉梧桐。沒事吧。”平曉北關心的問道。
“沒事,謝謝了啊。”葉梧桐笑咪咪的道謝。
人真的很怪,前世吧,葉梧桐心里就是掂記著他。覺得全世界的男人就平曉北是個人物,可今世吧,還是同一個人,這人依然象前世那樣熱心仗義。
她依然還認同他。但再也找不著前世的感覺了。
緣分是什么?有人是說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事情以及特定的情緒下跟某個人產生的一種悸動。
時間對了。地點對了,事情對了,才有了緣份。
“謝個屁。我就是看那小子不順眼。”平曉北張揚的道。
他跟虞東南自葉梧桐家小舅的氣槍攤起開始賭斗,那斗爭就再也沒有停過,只要有機會,互相都得借機踩踩。
這情形葉梧桐知道。尤其是平曉北知道當初氣槍攤上的賭斗是被虞東南算計了之后,只怕要視虞東南為一生的對手。平曉北就這樣,他太順了,吃不得一點虧。
“葉梧桐,要上課了。”二樓鄧倩倩死命的朝她招手。
“來了。”葉梧桐隨性的朝著平曉北擺了擺手。然后蹭蹭蹭的往二樓教室跑。
第一遍鈴聲已經響起,不過老師還沒有來,一群大膽的學生還趴在欄桿上看著剛才樓梯口發生的那一幕。
“虞東南太過份。回家告訴他媽。”鄧倩倩握著拳道。
“別,咱不樂意告狀。”葉梧桐搖搖頭。告狀很拙的。
“是哦,我也最討厭人告狀。”鄧倩倩深有同感。一邊宋明月臉上的表情莫名的有些咬牙切齒。
“她怎么了?”葉梧桐朝著宋明月抬了抬下巴問鄧倩倩。
“宋明月說你眼平曉北一定有奸情。”鄧倩倩道。
葉梧桐一個踉蹌,姐兒唉,你可真會想。
“就她那蔫巴樣,跟平曉北有屁的奸情,奸情在那兒呢。”宋明月瞪了一眼鄧倩倩,順帶鄙視了一下葉梧桐,再盯著樓下看。
葉梧桐無語望天,她那是低調好吧,反被宋明月說成蔫巴。她要真是氣場全開,那就是妖孽了。
樓下,平曉北還沒上來,正跟二(二)班的馮琴琴說話,說實話葉梧桐沒看出奸情。
“你們沒發現,馮琴琴看平曉北那眼神特‘騷’。”宋明月如是說。
葉梧桐望天,人家平常的說話,所謂的奸情其實是這姐兒的心里作用吧。不過吧,葉梧桐似乎從宋明月身上看到了前世自己的某些影子,不過前世自己壓抑,這姑娘比自己飛揚。
慢慢磨吧,未來的路還很長。
“還不進教室準備好上課。”班主任吼一聲,地面震三震。
一窩學生作鳥獸散,各竄進自己的班級。
女學游園,男學琴挑。
只因為游園一段連著幾段詞牌曲,非常具有學習性和代表性。
元旦的時候,奶奶換了一身嶄新衣服,都是姑姑幫著奶奶買的,拾掇了一身精氣神十足。
葉梧桐仔仔細細的幫著奶奶梳了一個髻,還抹了小舅寄來的美加凈發油。當然了,這決不能讓奶奶知道是小舅寄來的。
今天奶奶要帶她們去昆劇團錄一段比賽唱段,用來參加“青云杯”戲曲表演賽的,奶奶說了,學了兩年多了,是驢子是馬也該拉出來溜溜看。
同時也算正式介紹葉梧桐和鄧倩倩碰一碰昆曲這行當的門,此后兩人就是掛在梅市昆劇團名下的學生了。
葉梧桐要錄的正是游園。
“來來,一切都準備好了。”幾人到得昆劇團時,許團長正等著她們。
幾人進了門,昆劇團里冷冷清清。
“本來今天這樣的日子,怎么也得請祖師爺,然后大家伙兒好好的排上一場戲慶賀一下的。只可惜現在啊,劇團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剩下的都走穴去了。”許團長跟奶奶說這話時頗有些惆悵。
昆曲興盛的時候,象葉梧桐兩人這樣的入門也是大事,當然現在不講究了。
八十年代中后期,全國各地的劇團都在糟受著經濟浪潮的沖擊,為了維持劇團的生存,許多劇團以承包,走穴的方式延續著自己的生命。
梅市昆劇團也不例外,凈角蘇瑞承包下了劇團,正好現在是元旦,今天拉著人到鄉下去走穴了。
奶奶擺了擺手:“時代如此,也不算什么,總之也是條路。只要能把戲曲傳承下去就可以,要知道最早的時候,昆曲就是鄉間小調,都是在各村各鎮發展起來,最后走近高門大宅乃至廟堂,最終成為雅部。但萬事有興有衰,只要有薪火傳承,說不定哪一天就又成了燎原之勢。
“嘿,苗老師這話在理。”許敬業咋巴了一下嘴巴。
苗老師這話說到他心坎里了,大家之所以苦苦堅持,就是因為心中那一份放不下,就是那一份割舍不掉的熱愛。
葉梧桐在錄音室錄著音。
[好姐姐]遍青山嘀紅了杜鵑,荼靡外煙絲醉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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