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海碗面條,上面蓋了兩個荷包蛋。
“哎喲老媽,這真吃了不。”江寄海看著那一大碗面條一臉發怵。
“你一個大男人,這碗面吃不了?你這兩年都活到什么地方去了,還比不得你十七八歲的時候,那時候這樣一碗面,再加四個荷包蛋你都能吃下,合著你越活越回去了是吧?”姥姥瞪著眼睛,姥爺在一邊很是愜意的抽著萬寶路,然后說道一句:“還比不上土煙的味兒。”
“得,我慢慢吃。”江寄海沒法子,認了,瞅了一眼在邊上看戲的葉梧桐:“拿個小碗來,分你一點。”
“小舅,那是姥姥的愛心面條,小的我生受不起。”葉梧桐笑嘻嘻的道,又眨了眨眼:“小舅,您先悠著點,這還只是開味小菜,大菜在后頭。”
葉梧桐剛才看姥姥進屋,將壓在枕頭底下的一疊子照片塞在口袋里。
“什么意思啊?”江寄海瞪著自家大外甥女兒。
葉梧桐賣著關子,江寄海那碗面吃的那叫一個忐忑。正吃著,姥姥搬了張凳子在對面坐下:“寄海,在外面處了女朋友了嗎?”
“媽,你都想些什么?沒呢,忙都忙不過來。”江寄海哭笑不得。
“沒就好。”姥姥說著從口袋里拿出那疊子照片:“寄海,那你瞅瞅,這里面有沒有合眼緣的?”
啥意思啊?江寄海一頭霧水,接過老媽遞過來的照片,一看之下差點就噴了:“哎喲喂,老媽你搞什么鬼,我這才進家門呢。你就摻和起這個來,還讓不讓我休息休息啊。”
“休息個屁,你一準吃好就給我撒野了,跟你那群狐朋狗友撒歡去,不到天黑我一準逮不著你的人。所以今兒個,你就給我瞅瞅,有瞅上的我馬上就跟人約好。明天相看相看。”姥姥瞪著江寄海道。
葉梧桐在一邊大樂。姥姥是算死小舅了。
“去去,你老杵這邊干嘛,回你家后院去。”江寄海趕葉梧桐離開。本來還指望著這丫頭幫他,結果盡看笑話。
葉梧桐離開,出門之際還聽著小舅跟姥姥討饒。
“老媽,不用這么急吧。”江寄海頭大。
“你說呢。”姥姥橫了一眼。然后苦巴著臉:“三兒啊,媽急啊。這陽歷年已經過了,你今年就是二十九了,沒個老婆,盡一個人在外面蹦達。媽能放心嗎?你瞅建國鬧的。”
一聽這話,江寄海明白了,是虞建國那事鬧的:“媽。我跟建國哥那情形又不同……”
“是不同,人建國再怎么折騰兒子都有倆了。”姥姥開始不講理了。
“哎喲。媽咧,不帶這么不講理的。”
屋外,雪烏壓壓的下大了。
后院家門口,父親穿著厚厚的衣服看著院中的雪景,爺爺正看著魚缸里的那尾紅鯽魚,這樣的天氣,鯽魚沉在水缸底輕輕的擺著尾,也挺悠閑。
奶奶拉著姑姑正在改一件戲服。
是奶奶以前的戲服,葉梧桐要參加青云杯戲曲表演賽,規定是要彩妝扮相的,奶奶從箱底拾撿出以前的戲服。保存的還挺好,就是大了點,但葉梧桐這兩年身量也長了不少,稍微改一點就能合適。
“桐桐,是你小舅回來了吧?今天這雪景好,叫你小舅過來,給我們大家拍張照片兒。”父親見到葉梧桐回來,笑道,父親今天的興趣是真的很高。
父親這話一落,在場的幾人都沉默了,江寄海是葉家不能提的存在。
“快去!”父親揮了揮手。
“是也好多年沒照相了,去吧。”爺爺也道。
葉梧桐也不管了,轉頭回前院站在門口就朝著小舅吼:“小舅,我爸讓你過來給我們拍張照片。”
江寄海正跟他老媽貧著呢,聽到這話,愣了一下,姥姥也愣了一下,卻重重拍了拍江寄海:“快去……”
“好咧。”江寄海急急進了后院,葉梧桐已經把相機擺好了。
江寄海那眼情劃過葉白慧,跳動著火焰,也沒什么客氣的,就悶不吱聲的給大家拍起照片來。
沒一會兒,一筒膠卷就拍完了。
“嗯……我坐一會兒。”父親突然發出一陣輕哼,臉也扭曲了起來,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
“我去拿止疼藥。”葉梧桐知道父親肯定又胸疼了。
“白樺……”母親驚叫。此時父親在大口大口的咳血。
“快送醫院。”
醫院里,曾醫生從急救室里出來。
“暫時是醒了,不過這回你們要有心里準備,熬不了幾天。”
葉梧桐眼淚涮的一下就下來了,身邊的母親也在嗚咽著。父親的事情其實大家都有心里準備,但真等這一天要來臨,還是覺得不能承受之重。
“曾醫生,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送京城,不行出國啊。”小舅急急的道,他現在有錢。
“現在不是想別的辦法的事情,是他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了任何治療了,當初他發病的時候就已經太遲了。當時我請來了我的老師,京城醫院著名的腫瘤專家,當時我們的判定是他只能再活三個月,最多熬不過半年。說實話,他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曾醫先頗有些感慨,醫生不是萬能的,面對不治之癥也十分的無奈。
奇跡可一不可再。
兩天后,是一個雪后初晴的日子,父親去世了。終年三十九歲。
“白樺呀……”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嚎。
對于父親的死,爺爺悲傷之余有著非同一般的豁達。
白發人送黑發人固然是人間悲事,但看著父親日日受病痛折磨,如今走了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最終爺爺做主,大年初一下葬,讓父親同大家一起迎來新年的第一天。
沁冷的夜,葉梧桐坐在屋頂上,看著天上的星星,地上一人,天上一星,她認為父親應該就在天上看著她。
回首前世,母親怨了父親一輩子,而這一世,只怕母親又要念著父親一輩子。
這人哪,一但進了你的心,不管是怨,還是念,總之是再難從心里除去。
父親的一生,或許短暫,但卻也是怒放的,或許有無奈和憤懣,但他卻就認真的腳踏實地的活著,他把自己的影像鐫刻在許多人的心里。
注:女主的父親還是身故了,我知道許多書友會不舍,我也不舍,說實話這一段我都沒敢深寫。深寫的話那心都是揪著的。因為某糖寫書就是一個很入戲的人。某糖常常構思一個情節,然后身陷其中不能自拔。
只是本文構思之初,女主的父親結局就定在這里了,同時推動進一步的矛盾沖突。
這文我寫的是時代和生活,時代有其奮進溫情的一面,亦有其頹廢無情的一面。而生活有家長里短,有風花雪月,但更有無奈和神傷,總之這些東西,整篇文都會牽涉。
當然,仍然是以奮進為主題,痛并奮進著快樂著。生活有無奈,但所有的人都不會停下奮進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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