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葉白慧的背影消失在遠處的街道上,江寄海才站直了身體,兩手搭在額頭上看著夜色剛剛降臨的街頭,這里面有多少聚散離合。
好一會兒,江寄海深吸一口氣,有些頹然的將兩條胳膊放下,用勁的甩了甩,然后兩手插褲兜里,慢慢的朝著梧桐里走去,身影沒在街邊梧桐樹的陰暗下。
等到小舅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了,葉梧桐才從邊上走出來,而不能得,心口難開,最是無奈,想著葉梧桐綴著小舅的腳步也回了梧桐大院。
“嘿,這時候來去的,可真結合在一起,最后又是否能一起走過天荒地老?”虞東南一手抱著一只籃球自另一邊走出來,翹著嘴角,神色卻是有些嘲諷。
父親母親不也曾經相并結合在一起,可最后呢……切,狗屁。虞東南發泄似的用力踢了踢籃球架,發出咣當的一聲,然后一個縱跳,投球入籃。
葉梧桐進了梧桐大院,此時院里各家燈火燦爛。前院,姥姥姥爺似乎在跟小舅說著話,葉梧桐沒有進去打擾而是直接進了后院。
后院比起前院要冷清些,有幾家出去吃喜酒去了,屋里是黑燈瞎火的,對比起來,從葉家透露出來的昏黃燈光顯得格外寧靜而溫馨。
“老葉,把我的拐杖拿過來一下。”屋里傳來奶奶招呼爺爺的聲音。
“這時候你要拐杖干什么,要拿什么我幫你拿。”爺爺回道。
“我不拿什么,在屋里憋氣,我要出去走走。”奶奶揚高了些聲音。
“這黑燈瞎火的出去干什么,又是剛下了雨。這雨才停,地面上都是水,濕滑濕滑的。”爺爺勸道。
“你怎么那么多話,我想出去就是想出去。”奶奶惱了,
“行了,等我把這兩只碗洗好,我陪你一起出去吧。你呀……哪里是要出去走走。這天都黑了,桐桐沒回來,你是有些擔心。想去路口接她吧……”爺爺說著,奶奶沉默著沒有應聲。
葉梧桐心中一抽,那滋味兒,有些酸有些澀有些溫暖有些依戀。正要上前拍門,又聽得姑姑道:“爸。我來洗吧。”姑姑走進廚房。
“不用了,就兩只碗,爸還沒有老的做不動,你一天忙到晚的。回來就陪你媽多坐坐,你媽孤獨呢。”爺爺道。
“唉,我曉得。就是媽也不理我。”姑姑的聲音有些失落,那天的事情。奶奶還沒原涼姑姑呢。
“她要真不理你還能讓你進門?”葉爺爺笑著說。
“那是。”葉白慧輕笑一聲:“對了,爺爺,讓嫂子回來住吧,這段時間老是下雨,桐桐天天往那邊跑,她是擔心大嫂呢,這母女連心的,老這樣也不是個事兒。”
“算了,就這樣吧。”爺爺嘆著氣道。
“爸,嫂子是無辜的,她待大哥有情有義……”葉白慧有些哽咽著。
“你呀,有些事情沒看明白,當初白樺得病寧愿自己背上負義之名也要跟寄紅離婚,你知道為的是什么嗎?”爺爺突然問姑姑。
“大哥是怕媽牽怒嫂子,又擔心嫂子承受不住。”葉白慧道。
“這是其一,其二白樺其實也是想讓你嫂子慢慢的忘了他,你嫂子還年輕哪,她該有她自己的生活,老跟我們住一起那算什么呢?這時候分開住也沒什么不好。”爺爺道。
葉白慧顯然沒想到這一層,這會兒聽父親說起才醒悟:“這倒也是。”
葉梧桐在屋外聽著,姥姥常抱怨奶奶不講情理,又怪爺爺沒個擔當,家里的事由著奶奶性子來,卻不知爺爺想的更遠。
母親還年輕,該有自己的生活,前世,母親跟繼父離婚后,葉梧桐跟母親相依為命,其實后來有好幾個熱心的大媽為母親介紹的,甚至小舅也幫忙說過。
只是因為母親跟繼父那段并不開心的婚姻,葉梧桐心里留下了一些陰影,因此對這事情十分的抗拒,只要小舅一說這事,她就甩臉,此后家里就再也沒這方面的話語了。
葉梧桐捶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前世她任性而不懂事。想想前世,葉梧桐覺得她的性子跟奶奶有些像,較勁,放不開,苦自己苦別人。
“爺爺,奶奶,我回來了。”葉梧桐退開幾步,才大聲的道。
虛掩的門被拉開:“還知道回來啊,以為你死在外頭了呢。”奶奶站在門邊,沉著臉道。
“奶奶,擔心我就明說啊。”葉梧桐嘻嘻笑的道。
奶奶哼了一聲進了屋,葉梧桐連忙扶著她。
姑姑洗好碗出來。
“白慧,你回去吧,不要太晚了。”爺爺道。
“唉,知道。”小姑姑點頭,進屋問了葉梧桐的作業,又丟了幾本學習資料給葉梧桐。學霸的人生,學習資料總是一摞一摞的。
一陣悠揚的口琴聲自外面傳來,一聽這聲音葉梧桐就知道是小舅在吹口琴。前世聽小舅說過,在下鄉的那引起歲月里,小舅總是在河邊,在田埂上,在樹下吹著口琴,想著家。
“那我回去了。”姑姑神色微頓沖著爺爺奶奶道,又叮囑了葉梧桐幾句然后出了門。
“小舅,拉我一把。”送小姑姑離開,葉梧桐爬上小平頂,沖著坐在不遠屋脊上的小舅伸手。
“你又爬屋頂,你媽可是說道過我好幾回了啊。”小舅瞪眼。
葉梧桐嘿笑,前世跟小舅學的毛病,這一世已成戒不掉的習慣了。
“小舅,你真的準備頂姥爺的職不回蛇口拉?”葉梧桐問。
“是啊。”小舅道,看著遠處的夜空,又頗有些豪情:“桐桐,你說這是什么?”小舅拍了拍身下的屋頂。
“房子?”葉梧桐回道。
“不,是商品,這是未來于百性最息息相關的一件商品,深圳那邊已經有了著手開發商品房的政策。前不久,我還聽你建國叔說了,深圳已經有了拍賣土地的預案,預計就在今年底。星星之火終是會燎原的。”
葉梧桐一愣,也就是說小舅這時候已經看到了房地產地未來。深圳現在的房產情況葉梧桐不了解,但未來的房地產行業那已成了支柱產業。
“可我們這邊還早啊,小舅為什么不在南方積累資金,就好象建國叔一樣。”葉梧桐道,在這方面,內地比深圳那邊最少要遲七八年。
“成大事者不在于錢,而在于知識,在于眼光,在于資源,在于勇力,決心和果斷。小舅跟你建國叔不一樣。現在,你建國叔的根在深圳,而小舅的根在這梧桐里,樹要長成沖天之冠,根就要扎得九地之深。”江寄海道:“在深圳一夜暴富的例子太多了,但沒有根基,那錢來的快去的也快,小舅就親眼看過原來的工頭從由窮變富由富變窮。再比如小舅自己吧,去年我拉著幾個人一起接下來原來包工頭的工程,最后賺了十幾萬,也可算得是一夜暴富,可這又怎么樣呢,跟小舅一起的那幾個分了錢后有的滿足了,回家過小日子去了。有的不滿足,自己拉了一批人開始接活了。還有跟著做事的工人,見我們幾個分的錢多,心里不平衡了……”
葉梧桐一早就知道小舅在南方的事情可能起了波折,現在才明白,原來是隊伍散了,細想之下也并不意外,小舅他們這隊伍本來就是臨時性,而小舅留不住人終歸是因為沒有根基。
當年,海南建設多么的轟轟烈烈,可九三年的房產崩盤又讓多少暴富的人一夜回到解放前。
經濟的浪潮總是一撥又一撥的,后浪跟上,很多前浪就會被拍死在沙灘上。
現在有機會讓小舅進入這個未來可預見行業,而在這里,小舅有一些錢,有一些資源,更有別人沒有的經驗,只要機會一到,小舅必然一飛沖天。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更何況還有小姑姑在這里。
那個姑娘讓小舅放不下,也不想離的太遠吧。
這一刻,葉梧桐懂小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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