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三。”
容璟突然朝著虛空叫道。
身后一道黑影憑空出現,立于他身旁。
“孫承嗣去了哪?”
“回公子的話,孫承嗣已和武衛營的人離開了普濟寺。”
“榮陽王是怎么回事?”
那黑影沉默片刻,這才道:“榮陽王之事屬下不知,屬下之前便已探查過普濟寺,卻絲毫未曾發現他的蹤跡,也從未聽任何人提起過榮陽王的下落,不知怎的他今日會出現在這里,方才榮陽王離開時,屬下前去追蹤,卻被武正之發現,差點交手,屬下怕驚動了外人影響了公子大計,便先退了回來,公子,要不要屬下再去探探?”
“不用了。”
容璟站在雪地之上,緊緊皺眉。
榮陽王的出現實在太過意外,而薛柔剛才那抹隱約的笑意更是讓他心生警覺,容璟仔細回想今日所發生的事情時,隱隱察覺出其中的不對勁來。
薛柔與孫家有仇,這是毋庸置疑的,從她之前處心積慮的利用薛家人給孫家下套就能看出來,可若是單單毀了孫承嗣的名聲卻并非是什么能讓孫家傷筋動骨的事情。
孫安雖然寵嫡長子孫承嗣,可膝下還有嫡次子和兩個庶出兒子,孫承嗣哪怕真在今夜被毀了聲譽,去了官職,最多也是不能繼承孫府家業而已,根本對孫府沒什么根本性的傷害,再說待到幾年之后,此事被眾人淡忘之時,孫承嗣仍然能靠著孫安的關系再度出仕。
薛柔大費周章的用薛家母女引出孫家,又刻意在長公主府激怒楊氏和孫月茹,并在普濟寺中大費周章的布下此局,豈會只是圖謀一時之快?況且若是真如此行事,等到孫家回過神來細想之時,未必就不能猜到這一切是她所為,到時候孫家必定不會輕易放過她。
如此吃力不討好,還可能將自己陷入極端被動的事情,絕非那般聰慧女子會做出來的。
更何況,二十余年不問大周朝政,辭去軍職歸隱無蹤的榮陽王怎會這么巧的隱于普濟寺中,而且剛好就那么巧合的遇到了今夜的事情。
今日之事若無榮陽王出面,霍景琛雖然依舊會名聲有誤傳出流言,但并非沒有辦法補救,以月妃的手段,必定能將今日之事掩埋于塵埃之中,他原本也還計劃著推波助瀾一把,將三皇子的事情傳揚出去,可是榮陽王突然出現,卻已經不需要他再做任何事情,榮陽王那一頓毫不留情的杖責,還有極端憤怒下的怒斥,直接將事情推到了無可轉圜的境地。
而且方才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一直緊隨著薛柔的另外一個婢女卻一直未曾現身。
容璟眼色變化不斷,隨即嘴邊帶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來。
被那女子利用了!
此時細想他才恍覺,怕是早在他當初主動找上薛柔之時,就已經踏入了薛柔的算計之中,她知道如今南楚形勢堪憂,也必定能猜到他急于回歸南楚,料定他會做一些手腳,以攪亂京中局勢,而她只不過稍作布置,便借了他的人手勢力,還不用承受任何人情,他這一趟看似贏了一局,卻分明是給他人做了嫁衣,讓薛柔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孫家置于無可翻身之地!
容璟兀然的低笑出聲來。
“公子?”
“暗三,你在京中時間已久,可有聽聞孫家這些年有沒有得罪過什么人,或是與什么人結下過死仇?”
“回十三爺,孫安一向恪守本分,不好財勢名利,在朝中也不曾站隊依附于誰,一直忠于大周皇帝,是為純臣表率,也正是因此,正德帝才會讓他任大理寺卿一職,對他寵信有加,屬下從未曾聽說過他近年來與何人結過仇。”
容璟摸摸下巴,眼中神色未明,片刻后才道:“讓延陵派人去調查孫家底細,一定有什么地方被遺漏了,還有,讓人去注意薛柔的動向。”
他越來越好奇,這個女子到底為何這般針對孫家,費盡心思的想要置孫家于死地。
“姑娘,你在看什么?”
芹兮端著一碗素菜粥踏入廂房時,就見到薛柔望著已經閉合的窗戶,好像隔著那里望向遠處。
薛柔眼色清幽,將一縷發絲別在耳后,低聲道:“芹兮,快過年了……”
“是啊,快過年了。”
薛柔笑著轉身,看著之前放在小榻上的佛經,那上面水墨浸然的檀香悠然,她卻只是將其掃落在一旁,她再未去看那佛經半眼,她眉眼清冷,斜倚在榻上,抿嘴而笑。
“快到年節,京中也該熱鬧了…”
翌日一早,薛柔幾人還未啟程回京,京中就已是一片嘩然。
三皇子之事不過半夜,就已傳至京中,而且似乎有人刻意擴散流言,昨日在普濟寺中發生之事被人言之鑿鑿的敘于市井之間,流傳于百姓之口,所有人私下說起此事之時,就好像親歷當場一般。
據傳三皇子霍景琛穢亂佛寺,與男子茍且于寺中,被隱居普濟寺二十年,帶發修行的榮陽王親自抓在當場,榮陽王大怒,當場便差點打死了三皇子,而那三名與三皇子茍且的男子也被他謀害了性命。
早朝之時,御史中丞林孝廉當堂怒斥,將彈劾三皇子的奏折呈于正德帝龍案之上。
正德帝大怒,立即派人前往普濟寺將霍景琛帶回。
當時御前侍衛到達普濟寺之時,薛柔和沐恩侯夫人以及林夫人、林楚楚正登上馬車,準備回京。
看著重傷的霍景琛被人用軟轎抬出普濟寺,又扶上馬車后一路疾馳而去,沐恩侯夫人哭喪著臉。
“這下子京中怕是要亂了,陛下這么快就知道了事情,三皇子定還未有所交代,此次回京必定兇險,只盼望千萬不要波及我等無辜之人……”
她深深后悔為何昨夜一時沖動率人去了三皇子房外,若非如此,她怎會陷入這泥沼之中,三皇子經此事必定會大受打擊,甚至會斷了皇路,而她若真是因此被霍景琛和月妃記恨,怕是會連累了侯爺和侯府眾人。
薛柔望著已不見了蹤影的馬車,回首安慰道:“夫人不必如此擔憂,昨日之事自有榮陽王擔著,那三皇子就算記恨,也是記恨榮陽王,或是那陷害他之人,我等不過是受了無妄之災,好心辦了壞事也并非有意為之,若夫人實在不放心,大可回去將此事告知沐恩侯爺,他必定會有所定計。”
“是啊沐夫人,昨日之事我們都在,錯本就不在我等,就算三皇子是被人陷害,我等事先也不明真相,沖撞了他也屬無意,若三皇子執意尋事,我家老爺必定會上書陛下,況且還有我和一眾香客親眼為證,他應該不會針對侯爺。”林夫人也在一旁安慰。
沐恩侯夫人并沒有因為兩人的安慰寬慰多少,依舊是苦著一張臉,心中百轉千回。
林楚楚因傷了腿腳不能動彈,此時靠在馬車最邊上的絨毯之上,她看著眼前三人都是一副愁容,一時也不敢說話,只能偷偷的拉著薛柔的手,將一枚香囊塞進了薛柔手中,臨回府之前,還拉著薛柔的手讓她一定要去府上做客。
沐恩侯夫人匆匆回了侯府,而薛柔則是轉了馬車,回了榮華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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