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
四周陰暗雜亂,污穢不堪,到處是荒涼之色,雜草叢生。
破敗的屋舍之內,身著鳳袍的女人披頭散發的癱坐在地上,衣衫上彩鳳早已級污濁骯臟,身上也盡是污垢,她面上枯瘦如柴,一雙眼中滿是死寂和灰暗,整個人如同開敗了的殘花,沒有半絲生氣。
“砰!真不知陛下為何這般仁慈,對你這等心狠手辣的孽種,居然還肯留你一條性命,還累的我日日需得給你送飯勞累!”
一碗發了霉,上面泛著青黑,并且散發著餿水氣味的飯菜被丟到女人身前,那上面的菜湯頓時灑了一地,濺了不少在女人身上。
送飯的太監看著渾身上下沒有半點油水可撈的前皇后,想起不久前從她那強奪走的金簪子,呸了一聲,又說了兩句惡毒的話轉身就走。
“等等……”殷毓秀看著快要出門的惡仆,仿佛被驚醒了一般,嘶啞道:“本宮要見陛下…你替本宮通傳,本宮要見陛下……”
“本宮?你現在不過是個廢人,陛下留你一條狗命已是念在往日夫妻情分,你還想著去見陛下,難道你不知道陛下已經下旨,廢你皇后之位,將你終生幽禁冷宮,生死不復相見嗎?就你這樣的孽種,為了一己私欲,害死親姐,殺母滅族,勾結榮陽王陷陛下于不義,如今天下人人唾棄,陛下見了只能污了他的眼,你就死了這條心吧!”那太監撇撇嘴不耐嗤笑道。
殷毓秀聽著那太監口中惡言,枯槁的臉上泛起潮紅,直接朝著那太監撲了過去,伸手去抓他的臉,“我沒有殺母,我沒有,陛下是愛我的,他是寵我的,你們這些人如此折磨本宮。待到本宮出去,本宮要你們的狗命……”
“砰!”
那太監一時不察,頓時被殷毓秀抓出兩道血痕來,他臉上吃痛。一腳將殷毓秀踹翻在地,完后還狠狠朝著她腹部踹了兩腳,這才撫著臉上的血痕怒道:“賤人,陛下英明神武,宮中嬪妃如云。他怎會愛你這個丑女人,現在誰不知道你是兄妹亂/倫后產下之女,誰不知道你和你那個畜生不如的父親合謀陷害殷家,還剝了你母親的皮制成了美人肌,畫成美人圖日日帶在身旁欣賞,你就是個孽種,和你父親一樣畜生不如,你還敢傷老娘,今日老娘非給你個教訓不可!”
“你才是賤人,你才是畜生!”殷毓秀大罵道。
那太監見她還敢還嘴。頓時怒氣勃發,他猛地踹了殷毓秀幾腳,又從一旁抽出條棍子,狠狠打在殷毓秀身上,一邊打還一邊罵,“叫你動手,賤人,你以為你還是皇后,你以為你還能對我們非打即罵,你這些年偽善害死了多少宮女太監。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還以為你是當初在鳳藻宮的時候?”
“我打死你,賤人!我就是現在要了你的命,也沒人來替你收尸!”
那太監邊打邊罵。聲音尖利刺耳。
殷毓秀剛開始還敢反駁幾句,到了后來被打的狠了,便開始團成一團,抱著頭在地上翻滾慘嚎,那凄厲的聲音響徹整個冷宮,驚得冷宮別處所關的人也嚇得跟著簌簌發抖。
“夠了。還不住手。”
正當殷毓秀以為她會被這般打死的時候,門外一個老宮娥沖了進來,她一把抓著那太監的手腕低斥道:“小岳子,你這是干什么,再這么打下去,你會活活打死她的!”
“死了就死了,冷宮這地兒哪天不死個把人的,別人能死她就不能死?就她現在這樣子,就算她死了又怎么樣,這宮里誰會管她?”
“你個蠢貨!”那老宮娥看著身上已經流血的殷毓秀,連忙拽著那太監就往外走,也不管他掙扎不掙扎,兩人走出屋舍之后,那老宮娥才急聲斥道:“你怎么就不長個腦子,就憑她如今的名聲,還有勾結榮陽王陷害殷家的罪名,這朝中多少大臣日日上書要將其處死,可陛下為何獨獨將她留了下來,只是打入冷宮,還平白污了自己的名聲,你以為真是陛下仁慈,念及夫妻之情?!”
“難道不是嗎?若不是念及夫妻之情,陛下怎會留她?”
“是什么是?!咱們那位陛下當年血洗皇宮之時,可曾留情,他連親母都能……更何況只是個廢棄的皇后?你也不想想,陛下豈是心慈手軟之人,如今外間人人都傳,二皇子才是皇后的親生子,他如今手握榮陽王舊部,更與肖鳴然聯手,手中勢力直逼陛下,更有消息說,他不日就將自立為帝,更有傳言說他手中握有極為不利陛下的東西,這天下大勢誰勝誰負誰能說了算,若是有朝一日……你今日將他親母虐打致死,你可想過將來下場?!”
那宮人猛的一抖,瞪大了眼,他沒想到,已經被廢的殷毓秀身后還有如此多的彎彎道道,他連忙矮身看著里面滿身是血趴在地上的女人,轉身就想出去,卻不想那老宮娥卻是一把拉住他,“你去做什么?”
“我……我去找太醫過來,萬一她要是有個好歹……”
“你啊你,你讓我說你什么好,你是要為自己留條后路,可你也別忘了如今這大周還在陛下手中,你堂而皇之的去找太醫給廢皇后看傷,你不要腦袋了?”
“那…那我該怎么辦啊?”
老宮娥掃了一眼殷毓秀,看她滿臉希翼的看著自己,淡淡笑了笑,“你什么都不用做,別的冷宮之人是如何她便如何,你不用刻意搓磨她,也不要費力討好她,這冷宮向來如此,生死但憑天命,挨不挨得到二皇子得勝就要看她的造化了,若是能挨得下去,那是她的福分,若是挨不到那一天,那也是她的命,與人無尤……”
“姑姑說的是,小的受教了……”
殷毓秀朦朧著眼,看著那太監扶著老宮娥朝外走,耳邊全是那老宮娥方才的聲音,她如死灰般的眼中突然綻放出驚人的光彩,是啊,她還有瑞兒,她還有東山再起的一天,只要瑞兒能奪了天下,只要瑞兒能登上皇位……她就能離開這如地獄一樣的冷宮,她還是能坐擁天下榮華,她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
殷毓秀瘋了一般的朝著那打翻在地的殘羹撲了過去,毫不理會那上面沾染的污穢,漆黑染血的手抓起一把湯飯就朝著嘴里塞去,一邊吞咽一邊嘴里呢喃,“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冷宮外面,之前的太監已經沒了蹤影,老宮娥和郎子衍并肩站在斜門處,看著狼狽不已,仿若癲狂的殷毓秀。
“郎公子,殷毓秀如今罪有應得,正德帝想爭得賢名才留她一命,您明知道以霍景瑞的狠辣,就算有辦法救她出去,他也絕不會認一個名聲盡毀,被人稱為孽種的女人為母,更何況是扶她為太后,您為何還要讓我救她,當年可是因她才害的殷相和殷府那般境地……”老宮娥沙啞著聲音問道。
郎子衍看著趴在地上舔食的殷毓秀,嘴間浮現出一抹冷然,神色幽寒道:“這世間最容易的,莫過于死,就這般讓她死了,豈不是太便宜她了,我要讓她抱著希望在這冷宮之中,日日期盼而不得,我要她抱著個莫須有的期念,在這四方院落里活的牲畜不如……”
否則,怎么能讓數百殷家冤魂安息……否則,當年薛柔所受的罪,她所受的苦……由誰來償還!
老宮娥看著滿面冷寒的郎子衍,不由心中發寒,她突然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郎子衍借職位之便,將殷肇用其他死刑犯換了出去,假的殷肇已然被凌遲處死,而真的殷肇卻還好好活著,他被郎子衍命人廢了手腳,剪了舌頭,如同殘廢一樣丟進了乞丐窩里。
他身后日日有人跟著,看著他為了一口吃食被人打罵,看著他被小乞兒欺辱,看著他如同最卑微的臭蟲一樣,日日為了活著掙扎,茍延殘喘,每每瀕死之時,卻又有人相救,吊著他一口氣,不許他死,卻也不讓他好活,這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成慶二十一年六月,殷家冤案昭雪,正德帝追封殷紹為一等睿鼎公,并肩王,并將長寧坡圈禁修建為并肩王府,設忠烈祠,供奉殷家亡魂;同月,正德帝昭告天下,皇七子霍景離忠孝恭厚,天資粹美,冊封為周國太子,綿延大周宗社無疆之休。
成慶二十一年七月初,霍景瑞手持一封先帝密旨被天下人所知,上言先帝在位之時,成王(正德帝)私通北戎,販賣軍機,先帝密旨殷紹,廢除成王皇室之身,除其宗碟,并在安王登基之后,將成王逐出京城,永不召回。
此密旨傳出之后,天下嘩然,而正德帝更是急怒攻心,當朝病倒。
霍景瑞卻手持密旨,以匡復大周江山為名,收服西北肖鳴然,并聯合榮陽王舊部和幾路叛軍,在其擁躉之下自立為帝,號嘉瑞,以汶河為界,將大周天下一分為二,并且興兵討伐正德帝,大周內亂即起,亂世掀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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