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行,在乎本心,若一心求助他人幫助,無臨危不懼之心,大道之行,不會遠矣。”張瀟晗實際上想說得更直白一些。
這句話她早就想說了,不僅是想和夏青蓮說,還有云鳳,還有全天下所有的女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靈武大陸女修的命運,很大一部分是由女修自己造成的。
只要付出一部分修為做代價,就可以托庇于高階男修,不用冒險與妖獸戰斗,不用到險地歷練,就能得到修煉資源,增長壽元。
既然可以輕松地達到目的,又沒有什么大的風險,就如同前世所言笑貧不笑娼一般,而且只要不是做了侍妾,完全有自由,還可以用交換來的靈石和修煉資源繼續修煉,資源不足了,再賣了來,只要修為能持續提升,管那么多做什么。
就算是加入大門派的女修,也安于這種現狀,很少有女修靠著自己一身的本事直接飛升的,就她所知,在靈武大陸,獨立飛升的女修少之又少,大多都依附于男修,即便這樣,能夠修煉到飛升的女修也是極為少數的。
張瀟晗不會茍同這種觀念的,既然夏青蓮開口求助,并且真心對張瀟晗如今的地位羨慕,張瀟晗也就不吝嗇她的想法。
若是夏青蓮真的明白她的想法,在隨后的歷練中不會一心依附旁人,張瀟晗真不介意幫助她,但夏青蓮若是和云鳳一樣,明明貪生怕死。卻還要擺出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樣子,張瀟晗絕對不會伸手相助的。
違背自己本心的事情張瀟晗不會做的。
夏青蓮聽了張瀟晗這句話,表情一下子安靜下來,好像在深思著什么,張瀟晗和李飄雪對視了一眼,在李飄雪的眼里,她看到了一絲贊賞。
這句話寶船上大多數修士都聽到了。
張瀟晗的話并不稀奇,作為一個修士,若是沒有臨危不懼之心,在修仙大道上是不能長遠的。可是這句話是從張瀟晗一個女修的嘴里說出來的。就不能不讓人對說出這話的女修高看一眼。
張瀟晗,在無極宗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名譽殿主、大制符師、年輕的化神期修士、傳說中的極品爐鼎、出手狠辣……來自玄黃大陸,可她的修煉過程,怎樣獲得的這些成就。似乎都是迷。
沒有誰真正了解張瀟晗。但是從張瀟晗說出臨危不懼這個詞后。大家仿佛都好像了解了她。
一個女修,沒有依附于任何一個男修的女修,獲得如此成就。若是沒有臨危不懼之心,真是不可能的。
在這些修士之間,聽到張瀟晗這句話后感觸最深的當是范筱梵和巫行云的,認識張瀟晗的一幕幕極快地從二人腦海中掠過。
臨危不懼、臨危不懼……仙農洞府、迷霧沙漠、無邊海、魔幻禁地……張瀟晗所做的又豈止是臨危不懼,簡直是置生死于度外啊。
“臨危不懼,就是不懼生死嗎?”夏青蓮忽然問道。
“總有比生死更為寶貴的東西。”張瀟晗幾乎是不假思索道。
比生死更為寶貴的東西?夏青蓮定定地望著張瀟晗,除了生命,還有什么更為寶貴的東西?
云鳳也定定地望著張瀟晗,她的臉在張瀟晗說出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就漲紅了,她想起了黑石城那一幕,在巫行云一見到自己就武斷地定下自己命運的時候,她并沒有反抗。
不是她不想反抗,她一個筑基期的修士能反抗得了化神修士?
不,張瀟晗說得不是真的,她是在欺騙夏青蓮,她從來沒有被威脅過,她的身邊一直有巫行云和范筱梵,他們在照顧著她,她當然可以大言不慚地說總有比生死更為寶貴的東西。
可是,她心底隱隱生出懷疑來,和巫行云相處越久,她越了解巫行云,他根本就不是憐香惜玉的人,他留著自己的原因,就是為了讓自己盡快凝嬰,元嬰之后的她才是巫行云最好的爐鼎。
他那樣的修士,一輩子離不開爐鼎的,他怎么會放過張瀟晗?或者因為范筱梵。
她斜眼瞄向范筱梵,范筱梵正專注地望著張瀟晗,似乎在回憶著什么。
望著那個眼神,嫉妒之心油然而生,從來沒有人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
范筱梵竟然喜歡張瀟晗!
順著范筱梵的眼神望過去,張瀟晗的視線在夏青蓮的身上,云鳳的心底悄悄地涌出點慶幸,張瀟晗不知道范筱梵喜歡她。
寶船的風帆鼓起,修士祭出的風系法術作用在風帆上,單調的呼呼聲傳來,寶船這一刻忽然靜下來。
“師姐,對你而言,什么是比生死更重要的東西?”夏青蓮的聲音在寶船上有些突兀,就像她的問話一樣。
張瀟晗的視線從夏青蓮身上緩緩收回來,慢慢落在鼓起的風帆上,風帆揚起的好高,腦海里突兀地想起天高云淡這個詞來——應該是什么風帆盡的那句話吧。
夏青蓮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一遍遍回響,什么是比生死更重要的東西?自尊?自由?自強?
“應該是……”寶船上更靜了,除了風帆揚起的風聲,只有張瀟晗輕輕的聲音,所有的人都好奇地望著這邊,對張瀟晗而言,什么是比生死更重要的東西?
“應該是本心吧,不違背自己的本心,不去禁錮本心,用本心去做每一件事情,無怨無悔。”張瀟晗說完,忽然覺得內心里一片輕松。
是的,就是用本心去做每一件事情,不計較這件事情在別人看來是對是錯,也不去計較事情帶給自己的得失,更不去考慮生死的問題,無論生死,無怨無悔。
死過一次的人,會更珍惜生命,但也不會為了活著就去做違背本心的事情,望著揚起的風帆,張瀟晗似乎看到了剛剛穿越過來的自己,弱小,謹慎,那時的她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會有今天。
不由又想起了前世,前世差點成為自己丈夫的那個人的面貌竟然都模糊不清了,當時的自己肯定是非常難過的了,不然怎么會一個人遠游西藏?
可是現在,當時的心情竟然全都淡忘了,再想體會都想不起來了。
是啊,和在這個世界經歷的種種想必,前世的一切是多么平淡而又庸碌啊。
夏青蓮沒有再提問,她垂下頭來,好像在思考她的本心,李飄雪也合上雙眼,陷入靜坐之中,范筱梵的視線從張瀟晗的身上收回了,他望著頭頂的一片藍天,雙目中隱隱有金色流光閃爍。
巫行云卻悄悄看著云鳳,云鳳面頰的漲紅悄然褪去,臉色有些慘白,她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張瀟晗,那里涌出深深的嫉妒和不甘。
“那是在活著的前提下,沒有生命了,又何來本心?”突兀的,云鳳的聲音在寶船上響起來,她似乎也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面色忽然又是一片紅暈。
化神期修士的交談,一個結丹修士竟然敢插一嘴,還是一個侍妾的身份。
閉目的修士也張開了眼睛,因為張瀟晗的所言而有所領悟的人被打斷了領悟,心中不由就惱怒起來。
云鳳咬著嘴唇,她知道她突兀了,她根本沒有想說出來,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心底就像有個什么東西在催促著她,不駁斥了張瀟晗便不痛快,那句話就脫口而出。
既然說了,一句也是說,兩句也是說,她張張嘴剛要繼續,一道靈力忽然灌注到她的身上,立時就封住了她的修為,她一動也無法動。
“抱歉,這個婢妾無狀,我會好好地處置她。”巫行云抱歉的聲音傳來,他的心里很是惱怒,云鳳過分了。
就不該寵著她,私下里不知道身份也就罷了,在化神期修士面前也敢賣弄,他的心里涌出殺氣來,若非是極品爐鼎,就憑剛剛的無狀,就該一掌斃了。
夏青蓮也在打擾之下張開了眼睛,注視著云鳳,面上漸漸顯出同情,“巫道友的侍妾想必對生死與本心有不同的看法。”
同為女人,夏青蓮做過別人的爐鼎,就算宗門對她還是一如既往的眷顧,可是她的內心里還是悲哀的。
她不止一次地考慮過她的困境,有沒有更好的出路,宗門待她確實不薄,她也用她的身體回報了宗門,可是以后呢?一次歷練就可以讓她得到什么本事嗎?看到作為侍妾的云鳳,她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她不知道云鳳哪里來的膽子,化神修士談話她竟然也敢插嘴,還是身份卑微的侍妾,可是她夏青蓮自己的地位又高在了哪里,不也是一個爐鼎嗎?
同情之中又帶著點佩服,她望著云鳳,卻也知道若是和云鳳說話就落了張瀟晗的面子,因此只同情地望了云鳳一眼,就對張瀟晗道:“有生命才有本心,若是沒有生命,只有本心又有何用呢?”
夏青蓮望著張瀟晗,腦海里忽然閃現出她毫不猶豫殺掉那個修士的場面,突然便后悔這一說了,不由悠悠嘆口氣:
“也許只有修為與實力高高在上,才配談本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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