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0章悔悟

洛陽錦伸手抓住玉簡抵在額頭，很快放下來，面無表情：“城內禁止殺戮，你自盡吧。”

文青慘然地笑笑，伸手向頭上重重一拍，隨著文青的動作，那女修也如此一拍，二人一前一后倒在地上，只有那清秀少年咬著牙站在地上。

洛陽錦張手一招，文青手上的儲物戒指就落在手中，神識在里面掃了一眼，在心內嘆息一聲，里面只有幾株低階靈植，和數十塊下品仙石。

伸指彈出靈火將兩具尸身都燒了，洛陽錦才對那少年道：“你父母選擇犧牲自己，本來只要我送你修煉到修神期的靈丹，不過我答應了你父親護你周全，你先跟著我吧。”

也不管那少年愿不愿意，也不管他眼神里的憤怒，伸手一抓，那少年就被抓到近前，裹挾在遁風中。

直接到了維希內城城門，放下少年，便向內城走去，少年一落地還天旋地轉，但只搖晃了一下站穩了，死死地瞪著洛陽錦的背影，卻一言不發，咬咬牙跟上。

洛陽錦直接帶著少年，徑直走進最大的一家店鋪，卻是他儲物手鐲內，低階靈藥根本就沒有，真按照文青所求的，從結丹所需的靈丹一直到化神后期進階修神所大概需要的靈丹，每一種都是雙份購下，如此，那少年就算資質再不好，只要肯修煉，如此多的靈丹也足夠維持到他進階修神了。

將這些靈丹全都掃進文青的那枚儲物戒指，洛陽錦再帶著少年回到入住的客棧，就在他所居住的客房內，將戒指丟給了少年：“你在客房內，我護得你安全，如果你自己離開，就與我無關了。”

來回加上購買靈丹，才一個半時辰不到，洛陽錦將少年丟在一邊，自己坐在另一個房間里。

感覺到胸口的溫潤，他想起祖父望著他殷切的眼神，祖父已經將象征著洛家家主身份的玉符送給了他，這玉符不但是身份的象征，還是保護傘，其內飛升先祖留下的元神，足以保護他不受這個世界修為最高的修士攻擊。

但祖父并沒有將洛家的一切全交給他，誰也不會想到洛家還有這樣的后手，洛家數萬年來脫離洛家的修士至少也要有數千，這數千修士中，有的誠然如文青這樣，掙扎生存，有的可能早就隕落，沒有留下后代，但更多的，都會分散到九域各城中，成為一個個小的家族，數萬年的時間，其中也有可能成為九域顯赫的存在。

難怪祖父胸有成竹，只要他想法拉攏住張瀟晗，因為九域這一塊，有祖父在，有家族留下數萬年的布局在。

他暗暗感嘆一聲，隨即眉頭又微微蹙起，這些祖上就離開洛家的洛家分支，都會對洛家忠誠嗎？他們受到精血和血脈的束縛，必須要遵從洛家的指令，雖然精血與血脈只束縛每一支的傳承者，他們也只能對族長全無保留。

他的身上若沒有這枚象征身份的玉符，若是玉符沒有承認他是洛家下一任的家族，文青在說出家族秘密第一個字的時候就會經脈破裂全身粉碎，但這就足以保留住這個秘密嗎？

就好像文青，留下的玉簡內根本沒有直接揭露洛家的秘密，但是仔細推敲，不難推算出來，將心比心，換位思考，如果他是那些祖上被驅逐的后代，他會在得到洛家的召喚之后，義無反顧為洛家所用嗎？

他們是連姓氏都被剝奪的修士，數萬年來，他們在九域的每一座城池內看著洛家，看著留在洛錦城的洛姓子弟無須奮斗的生活，若是他，會怎么做？

他沉默著做了好一會，直到天色微黑。

禁制打開，他恢復了平日的樣子走出來，回手再布上禁制，將文青的兒子關在房間內，他甚至沒有過問一下他的名字。

夜色已近，界面上流光溢彩，各個店鋪的門面都是各種礦石或者陣法的照明，洛陽錦不急不緩地向白日里去過的酒館走去，遠遠的，看到前邊兩個熟悉的背影，其中一個背影看起來落寞，而又對身邊另一位女修帶著依靠。

十多天之后，張瀟晗和小寶火狐回到了維希內城。

不死之身丟了，對張瀟晗來說是意料之內也是意料之外，甚至心中還有一絲輕松，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不死之身，雖說姊旖和小寶先后都勸過她祭煉不死之身，可祭煉了凰之魂和凰之翼之后，張瀟晗還勉強可以接受凰的形象，誰知道不死之身到底是什么樣子的呢？

再說了，身體內多了其它物種真的好嗎？已經得了天族的傳承，凰的青睞，再多一個不死之身，她怕她最后變成一個怪物。

還有就是，她隱隱覺得，她的機緣也太多了，所謂物極必反，盛極必衰，機緣堆積的后果有可能就是哪一日的反噬。

回程，就不那么著急了，一路上和軒轅圣豪聊得還算不錯，小寶也收起了威壓，軒轅圣豪甚至都大著膽子詢問其張瀟晗，會不會反對妖族控制荒域。

對這個問題，張瀟晗也實事求是地說了，荒域應該是人族與妖族共同擁有的，妖修占據荒域大部分地域，妖修同樣會獵殺妖獸與妖物，人族也是如此，妖修與人修意外相遇，有可能成為朋友，也有可能一決生死，這種事情不是人為可以規定的。

妖族之間，有自相殘殺，修士之間也是如此，平衡只是相對，但是妖修要想控制整個荒域，將人修困守在九域城池內，也是不現實的。

說到興起，軒轅圣豪歷數妖修中實力強大之人，哪一個都有開山填海之能，并且很理所當然地將小寶也歸到妖修的行列里，甚至是生活在妖族中的人修，在他以為，和妖族共同生活久了，那些人修已經適應了妖族內的生活，完全融入到妖族中了。

要是在四百年前，張瀟晗絕對會認真地與軒轅圣豪辯論一番，要說服軒轅圣豪，人修永遠是人修，不論在妖族內生活多久，哪怕是娶了妖修，只要有一點可能，就會回到人修的社會中，哪怕為此拋棄妻子。

這樣的事情，張瀟晗就是沒有親眼見過，也聽說得多了，前世歷史上有那么多的名人，娶了外族的妻子，生下可愛的兒女，可是一旦有機會，還是會偷偷跑回到祖國去，那還都是人族呢，還是相對自由的環境，更何況是被俘虜到妖修領域的人修。

但是現在，張瀟晗只是微笑地看著軒轅圣豪，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在心內感嘆著妖修的單純——相對于人修來說，妖修的想法和一些做法，確實是單純。

火狐對軒轅圣豪講述的生活，也是聽得津津有味，她不喜歡人修，除了張瀟晗，誰也不喜歡，包括木槿在內，更不用說其他修士了，而小寶與火狐是一樣的，他們更喜歡和他們的同類在一起，雖然他們很少能有這樣的機會，并且每一次遇到同類，都會因為張瀟晗的原因，站在敵對的一面。

所以，當他們回到維希內城之后，軒轅圣豪已經以為他和張瀟晗已經成了朋友，張瀟晗很快就會住到妖修領域內。

出了傳送陣，一行人徑直去了巫行云的宅子，讓張瀟晗意外的是，巫行云在閉關，葉影和夏青蓮全不在宅子里。

好在巫行云的閉關還不是死關，張瀟晗觸碰了禁制之后，巫行云很快就出來了。

“巫道友，你這是怎么了？”張瀟晗本來是想要詢問葉影和夏青蓮哪里去了，可一見到巫行云，到嘴的話一下子就咽了回去。

巫行云一向都是忠厚的表情，偶爾會露出些狡詐來，也很快就會掩飾住，只有極少數的時候，才會有威嚴堅毅的一面，那也是在面對低階修士，或者是生死關頭。

飛升之后的巫行云，在九域修士面前一向是和氣做人，只賺得大把的仙石，似乎也滿意于這樣的生活，可是半個月的時間，巫行云的神情就變了，雖然忠厚的面容已經成為他的習慣，但是現在，保持了千年多的習慣竟然改變了。

他的眼睛沉穩了很多，不經意間流露出狠辣，讓他面部的線條也隨著失去了圓潤，變得有些棱角出來，他的嘴角也不再是習慣性的上揚，而是開始扁平起來，讓他帶著些棱角的面容越發顯得嚴肅。

他在張瀟晗面前并沒有太多拘束，也不曾刻意掩飾，聽到張瀟晗如此一問，沉默了一下，才拱手請張瀟晗進入客房坐下。

“張老板，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在做的，竟然全都是錯的，不論是在下界，還是在這里。”巫行云沒有避諱小寶火狐，甚至對軒轅圣豪也全不在意：

“在下界，我也曾經是大陸中的大修士，也曾經是宗門的長老，可那些并沒有帶給我同門的尊敬，我知道我不夠狠，飛升之后，我也只是想要賺得仙石，賺得足夠我修煉的資源，可現在我才知道我錯了，大大的錯了，修士永遠是要狠的，要比別的修士要狠，要讓人懼怕。”

巫行云說得沒頭沒腦的，可是在座的所有人都聽懂了，或者自認為聽懂了。

軒轅圣豪一拍手道：“巫道友，你這話我喜歡聽，修士就是要狠，仙石是要賺的，修煉資源也是要搶的，看到自己喜歡的，就要下手，我和張老板相識，就是看上了張老板的寶船，這叫不打不相識。”

巫行云一怔，先看看張瀟晗，才瞧著軒轅圣豪拱拱手：“佩服。”這佩服自然是佩服他竟然敢打張瀟晗寶船的主意，軒轅圣豪卻不知道是這個緣由，哈哈大笑起來。

火狐聞言，大眼睛盯著巫行云一會，不懷好意道：“巫道友，你是因為云鳳跑了才受的刺激？不對啊，云鳳都跑了快兩個月了，你才被刺激，是不是有點晚了？我猜猜，一定是洛陽錦回來了，啊對了啊，葉影和夏青蓮都不見了，是不是也讓洛陽錦拐走了？”

瞧著巫行云眼神陡然一凜，殺機似乎出現，火狐撫掌唯恐巫行云不生氣似的道：“哈哈，一定是了，巫道友，要說你也真是失敗啊，唯一的侍妾跑了，我主人特意又領來兩位女修，那位夏青蓮還曾經是你的同門，嘖嘖，你也算是閱盡花叢的，送上門來的都看不住啊。”

火狐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只要不是張瀟晗，誰不開心她都高興，明明是她授意葉影帶著夏青蓮一起勾引洛陽錦，可此時她要多無辜有多無辜，完全是幸災樂禍的樣子，瞧著巫行云那是滿臉的鄙視。

軒轅圣豪聽火狐提到葉影，心內未免不喜，可是想到葉影的天賦，卻覺得這樣似乎也不錯，仿佛葉影只要禍害了人族修士，他便也覺得開心一樣。

小寶只是乜斜著巫行云，對他完全是不屑一顧，火狐暗地里做什么他也知道，他可不會認為火狐做錯了，人正不怕影子斜，若是有人這么對待張瀟晗，一定不會成功，那么，只能說那些人自己的毛病，禁不住威脅誘惑。

張瀟晗也是護短的，也了解火狐的秉性，聞言皺皺眉：“夏青蓮不好好的修煉，跑出去做什么？”

夏青蓮一句姐姐，還是把張瀟晗的心叫軟了。

“火道友，你說得不錯，洛陽錦又回來了，在你們離開的第二天，葉影道友和夏青蓮道友也搬出去了，住在客棧里。”巫行云說著，忽然站起來對張瀟晗一抱拳。

張瀟晗愕然：“巫道友，你這是做什么？”

巫行云放下手，瞧著張瀟晗，緩緩道：“我這些天在閉關，卻不是修煉，而是將曾經的過往想了一遍，我一直在想，我錯在哪里，以后該怎么做。”

“我與范筱梵相交最深，與張老板你也算是半個朋友，或者這半個朋友也是我高攀張老板，但好歹我們也曾經同生共死過。”

張瀟晗慢慢點點頭：“過去種種，我并不曾遺忘。”

“現在我才悔悟，也不能算晚，仙石，我賺得也很多了，可再多的仙石也買不來我所需要的靈丹，買不來修為的提升，所以，我想求張老板，收留我，給我一個可以安心修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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