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0章心魔
第1870章心魔
“將云逸帶回來,繼續鎖在后山。”峒簫漫不經心地吩咐著,管家躬身答應著退后離開。
峒簫對那個云逸并無好感,當然也無惡感,接受了左天翔的記憶還沒有好好捋順,他不會單純因為好感惡感就馬上改變左天翔的做法,至于云逸是否在整個過程中遭遇多大的痛苦,對他而言也不在考慮的范圍內。
他所要做的就是將一切不安定因素都扼制了。
見管家毫不猶豫地執行了命令離開之后,峒簫的眼神在水晶球上瞟過,然后落在冉英的身上:“冉道友,你想要知道什么?”
峒簫的眼神里帶著些審視,還有猜想,關于左天翔與冉英交往的點滴開始出現在腦海里,這是一個煉丹師,對煉丹癡迷卻又帶著些傲氣,可卻不是傲骨,若是張瀟晗,哪怕就立刻死了,也不會簽訂契約的。
冉英張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沒有一個契約主人會以這樣的語氣對契約奴仆說這樣的話,面前的這個男人根本不需要這么說,雖說他許諾了不會強迫他做任何事情,可那只是許諾,有契約的力量,他無須強迫。
峒簫安靜地等待著,這個等待的時間內正好可以將所有與冉英有關的記憶翻閱一遍,隨著翻閱,他心里微微有些感慨,真的算作是朋友啊,還有先前的賭注。
“左天翔他……怎么樣了。”冉英終于問出了他一直想要問的問題,雖然峒簫說過他粉碎了他的神識,吸收了他的記憶,占據了他的身體,可是元神呢,左天翔的元神是不是還在?
“他的元神沉睡了。”峒簫漫不經心地道,“如果我愿意,可以粉碎掉他。”
不是奪舍。
冉英的眼神晦暗不明了下。
“前輩是……”冉英終于問出了最該詢問的問題。
“你最好還是忘記這個問題,如果非常想要知道,我會在你神魂俱滅之前告訴你。”即便有契約的力量,峒簫也不會冒任何風險。
“明白了。”冉英瞧著熟悉的面孔說著陌生的言語,不得不選擇屈服。
現在,按照左天翔的習慣,該是要喚來歌舞了,峒簫嘴角微微彎彎,將水晶球收起來。
女仙翩翩起舞,靈酒靈餐靈果至于身前,峒簫眼神迷離地望著起舞的女仙,一口一口抿著醉人的靈酒,三十余萬年了,他終于有了真正的身體,雖然這個身體與他原本的差距很大。
他在腦海里仔細閱讀著左天翔的記憶,哪怕是被深埋在記憶深處的,仙界真的出現了變化啊,呵呵,簡約、楚清狂、還有楠白語,既然身處仙界,這幾個人還是要幫一把的,只是茫茫仙界,想要找到這三個飛升修士,不是那么容易。
他乜斜了冉英一眼,冉英一杯一杯地灌著靈酒,面色因為靈酒的作用漲紅,他轉了轉手里的酒杯,隨意揮揮手,女仙們躬身后退出去。
仙君?
腦海里漸漸出現一個俊美絕傲的面龐,慢慢再出現了一個謙卑溫順同樣美麗的身影,然后是一個閃耀著嗜血光彩,即便殘忍也掩飾不住他的絕美的容顏,慢慢的,三個形象合為一體。
顏卿!
面容的微笑漸漸消失,換上的是冰寒。
有三只白狼,其中還有兩位半仙修為的,再加上木槿的歲月功法,張瀟晗專心坐在老三的身上飛行,將攝魂鐘上的制符方式揣摩得差不多了。
說來她很久很久沒有制作符箓了,而上一次使用符箓還是在修羅試煉場內,修為進階過快,九域符箓的作用對她越來越小了,攝魂鐘上的口訣無異于雪中送炭。
符箓、符寶、靈符,每提升一個等級,都要有相應的修為,但最主要的還是要有制符的手法,圖形,難怪狄小言被稱作制符大師,就是因為她可以獨創出更為高級的靈符。
參詳了攝魂鐘上的口訣,張瀟晗覺得手癢癢的,想起在玄真派制符的那些時日,依靠符箓賺取了大量貢獻點,還大殺四方,忽然覺得那時候雖然一直提心吊膽的,可是與現在比起來快樂得多了,只要關起門來,便是自己的小天地,除了制符修煉,心底單純得什么也不用考慮。
可是現在,哪怕她強大如斯,哪怕她可以藐視這一界幾乎所有的修士,哪怕她也在笑,可是心底卻總是沉甸甸的,越是走在路上,越是看不到路的盡頭。
漫長的壽元,此時竟然成為了沉重的負擔。
這便也是積存在心底的心魔,不可避免的,因為前世今生的經歷,她想到的要比尋常修士想到的多得多,可換來的卻是對未來的一次次迷茫。
白狼的飛行速度忽然減慢,張瀟晗猝不及防,差一點被摔下去,心神一震,木槿的聲音傳來:“怎么了?”
張瀟晗愣愣地緩過神來,緩緩呼吸了下,她盯著攝魂鐘時間久了,又一次被放大了心魔。
苦笑一下,收起攝魂鐘道:“難怪這個古寶如此強大,左天翔卻還扔到秘境內,差一點我又沉迷進去了,心魔越來越深,以后的進階不會容易了。”
木槿專注地瞧著張瀟晗,好像要從她的面容上看出來她的心魔程度,想想道:“你可以煉制壓制心魔的靈丹。”
張瀟晗搖搖頭:“現在壓制了,也會在飛升的時候反噬回來,并且心魔已經開始影響我的思維了,就比如我現在與你交談的時候,就感覺到我的身體內有兩個我,一個在平靜地與你交談,另一個在絕望地等待著末日。”
說著張瀟晗聳聳肩:“我能夠感覺到兩個不同的我的不同的道路,一個淡然地做一切該做的事情,另一個悲觀絕望地目睹著,并想要將現有的一切都毀滅掉,既然最后的她是毀滅,莫不如現在就毀滅了,誰也得不到。”
木槿驚訝地望著張瀟晗,他從來不知道張瀟晗堅強的外表下竟然還有一顆逃避絕望的內心,也竟然不知道張瀟晗的心魔已經嚴重到這般,竟然要化形出來。
“你還能控制住心魔嗎?”木槿的面色嚴肅起來。
張瀟晗體會了一下:“還可以,不過說不好哪一天我從入定中清醒過來,就被心魔占據了這個身體。”
張瀟晗說這話的時候還帶著一絲玩笑,可是話音落下來之后,忽然覺得很有可能,她慢慢收起臉上的笑容。
木槿拍拍身下的白狼,兩只白狼飛行靠近了些,他的神情明顯帶著擔憂:“我們盡快回到黑瘴山,這中間不要修煉。”
張瀟晗緩緩點點頭,與木槿這般說著,她心中也隱隱有不好的感覺。
“九域該有克制心魔的功法吧。”想想她問道,卻并不對這個抱有希望,她閉關修煉八千年,自己的狀態峒簫全都看在眼里,在秘境內她被心魔困住,勉強脫困,峒簫也清清楚楚,他得到了左天翔的記憶,自然也知道攝魂鐘有放大心魔的作用,可是他沒有留下任何破解的功法,就說明,心魔無法靠外力解決的。
“沒有相應的功法,據我聽說過的,解除心魔的方法只有兩種,一種是完成心魔的心愿,另一種是戰勝心魔。”木槿沉吟著道。
“完成心愿,呵呵,要是能完成,誰還會有心魔出現啊,戰勝心魔這點,就是從心理上壓制心魔了?”張瀟晗搖搖頭,這兩種方法都不適合她。
“不,心魔強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會以鏡像方式出現,戰勝心魔就是戰勝另一個自我。”木槿解釋道,“我在下界的時候得到很多秘籍,當時看到這一段的時候只覺得有趣,修士要有分身出現很容易,可是心魔以鏡像形態出現,秘籍里說得就很含糊了。”
木槿眉頭微蹙著,秘籍上記載的并不多,當日他還當做野史雜談看待。
張瀟晗卻楞了一下,想到了在太虛秘境高塔內進入幻象時候發生的事情,先是看到了簡約,難道在她心底一直有一個要戰勝簡約的念頭嗎?
接下來她看到了自己,當時只以為是幻境,現在看來,幻象中的自己便是所謂的心魔了,而鏡像的意思,便是心魔仿佛就是鏡子反射出來的另一個自己,擁有自己所有的實力,戰勝心魔,便是要戰勝鏡像反射出來的自己了。
“我大致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我沒有戰勝心魔,反而被心魔打敗了,會是什么后果。”張瀟晗不想問,可不得不問。
木槿沉吟了好久,張瀟晗也一言不發地等待著,終于,木槿緩緩說道:“你已經懼怕了心魔嗎?”
“不知道。”張瀟晗的回答很快,“我知道我必須要戰勝她,但我也想要知道失敗的后果,不是畏懼失敗,只是想要知道而已。”
“你還是你,但也不是你,你是你的心魔。”這話說得很矛盾,但張瀟晗聽懂了。
嘴角露出了一個沒有意義的微笑:“如果說某一天我性情大變,那便是心魔控制了我,哈哈,我到真的想要知道,心魔控制下的我會是什么樣子的呢?”
“瀟晗,真的到了那么嚴重的程度?”木槿輕輕道。
張瀟晗揚揚眉毛,嘴角的笑容在加深:“我已經見過心魔了,并且也交過手了,我以為那只是我的幻象,沒有想到竟然是真的。”
木槿呆住了。
張瀟晗瞧著木槿搖搖頭:“我以為我是不會出現心魔的,哪怕全九域的修士都出現心魔,我也不會出現,你看我平日所為多淡然啊,我已經有了四萬年的壽元,并且一定能夠飛升,還會再增加四萬年的壽元。”
張瀟晗說到這嘆口氣:“以前常聽說人生苦短,而現在,我的壽命要比凡人的壽命長出來不知道多少倍了,這么長的壽元,還有以前不敢相信的修為,可以為所欲為,做一切我想做的事情,當然最后免不了一死,但有生就會有死,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沒有理由會因為死亡在數萬年甚至十幾萬年之后到來而出現心魔的,可我還是出現心魔了。”
木槿望著張瀟晗沉靜的側臉,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張瀟晗是堅強的,他從沒有見過如張瀟晗這般堅強的女修,這樣的她是不需要任何虛假的勸說。
可她內心也一直有脆弱的一面,對未來竟然懷有如此焦躁恐懼,一想到她閉關的八千年中,時時刻刻都是在這般恐懼中度過的,他的心微微抽搐了下。
八千年來,陪伴著她閉關的便是要奪走她生命的人,她所有的努力,一次次進階,最后全是為了要被人奪去,她一個人,竟然孤獨寂寞地挨了八千年。
“細細想來,出現心魔也是必然的,所謂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修士的一生就是逆天而行的,是困難萬分的,可我呢,從我到這個世界之后,一直福源厚澤,幾乎可以稱得上一帆風順了,并且還心想事成,呵呵。”
張瀟晗自嘲地笑笑:“從我在張家開始,一個小小的庶女便能成為制符師,張家老祖守了一生的靈果能被我意外得到,玄真派的掌門和大弟子對我青眼有加,還得到了上古神獸陪伴保護,便是整個玄黃大陸百年才可一進的仙農洞府也歸屬我,此后更是機緣不斷,不但我的機緣逆天,連我身邊的人都能跟著獲得機緣。”
她側頭望著木槿,白狼飛行帶來的風吹著她一頭秀發向后飄揚,寬大的衣袍也向后鼓起來,微笑著:“木槿,是不是因為天意要奪了我的一切,我的修為,壽元,甚至是神魂,所以便提前補償給我,不論我遇到什么兇險,都能化險為夷?”
木槿愣住了,他從沒有想過這些,從沒有想過張瀟晗的福源厚澤是補償。
她看到的是張瀟晗逆境中的堅強,面臨險境的果斷,悍不畏死的心念,從來不曾想到這些是天意補償。
“所以說呢,心魔我絕對會戰勝的,天意豢養了我這么些年,給了我這么多的福澤,如果我輕易就死掉了,天意是不是就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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