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2章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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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2章直面
這張符紙,取自兇獸的皮毛,是張瀟晗所有煉制的符紙中承受力最強的一張,在煉制這張符紙的時候,張瀟晗就知道這張符紙最后會被制作成什么樣的符箓,她一直等待著這個時候,但真的只余下這張符紙的時候,張瀟晗卻猶豫了。
她行事一向果斷,哪怕只有一成的可能,也會去嘗試,去賭一賭,她的性格里面早就不存在退縮,只是真的面對這最后一張符紙的時候,她忽然發現,她根本沒有那么大的把握。
手慢慢拾起符紙,輕輕摩挲著,符紙的表面還帶著兇獸毛孔的痕跡,即便是張瀟晗,也撫摸不出來,也正是這些被煉制了極為細小的毛孔,才能更好的融入附筆所帶的靈力。
輕輕摩挲了一會,張瀟晗揮手收起所有靈符,半晌之后,將這張符紙也收了起來。
盤坐在水潭邊,她慢慢開始恢復靈力,兩天兩夜之后,靈力恢復到鼎盛時期,這一次她拿出來的卻是精煉過的煉器材料,祭出靈火,開始煉制起來。
靈火在五行之間轉換,五系材料,分別可以煉制屬性不同的靈器,她煉制的還是飛劍,樣式都是相同的,屬性卻不同。
她又回到了那日的狀態,身體里好像有兩個她,一個專注在煉器上,另一個站在隱蔽的角落,默默地注視著。
這一次,她感覺她就是那個默默窺視的自己,猶如虎狼般等待著時機。
她看到了她的安靜,沉穩,看到了她的專注等待,蠢蠢欲動。
時光如駒,歲月如梭,每個月圓之夜,來吸收月唌的修士都會看到草地上盤坐的孤寂的身影,她已經將被黑瘴山包圍的水潭當做了洞府,甚至沒有再布下禁制。
有時候她是在煉器,身邊已經橫七豎八散亂著十幾把飛劍,飛劍上流光閃爍,分明是極為難得的靈器,有時候她是在靜坐,能感覺到黑瘴山周圍靈力瘋狂地向她涌過去,也有時候,她抱著膝蓋坐著,在瀑布的撞擊聲中,沉靜地注視著水潭。
每一個到此的修士都不敢驚擾了她,這位黑瘴山的創始者,九域傳奇般存在的人。
每個月圓之夜,宋辰砂都會站在高高的山頂,默默地注視著,他守護了黑瘴山、張瀟晗近萬年了,可從來沒有覺得與張瀟晗的距離是這么遠。
木槿也回到了黑瘴山,張瀟晗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她好像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外界的一切都無法讓她動容。
可誰也不知道,在這沉靜的外表內,張瀟晗的識海內竟然再出現了一個無法看到的身影,那個身影隱沒在真正的暗處,正在注視著張瀟晗的一舉一動。
終于有一天,張瀟晗停止了煉器,而她的身邊,橫七豎八竟然有數十支飛劍,她環視著飛劍,揮手卷起來。
一支支飛劍被投擲在半空中,好像在用飛劍勾畫出奇怪的陣法,如果峒簫在這里,必然會認識這個陣法的,一連串排列下來的,赫然便是攝魂鐘上字符的排列。
這既是制符的根本原理,又是一張以天地為符紙,以飛劍為媒介的攝魂符,而在這張可怕的符箓最中心,張瀟晗盤坐所在,赫然是張瀟晗的本命寶器,五行透明飛劍。
就在符箓成形那一刻,黑瘴山水潭上空,突然晴天一聲霹靂,以水潭為中心,再次出現一個極大的靈氣漩渦。
這些靈氣竟然以五行靈氣的形式出現,五種不同顏色的靈氣從水潭內、蓮花中、黑瘴山的山石,還有遙遙上空忽然出現,緩慢而又急速地匯聚在黑瘴山深潭上空,旋轉著,聚攏著,形成一團極大極厚的五彩靈云,最后將整個水潭上空覆蓋住。
如此異動,驚動了黑瘴山所有修士,卻沒有一個人敢進入黑瘴山探個虛實,只有木槿站在瀑布之內,遙望著張瀟晗。
張瀟晗靜靜地盤坐在透明飛劍上,她將她的本命寶器作為符箓的一部分,在起筆與收筆匯合所在,而她就在這個位置上,將承受攝魂符上所有的沖擊。
靈云在頭頂翻滾,五行飛劍在半空顫動,張瀟晗的識海內,她終于再一次面對她的心魔。
這是一種真實而又奇怪的感覺,對面的自己,是陌生的而又熟悉的,張瀟晗凝視著心魔的雙眸,想要從心魔的雙眸中看到她真實的想法。
晶瑩的紫氣忽然從心魔身上綻放出來,一個巨人的虛影也浮現出來,張瀟晗仰視著巨人虛影,略微有些失神。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凰姬虛影,雖然虛影的容貌很像自己了,但是張瀟晗還是一眼就確定下來,那不是她,是凰姬。
心魔是自己的,功法卻是凰姬的,那么,便是凰姬覺得掌控不了自己了嗎?她并不認為她可以對抗凰姬,哪怕她碎嬰之后的五行透明靈力比曾經厲害了許多,她還是不認為她有戰勝紫氣的可能。
紫氣早已經超越了五行靈力之外,連三大真火中的太陽真火都無妨抗拒紫氣燃燒的紫火,她拿什么來戰勝心魔祭出的紫氣?
她從來沒有想過在靈力修為上取勝,也沒有想過在神識上取勝,她掌控的,心魔全都掌控,她能施發的,心魔全都能施發,而她不能做的,心魔也會做。
不論是她打傷了心魔,還是心魔打傷了她,都是她的本體受到傷害,唯一沒有確定的就是到底受傷的是肉身,還是神識。
不論是肉身還是神識,她都不想受到傷害。
她淡然地望著心魔,借助攝魂符被放大了的,完全釋放出來的心魔。
她是她的心魔,可誰又保證,心魔不會再誕生出心魔呢?
識海內,她的手緩緩抬起,一串靈光劃過,一個詭異的符號從指尖中誕生,就在心魔的指尖一點紫光出現的那刻,無色靈力就在半空中繪制出攝魂符來。
攝魂符剛一成形,水潭上空的五色靈云忽然壓下來,以符箓形式排列的飛劍忽然顫動地發出嗡鳴的聲音,劍氣上涌,越過張瀟晗,就在靈云之下形成一個更為清晰的符陣,靈云壓向符陣,符陣迎向靈云,轟然一聲悶雷般的巨響,靈云被劍氣化作的符陣沖擊,一支支飛劍忽然直立起來,劍尖釋放出的詭異光芒,迎上了靈云。
此時,攝魂符與紫氣同時向對面飛去,二者竟然同時穿過了對方。
張瀟晗平靜地望著紫氣襲來,這是她曾經掌握的最強大的攻擊力量,可八千年來,她不曾動用過一次紫氣,即便在自己的神識之內,她也不會動用。
火紅的太陽真火浮現在體表,接著是無色靈火,她靜靜地望著心魔,透過燃燒著撲過來的紫火。
心魔同樣靜靜地望過來,她已經祭出了紫色虛影,面對攝魂符,一步不能退縮。
即便張瀟晗的本體在識海之內可以躲避,可以后退,面對心魔,張瀟晗也不想后退一步,多少年了,她已經記不住多少年了,唯一還記得的就是她已經習慣了絕不后退。
紫火燃燒著撲過來,太陽真火迎上去,剎那間火焰燃燒起來,太陽真火瞬間被熄滅,接著是五行無色靈火。
張瀟晗淡然地望著心魔,淡然地看著紫火席卷全身,淡然地看著攝魂符沒入到心魔體內。
她的眼前蒙上了紫光,眼睛里全是紫色火焰在跳動,她沒有低頭,就已經看到衣衫卷起的火舌,分不清是肉體還是神魂在燃燒,痛楚襲來那一刻,她忽然想到了峒簫,想到了巖壁上那一幕。
她靜靜地望著心魔,望著心魔睜大的眼睛,望著心魔的身體在攝魂符下分解……然后,她看到了孤零零的紫色虛影。
她的眼里只有紫色虛影,只有紫火燃燒的火焰,識海內璀璨的星空在烈焰下黯然失色,那株并不是很高大的小樹正在緩緩枯萎。
五色靈云正在向飛劍內鉆過來,飛劍匯聚靈力向中心的透明飛仙蔓延過去,五行透明飛劍忽然明亮起來,純凈的五行靈力涌入到張瀟晗體內。
紫色烈焰之中,張瀟晗第二次深處手臂,食指清點,點點靈光從烈焰中釋放出來,又一張攝魂符在虛空中形成。
攝魂符飛向紫色虛影,烈焰中的張瀟晗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虛影的眼神中出現略微的猶豫,攝魂符已經沒入到她的身體內。
靈力潮水般涌入,在經脈內瘋狂運行著,神識小樹還在繼續枯萎著,識海正在逐漸暗淡。
虛影的臉上忽然露出痛苦的神色來,她好像記起了什么,掙扎著不愿意想起來,卻又在攝魂符的作用下不得不想起來,她的神情從痛苦中逐漸轉為憤怒,她凝視著張瀟晗,突然邁開了步伐,向張瀟晗走過來。
水潭之上,五色靈云不斷沒入到飛劍內,包圍住張瀟晗,她的神態安詳而平和,就好像正在修煉,可誰也不會想到,識海之內,她的靈魂正在被紫焰灼燒著,識海都仿佛要坍塌,神識小樹已經完全枯萎了。
張瀟晗勉強還仰著頭,注視著一步步走來的虛影,腦海里是巖壁上同樣烈焰焚身的身軀,耳畔好像聽到了不甘痛苦的嚎叫。
命中注定的嗎?她得到了巖畫內的傳承,也將得到巖畫上的命運?
是靈魂灼燒的痛苦,她都已經熟悉了,曾經她發過誓不會再嘗試這樣的痛苦,可是在強者在天意面前,這樣的誓言多么可笑。
她的神智似乎模糊些,視線卻還是很清晰,看到虛影向她走來,離得近了,看得更清晰了。
相貌依稀是自己的,但絕對不是她,原來凰姬是要與她同化到一起的嗎?
她再抬起手來,用僅存的神智,再一次勾勒出攝魂符來,離得那么近,最后一筆好像直接刻畫到虛影的身上,看著虛影再一次露出掙扎來,張瀟晗笑了。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她的手沉沉地落下去,視線終于模糊起來,痛楚好像漸漸遠去了,閉上的雙眼,沒有看到虛影掙扎著化作靈光消失。
識海內,那些看不懂的字符緩緩飄出來,失去了神識控制,它們排列得好像很不整齊,漫無目的般在識海飄蕩著,但是仔細看,就會發現,它們實際上還遵循著一定的規律。
識海已經黯淡得幾乎沒有半分光潤了,只有張瀟晗虛弱陷入沉睡的神魂還在被紫火燃燒著,這些字符也好像被這紫火吸引著,慢慢飄蕩過去,在接近張瀟晗神魂的時候,第一個字忽然脫離了排列,沒入到張瀟晗的身體內。
虛弱得接近透明的身體好像被補充了能量,這個字符慢慢在神魂中消失,張瀟晗微微動了下,疼痛襲來,差一點讓她再迷失在痛苦中。
又一個字符沒入到神魂內,張瀟晗漸漸清醒了,她迷茫地左右看看,身體還在被紫火燃燒著,一長串字符圍繞著她的神魂旋轉著。
痛苦經歷得多了,也就不是那么難捱了,張瀟晗很快就明白了識海的變化,明白正是這些她未曾參透的字符在補充她的神魂。
她伸出手去,輕輕接觸到下一個字符,字符輕易就沒入到她的神魂內,她的身體再凝實了些。
她沒有理睬燃燒的紫火,就好像紫火名不存在般,神魂不斷壯大著,又被紫火不斷灼燒著,就好像整個神魂正在承受著鍛煉,而在這一次次壯大與煅燒的過程中,她的心智越發強韌起來。
隨著神魂的恢復,識海的星光也漸漸出現,枯萎的神識小樹也在慢慢茁壯起來,唯有不變的是燃燒的紫火,和張瀟晗越來越凝實的神魂,越來越堅定的目光。
痛,已經是痛到了極致,但正因為痛到了極致,所以才有可以將內心里所有隱藏的一切情緒全都釋放出去,才可以將所有的心魔都逼出來,打敗她戰勝她。
她到底懼怕什么?不是死,她永遠不會懼怕死亡,她怕的是如峒簫一樣被燃燒,怕的是在燃燒中屈服。
而如今,最可怕的事情她已經嘗試過了,經歷過了,那么,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讓她屈服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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