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姑娘叫他什么？殿下？

他深邃的眼神在她身上溜了一圈，忽略這小姑娘外面套的一件男士皮衣，仔細分辨，里面穿著赫然是一套外罩著淺紫色褙的漢服。肖哲嘴角抽了抽，“小姑娘喜歡玩cos？”

婁箏抱著冰紅茶微垂著頭，一副恭敬有禮的樣。聽到肖哲問話，這才抬起頭，迷茫地歪了歪腦袋，“殿下說什么？”

眼前女孩睜著一雙透澈又黑白分明的大眼，即便臉上都是污漬，幾乎分不清容貌，卻意外的戳到了肖哲的萌點。

肖哲倒是被氣笑了，“小姑娘，這個時候開這種玩笑可不好玩。”

他聲音里帶著冰冷，就像是常年身居高位積威甚廣一般，讓人聽了不自覺就發冷發寒。

肖哲與眼前有些不知所措的女孩對視，片刻過后，女孩干凈誠實的眼神，就算是他這樣多年商場打滾的老饕都看不出破綻。

直到這一刻，肖哲這才感覺到挫敗，而后冰冷的表情也在瞬間崩塌，忍不住破口大罵：“我靠！”

他實在是不想承認心里慢慢浮起的那個猜測。

煩躁地胡亂抓了抓凌亂的短發，這種不知怎么反應的場面，他是多少年都沒遇到過了。

婁箏緊盯著對面這個有著熟悉容貌的男人，然后一雙杏眼漸漸變得模糊，不多時，豆大的眼淚珠就怎么也忍不住地滾落了下來。滑過尖瘦的小臉，滴落在滿是塵土灰塵的地面。

多日的恐懼累積再加上希望的破滅，情緒再也壓抑不住，即便婁箏是個堅強的姑娘，在這個時候，也沒能忍住眼淚。

肖哲將婁箏眼里的情緒變化都看在眼里，他張了張口，可是囂張了二十多年的肖少根本就不會安慰人，只能板著一張臉僵硬又尷尬地靠在墻壁上，偷偷注意著對面女孩的動靜。

等了一會兒，對面小聲隱忍的啜泣漸漸低了下來，肖哲這才抬頭看了小姑娘一眼。

婁箏感受到他陌生又有些同情的視線，用略帶著哽咽的聲音回道：“公不必安撫小女了，小女已經知道公并不是瑞王殿下。”

聽她這么說，肖哲松了口氣。女孩聲音低低柔柔又糯糯的，像是瘙在心尖上，雖然還帶著剛剛哭泣后的沙啞，但還是很好聽，可他就是覺得怎么聽怎么奇怪呢！

“我叫肖哲，你說的‘瑞王殿下’我并不認識。”明明只是簡單的一句話，肖哲醞釀了好幾次才說出來。

婁箏秀氣的輕微點頭，也知道對面男是在介紹自己。

“小女名喚婁箏，年方十五。”即使對面這個男人不是瑞王殿下，但也是救了她命的恩人，而且婁箏能感覺到肖哲對自己沒有惡意。

雖然早就料到了眼前這女孩沒多大，可也沒想到真就只有十五歲，肖哲習慣冷著的一張臉，再次僵了僵。他這個才二十七歲的大好青年在人家小姑娘面前瞬間就升級成大叔了……心里真有些不是滋味兒。

不是滋味兒的肖少干咳了一聲，“那我就叫你婁箏了，你可以叫我肖大哥或者肖叔，我身上的傷是你處理的？”

婁箏點頭，抬頭看了他一眼，啜囁了一下嘴唇喊了一聲“肖大哥”。雖然對肖哲直呼她姓名的做法皺了皺眉，但是經過了小半月的時間，也明白這樣在這個世界是再正常不過的了，也就沒有反對。

臉上沒有表情，心中卻是頗為暢快的，這不知哪里來的小丫頭還是有些眼力見，他這么英武非凡，看起來可不像個叔輩兒的。

隨即，肖哲眉梢一動，卻覺得驚奇不已。

他自己傷成什么樣，他很清楚，就算是以末日前的醫療條件，在他那樣瀕死的狀態下，也不一定能將他救回來，但是眼前這個瘦弱的女孩卻做到了……

肖哲暗暗驚心，同時，也開始看重起婁箏來。

這問話過后，小小的隱蔽隔間里頓時安靜了下來，婁箏沉默的起身將鐵門鎖上，他們現在沒有戰斗力，如果被附近游蕩的喪尸發現就慘了。

兩人都靠在墻邊，或許是各自都有心事，并沒有再交流。

過了會兒，婁箏小心又珍惜的從衣襟里摸出一小塊餅，想了想，將它全部遞到肖哲面前，“肖大哥吃點東西吧。”

從那小洞里照射進來的微弱光線，讓肖哲勉強看清小姑娘手上的東西。

一小塊干巴巴的甚至是有些發霉的餅，肖哲頓時心口就覺得塞塞的，他沒有伸手接，反倒是冷冰冰的問了一句，“這是你僅有的食物了吧，為什么要給我？”

看她將這一小塊食物藏得這么隱蔽，不會是不知道在這個末世食物是多重要的。

婁箏露出了這么多天來久違的第一個笑容。

微弱的光線下，肖哲竟然一瞬間覺得這個笑容是這么美，像是照射進灰暗生命的唯一陽光，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汲取溫暖。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自幼，師父便這樣教導。”

“你師父還真是個實誠人！”肖哲沒有再拒絕，他接過小姑娘手中的餅，兩口就塞進了嘴里，一點也不好吃，甚至還伴著霉味兒，可是他并不覺得這小塊餅的味道比鮑魚燕窩差。

想到他被催景澄陷害，身上的食物全被奪走，這小塊發霉的餅就越發的珍貴起來。

其實，那時他救了婁箏，也只是偶然，從根本上來說，他也并不是什么好人。

他被催景澄設計利用，而后又被自己傾心的女人背叛，囂張了二十多年的肖少，這輩最狼狽的時候也莫過于此。

即便是死，他也不想喪命喪尸之口，成為與那些行尸走肉一樣的怪物，所以他拼著最后一絲力氣逃到了這里，他躲在這個地方原本只是等死，偶爾清醒，卻恰好透過小洞看到婁箏被隊友陷害，與他相似的經歷，讓他一時動了惻隱之心，這才破天荒的出了次手。

肖少難得決定在死前發一回善心，沒想到運氣這么好，竟然還撿回了一條命。

他隱在暗處的深邃雙眸冷光一閃，既然他沒死，那么他就要將失去的都討回來！他可從來不是一個大方的人！

婁箏瞧著他吃的似乎很香的樣，暗暗咽了口口水，她也已經一天多沒吃東西了……

肖哲瞥見小姑娘的樣覺得好笑，到底還是有些不忍心，“這餅壞了，吃了對身體不好，等我好些，出去給你找些東西吃。”

婁箏張了張嘴，不好意思打擊他，其實外面都已經被她翻過了一遍，只乖巧地點點頭，也不介意他說的話。

她其實也想過直接逃走，不管怎樣，還是要像答應爹爹的那樣，好好的盡最大努力活下去。可是待在這個男人身邊，卻讓她感覺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小半月從未體會過的。或許是因為這個人和瑞王殿下長的一模一樣吧！婁箏知道這個男人不可能是瑞王，可還是忍不住想要留在他身邊。

肖哲養傷期間，婁箏又出去了一次，但是這次運氣比上一次還要差，什么也沒找到不說，還差點被一個喪尸追到成為盤中餐。

她喘息著，在狹窄的空間里，用帶著歉意的眼神看著肖哲。

“肖大哥，是我沒用……”

這兩日相處，許是婁箏并不反感與肖哲交流，也愿意親近他，肖哲也難得耐下心來教一個小姑娘說話，竟然還覺得頗有樂趣，才讓婁箏說話不那么縐縐的，變得現代很多。

“噗……”肖哲難得毫無形象開懷笑出聲來，伸出大掌揉了揉婁箏散亂的長發。

“哪個朝代？”

“小女……我那時是大武朝景泰帝年間。”婁箏說話一時還有些改不過來。

肖哲琢磨了一下，史書上并沒有大武朝，他搖搖頭，也不再深究。反倒是饒有興趣的問她，“我真的和那個瑞王很像？”

婁箏肯定地用力點頭，“就連眼角的痣位置都一樣。”

“說不定，我就是這個瑞王的轉世呢！看來我天生王侯命吶！”肖哲笑的更加肆意了。

婁箏不敢茍同的看了他一眼，越與這個人接觸，才發現他與瑞王殿下完全不同，她也只當肖哲與她開玩笑的罷了。

這兩日，婁箏也簡單與肖哲說了她的身世。

肖哲沒想到婁箏竟然還是古代一個大將軍的愛女，至于旁的，他也就只當做一個故事聽了而已。畢竟，她現在都在這兒了，而且還是這個操蛋的末世，就像她說的，按照她爹爹的遺愿，平安的活下去就好。

婁箏給肖哲號了脈，發現他的身體愈合的速驚人，胸口和腿上的槍傷已經結疤，連炎癥也沒有。相信如果再休息幾日，他將會和一個健康的普通人差不多。

顯然，肖哲也發現了自己傷口好的很快。但他并沒多想，把這一切都歸功于婁箏的醫術。

畢竟中醫經過幾千年的發展，到現代已經失傳了許多針法和藥方，婁箏的醫術能夠出神入化也并不是不可能。既然他恢復的差不多了，自然也不用一個小姑娘出去尋吃的。

檢查了身上的衣服和武器，肖哲轉頭對婁箏說道：“你在這里等著，我出去找點吃的來。”

養傷的這兩天，他們只喝了兩瓶冰紅茶，要是繼續這樣下去，不用喪尸來找他們，他們就該餓死了。

婁箏還沒回話，肖哲就已經輕聲開門出去了。

一個人抱成一團蜷縮在角落里，謹慎的聽著外面的聲音。

她心里是恐懼的，她害怕肖哲傷沒好，遭到外面喪尸的襲擊回不來，她更害怕，肖哲就這么一走了之，將她一個人丟在這里。

畢竟她除了醫術什么都不會……

婁箏心弦緊繃著，竟然比剛來這個地方的時候還要緊張。

只要是門口發出一丁點兒聲響，都能讓她激動一下。

抿著唇角，婁箏目光直直盯著那個小洞，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難熬。

明明只有大半個小時，婁箏卻覺得渾身都好像坐僵了。

當鐵門被人從外面敲響，傳來熟悉的聲音時，婁箏抿緊的嘴角才淺淺綻開。

“婁箏，快開門，我回來了。”

忙不迭的過去將門打開，看到肖哲背著一大背包的東西進來了。她驚奇地瞪大了眼睛。

肖哲從褲口袋里摸出一條巧克力遞給她。

“巧克力。”

婁箏茫然地接過，不解的看向肖哲，“這個東西之前我出去的時候見到過。”

肖哲這才反應過來，這姑娘根本就不知道這是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又苦笑無奈地搖搖頭，放下那一背包東西，從婁箏手中拿過巧克力，小心地撕開，再遞到她的嘴邊，“吃吧！”

大眼中雖然還帶著疑惑，但是卻就著肖哲的大手帶著些怯怯的小心咬了一口，甜蜜中帶著微苦的味道，濃稠的在口腔中劃開，雖然瞧著黑乎乎的，卻格外的美味。

這么多天的饑餓，還是頭一次吃到這個新奇的東西，小姑娘情不自禁舒展了黛眉露出了幸福的表情，瞧著像是一個嬌憨的小貓兒一樣，微瞇起來的一雙大眼彎彎，把肖哲瞧的心里暖陽陽的。

似乎都要忘記了仇恨，這一刻只想著將這慵懶可愛的小貓兒喂飽了就好。

等嘴里的甜膩化開，滑入肚中，婁箏卻是不啃再咬第二口了，“肖大哥，我夠了，你吃吧。”

食物寶貴，能夠維持人體最低消耗就可以了，婁箏不敢再浪費。

肖哲眼神瞥向面前的小姑娘，心里跟著一嘆，見她小心地舔了舔嘴唇，似乎還在回味剛才的味道，明明是很喜歡這條巧克力，卻不再吃了，就明白她是怕浪費食物。

肖哲執意將這條開了封的巧克力塞到婁箏手中，而后又在褲口袋中掏出了一條，也一并給了小姑娘，“我們還有別的食物，這些你放在身上，等到餓的時候吃。”

說完也不等婁箏拒絕，蹲下身自顧自拉開了大背包的拉鏈，將里面的東西一一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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