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容瞬時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沒想到,邱沐云的兒子賀嵐,不過是個三歲孩童,居然會如此欺人太甚。
    更不曾想,煦哥兒竟然把這事憋在心里那么久。
    “這件事,你可曾跟母親提起過?”陸清容擔心道。
    “沒有。”煦哥兒搖著頭,湖色斗篷中露出的一張小臉,顯出一種和他年紀極不相符的隱忍,又仿佛夾雜著異常的堅毅,“那些污言穢語,一聽就不是真的,我自然不會講與母親聽,讓她徒增煩惱。”
    陸清容深受觸動。
    煦哥兒小小年紀,能有這番見識和思慮,實在太過難得了。
    要知道,雖然自己小時候也極為懂事,但那是緣于她是個穿越而來的成年人,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子。
    陸清容看向煦哥兒的目光,不自覺地產生了一些變化。
    收起之前那副哄小孩的模樣,陸清容認真地望著那雙倔強的眼睛,道:“煦哥兒能替母親著想,實屬難得,那能不能告訴四姐,為何現在想起告訴我實情呢?”
    在這是陸清容此刻唯一的疑問了。
    而對于煦哥兒打人的事,她并沒有過多苛責。
    設身處地地想一下,陸清容必須承認,即便換成是她小時候,若遇見這種事,也有極大的可能直接拳頭招呼了。
    “前幾日從書里讀到一句話,古人云‘言而無實,罪也’,意思是告訴世人,不能輕易說話。那也是一種罪惡。”煦哥兒頓了頓,像是在回憶,“那天我不肯道歉,卻并沒有說自己沒動手……”
    陸清容皺著眉,也跟著回憶了一陣,終于想起,當初大家斷定是賀嵐先動手。皆是因為皇長孫那言之鑿鑿的一番證明。
    “你的意思是。皇長孫當時看錯了?”陸清容帶著疑慮問道。
    “不是看錯了。”煦哥兒的語氣極為肯定,“他是根本就沒看到。”
    “沒看到?”陸清容詫異到無以復加。
    煦哥兒抿著小嘴,用力點了點頭。方才說道:“起初我以為賀嵐是和家人走散之時,專門留意了一下周圍的人,當時正巧看到皇長孫已經走到后院的門前,出門而去的一瞬間。”
    “所以后來發生這一切的時候。皇長孫根本已經不在后院了?”陸清容疑慮更深。
    “是。”煦哥兒繼續點頭。
    陸清容心里有點亂,腦海中不斷閃現出那日皇長孫義正言辭的話……
    “煦哥兒能說出實情。四姐很為你驕傲,以后只需記得,拳頭并不能解決問題的根本,許多事。還是要多動腦子,能智取,總好過用蠻力。”
    陸清容覺得這打人之舉。肯定是不能提倡的,才隨口囑咐了幾句。
    然而她此時。早已有些心不在焉了。
    “我記住了。”煦哥兒嚴肅著一張小臉,道:“大哥也曾說過,君子動口不動手!”
    陸清容聽他提起了陸呈杰,趕緊問道:“這件事,你可曾跟別人說起過?”
    “沒有。我一直沒跟任何人提過。當初賀家送了賠禮來,也是大嫂在母親面前解釋的。”
    陸清容這才放下心來,囑咐道:“既然事情已經過去,咱們以后就不再提了。就好比煦哥兒你打人是不對的,但實際上卻有著別人不知道的理由,而對于皇長孫來說,很可能也是一樣,他說謊雖然是不對的,許是也有著自己的難處或誤會。”
    煦哥兒圓圓的眼睛眨了又眨,好像并沒有完全理解陸清容的話,但是最終,他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之后,姐弟二人在院子里隨意晃了晃,煦哥兒說起他最近讀的書,總算恢復了往日的活潑。
    終歸只是孩子,把壓在心底多日的話講出來,立刻就拋在腦后,不再掛懷了。
    但陸清容卻難以做到。
    她始終有些不解,自認和東宮沒有太多交集,為何皇長孫要那樣一般正經地說謊,替他們出頭呢?
    是煦哥兒看錯了嗎?還是真的有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的理由?
    陸清容一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等到傍晚時分,陸清容和蔣軒從陸府出來,登上馬車,她立刻將這些事一股腦告訴了蔣軒。
    她們當初在光隱寺后院意外碰到太子妃和皇長孫的事,她早已經跟蔣軒詳細提過。
    現在事情有了轉折,她覺得很有必要讓蔣軒知道。
    蔣軒聽罷,沉思片刻,一副不打算深究的模樣,只隨意說道:“人心難測,咱們也別想那么復雜了,說不定就是皇長孫和你投緣,有意想幫著你們呢!”
    陸清容失笑,心里清楚這種可能性實在是太小了。
    但她更明白的是,蔣軒把這件事聽進心里去了,并不像表面這般不以為然,那便夠了。
    陸清容這才想起來,今天她心里擱著這事,很早就打算告辭回府,倒是蔣軒一直待在陸亦鐸書房里不出來。
    “今天你和父親又是在下棋?”
    “沒有,是在說兵部的一些事。”
    陸清容聞言,立刻噤聲,不再追問。
    蔣軒卻絲毫沒有避諱,直接講了起來:“兵部要把薩托移交出去了,父親想得周全,怕在這事上出什么岔子,問了我一些關于薩托的情況。”
    “該不會是要把他放了吧?”陸清容驚訝道。
    “當然不是!”蔣軒失笑,“皇上已經下令,下個月初一,將其在神武門斬首,并傳首九邊。”
    “傳首九邊!”陸清容頓時渾身一顫。
    對于她來說,這是一件無法想象的事。
    派人拿著斬下的頭顱,去大齊各個邊防要地示眾一番,那畫面,怎么想都覺得有些血腥。
    但不可否認的是,那是擾亂大齊邊境多年的番蒙將軍,對于邊防將士而言,還有什么比他的首級更能鼓舞士氣的呢!
    等到陸清容回過神來,方才想起來問:“一個月后要斬首,那為何還要移交出去?移交給誰?”
    “移交去刑部大牢。”蔣軒解釋道:“皇上非常重視這次神武門斬首戰俘的儀式,為保證薩托在這一個月內,務必不能遭到什么意外,故而打算把他移交刑部關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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