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深談后,太子果然時時去京營,西山大營巡視,慰問官兵。
太子豐神俊朗,溫和謙遜,贏得軍中兵士的一片愛戴。
太子去出京去江南賑災的那一日,百姓,軍兵夾道歡送。
京城相國寺,身受皇家供奉的寺院,只接待京城達官貴族前來祭拜。
佛曰:眾生平等。可身處滾滾紅塵中,就是這些方外之人,又有幾人能跳脫凡世的束縛。
相國寺建在風景宜人的香山,沒到秋季的時候,漫山遍野的紅楓,映襯著晨鐘暮鼓,使人感到心境的安寧。
因此秋季的時候,是相國寺香客最多的時候。
此刻在相國寺后山一片塔林的深處,有一處植滿了杏樹簇擁起來的院落,院中遍植四季不敗的各色山茶花,山巒疊翠,廊園曲伸,深得江南園林精致小巧幽深靜美的精髓。
在一株廣玉蘭黃色如瑪瑙玉的花朵下,睿親王明耀身著一件白色金線繡祥云紋的廣袖袍服,頭戴儒冠,溫雅如玉,如果是不知道他身份的人,一定以為這是一位書卷氣息很濃,俊美的有些過分的年輕后生。
他有些懶懶的坐在玉蘭樹下的石凳上,石桌上是一副用羊脂白玉和黑曜石制成的黑白棋子。
和他對弈之人正是相國寺主持了空大師。
了空身著紫金袈裟,眉毛長長的胡須皆白,慈和的眼睛里有著看透世事的淡然。
了空落下一白子,微微笑道:“貴人來蔽寺心性淺淡了不少,看來蔽寺招待的尚算如意,不知貴人可還有不滿意之處,盡管提出,蔽寺一定滿足”。
就是內閣大臣求見都不一定可以見到的了空大師,此時卻對睿親王滿面笑容的詢問“住的慣不慣”這種瑣碎的問題。
了空還有一個讓燕京達官貴族趨之若鶩的特長,就是了空會卜卦,精通易理,如果能得他一兩句的指點,就是整個家族的崛起都指日可待。
他此時對睿親王的若有似無的巴結,未免不是他得到了某種天機,他們這些方外之人,身處凡世,總是免不了食五谷雜糧。
即為凡人又怎能免俗呢。只不過是在佛祖面前更心誠些,求得心靈的慰藉罷了。
“哦?”睿親王挑眉看向這個在燕京被穿的神乎其神的老和尚。
似笑非笑的道:“所有要求都滿足?”
似乎沒有領略到睿親王話里的暗示,了空微笑著高深莫測的點頭。
看到了空這副一切了然一切都了然于胸的樣子,明耀反而沒有了興致。
這老禿驢慣會裝模作樣的。
“圣上讓本王在此靜心,如今且好”。睿親王淡淡的說道。
手底下的棋子卻是猛地改變了戰術,銳意進取,縱橫聯盟,了空的棋子轉眼間已經殺去一大片。
了空仍然是那副不驚不怯的模樣,按著原本套路下著。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了空就被殺的片甲不留。
睿親王把手中的黑子往棋盅里一扔,意興闌珊的靠在背后的玉蘭樹干上,微微合著眼。
了空抬頭望了一眼天空,烏云密布,黑云壓頂,有些捂悶。
“暴雨就要來了,貴人要及時躲雨才是”。
了空喝了一口茶盞里的茶,語意不明的說道。
睿親王卻是猛地睜開眼睛,眸底有精光流動。
只是一瞬,又恢復那慵懶淡然的模樣。
恥笑一聲道:“青山幾度變黃山,世事紛飛總不干。境由心造,方寸之間皆海闊天空,本王既得遮雨之廊檐,又何必憂心是暴雨還是和風細雨呢?
倒是大師這日日操心世俗之事,可還有心境去研讀佛祖的經意?”
以了空的修為,怎么聽不出睿親王是借著打禪機,諷刺他多管閑事呢。
了空在心里嘆了一口氣,睿親王和太子的關系是真的好。
他這些日子夜觀星象,紫薇星日日黯淡,這幾日雖然稍微明亮些,可依然擋不住麒麟星日日高升的跡象,等到麒麟星和啟明星合二為一的時候,這天的主宰就換了人。
他也只是想提前為徒子徒孫們謀一個好路罷了,長盛必衰,相國寺享受皇家煙火兩百載,如今眼前的這位并不是深信天理報應輪回之人。
了空擔心相國寺在新皇登基后,會勢弱,這才想在貴人面前顯顯神通,哪里知道這位是活在當下的煞神,根本就不接自己的示好。
了空松榻的眼皮微抬:“心若調試,道可得矣。貧僧念念歸靜,心還安然,勞貴人惦記了。
達摩祖師道:若一念心起,則有善惡二業。貴人是龍之子,一舉一動都牽涉著天下百姓是從一地獄歷一地獄。一念不生,萬法莊嚴。
貴人出了蔽寺后,還望多念著天下萬物,善哉善哉”。
了空念了一聲佛,竟是也不行禮告辭,就這樣離去了。
結不了善緣,只求這位煞神到時候能心有一絲善念,手下留情了,相國寺的尊嚴,了空還是得保住的。
總不能明著求貴人,再讓他們相國寺興盛個幾百年吧。這樣不是讓人看輕了嗎。
“殿下,這大師什么意思?屬下怎么聽不明白?真不愧是得道高僧,說起話來,屬下們都覺得很高深的樣子”。
身后的宣甲弦沙等護衛俱都點點頭,很有同感。
明耀冷嗤一聲:“能有什么意思?無非物,欲,兩字。相國寺占了京郊良田的十之七成,說兩句白話,就想讓本王信服,這老禿驢還想讓他的徒子徒孫們繼續享受這無邊的富貴,真是好算計”。
“啊?原來這老和尚是這意思,怎么說的這么的高深莫測呢,不就是來求殿下保住他們的富貴嗎。屬下還以為大和尚泄露了什么了不得的天機了呢”。
“天機嗎?或許吧”。
明耀輕輕的說了一句。宣甲等人縱使有那暗聽的武功,也沒有聽清。
“京里二哥的事情解決了?”
“是,太子殿下洪福齊天,正是需要那破局之人,想不到就有一個從西北來的大糧商給解了局”。
宣甲一邊說,一邊覷著主子的臉色。
小心問道:“殿下莫不是在那天,那個自稱姓尹的商人求見時,就知道這尹商就是那位小姐身邊的陰禁衛?”
明耀不語,把玩著棋盤上的黑子。
“殿下為什么不見他呢?這人這一次立了這么大的功,那天來求見殿下,應該就是為了獻糧的事。
若是殿下把這人引薦給太子,太子肯定會記殿下的好的。世人也知道這功勞里有殿下的一份“。
明耀笑笑:“本王在這佛寺中,有什么功勞”。
“你主子我在這里是來靜思的,要那些功勞作甚?”
這樣就很好了,二哥如今也能獨擋一面了。
“那位小姐是殿下的人,如今千里迢迢的運送糧食,還不是要討好殿下的份上?”
宣甲旁敲側擊的道。他們一眾親衛實在是很想知道殿下和那位小姐的關系。
那一日在龍王廟里,若不是殿下在那小姐的廂中一夜,他們拼了被殿下責罰的危險,也是要除掉那個女子的。
這女人實在是太危險了,看看她都會些什么?神秘莫測的陣法,通曉天文星象,身邊還有在暗夜里行走的陰禁衛。
如今又有秘法種這么一批糧食。實在是危險之極的人物。
如果被其他幾位王爺掌控在手中了,后果實在是不堪設想。
殿下怎么就對那女子這么放心呢。
難道是殿下早用美色把那個女人給掌握住了?
幾名親衛在小心的偷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比女人還要精致的眉眼,在心里暗暗的想,很有可能。
這天下還沒有哪個女子能擋住殿下的美色呢。
當然這種話,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他們也是不敢說的。
聽說在睿親王殿下還沒有去西北前,曾經京里的一位權貴公子夸了一句殿下的美貌,結果那位公子就沒有看到了第二日的太陽。
聽說圣上為了這事很是責罰了睿親王殿下,不過從那之后,京里的人再也不敢談論睿親王的美貌了。
明耀不知道身邊的親衛們的想法。
他在想孟言茉,看來上次給她的教訓還不夠,她居然還能在西北種上這么一批龐大的糧食,這也就算了,她巴巴的讓人過來求見他是什么意思。
還是為了提醒他和他二哥的關系?真是欠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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