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說,我讓你照顧好弟弟,你是怎么照顧的,幸虧你弟弟福大命大沒有事,不然——”
馬嫻兒看到自己奶奶那斜吊的眉毛,想起平時挨的罰,小身體就是一抖。
“嫻兒下回再也不敢了,一定看好弟弟”。
“奶奶,姐姐長的那么丑,又是個笨蛋,我才不要她照顧我”。
小胖墩很看不上的樣子,對馬郭氏道。
“不是照顧,她就是伺候你的小丫鬟,我的大少爺”。
馬郭氏笑著安撫道。
“那我更不要了,我要嬌杏姐姐那樣的丫鬟,長得又好看又會干活,她還會扎竹蜻蜓呢,我問她要,她還說我不照鏡子”。
“奶奶,嬌杏姐姐是啥意思啊,我天天都照鏡子啊”。
嬌杏在大戶人家當差,她的娘老子和她們住一個巷子。
馬郭氏前面聽著大孫子要漂亮丫鬟心里還很高興,想著大孫子果然是大富大貴命,小小年齡就知道要漂亮女人了。
后面再聽,就沉了眉毛。
嬌杏這爛蹄子,不過一個下賤人,還敢看不起自己的孫子。
哼,等兒子中榜后,定要把她給買過來當豬牛作踐,才能消氣。
“小姐,現在要去幫六小姐嗎?”
山重和煙蓑本來看著這出戲,也無感,可后來聽著那尖酸婦人口口聲聲的罵孟家姑娘,心里早就憋不住了。
小姐也沒開口,只能不時看紫蘇。
孟言茉點頭,“去吧”。
紫蘇正要下車,孟言茉回頭道:“等下”。
紫蘇以為小姐不欲管這事了,依著小姐的性子很有可能。
就收回了車門處的腳。
孟言茉笑笑:“下重點兒手”。
紫蘇心里領意,就是要讓那口舌長的婦人吃點大虧。
一輩子好不了的那種。
是讓她常常胳膊疼還是腿疼呢?紫蘇暗暗思索著,這種婦人身體好,精神就好,精神一好,牙口就好,牙口好的話,難免有時會噴糞。
就讓她變成粗丑的男人嗓,看她還好不好意思張口,這種女人一向是愛美的。
定是要羞于開口了以后。
得引泉真傳的紫蘇,讓一個女人壞了嗓子聲帶,真是不愁方法。
不一會兒就看到那邊的人群更喧騰了起來,顯然對于這出兒戲的反轉折,更興奮了。
孟言茉抱起了膝,窩在竹葉色繡綠萼的大迎枕上,沒什么精神的對山重道:“走吧”。
山重打開車簾車門,坐到車轅上對孟離佑說了聲,馬車緩緩地行駛了起來。
徐慧娘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當眾被人扇了嘴巴子,而且在驚楞間,喉嚨里似乎劃過一股涼涼帶著苦味的液體。
因為只是一晃而過的感覺,如果不是那股淡淡的苦味,她肯定以為是自己的唾液,她現在也確定不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喝下了什么。
這些都不是深究的時候,松開攥著的孟五娘的頭發。
她尖利著嗓子,張開尖長的指甲,就要和這忽然冒出的丫鬟撕扯。
紫蘇只是捏住她胳膊肘的一塊軟骨,往旁邊一錯,徐慧娘就嗷嗷的直叫了起來。
也沒有力氣再撒瘋潑了。
“哪里冒出來的小娼婦,也來管我們的家事。婆婆!”
徐慧娘疼的直冒汗,眼神兇厲的盯著紫蘇,大喊馬郭氏。
馬郭氏驚疑不定的跑過來,用那雙尖酸小眼睛上下打量紫蘇。
紫蘇穿了件紅螺色細綢棉褙子,是上好的杭綢,看她恭端的站姿,一看就是大戶人家有臉面的大丫鬟。
“你是誰?認識我們家五娘?”
馬郭氏不客氣的打探道。
紫蘇也不理會她,對著孟言惜屈膝行了個禮:“六小姐,我家小姐請你帶著姐兒去家里一趟。”
紫蘇看了看趁著馬郭氏不注意跑過來,攥著孟言惜衣角的馬嫻兒,身后的小丫鬟連忙把手里捧著的玲瓏牡丹鲊遞過來。
“這是我家小姐送給姐兒吃的零嘴兒”。
馬嫻兒人小力氣挺大的,這小甕也有兩斤重。
抱在了懷里,被馬郭氏牽住的馬墩看到那小甕,一下就要過來搶:“奶奶我要吃,那是鮮味記的魚,好吃的不得了。
你和爹娘都不舍得給我買,我要吃”。
馬墩掙不開手,就大哭了起來。
孟言惜心里的驚詫欣喜來不及整理,匆匆對紫蘇回了禮,從自己閨女手里把小甕拿過來,趕緊送到了馬墩手里。
馬郭氏盯著她的眼神也沒那么陰暗了。
小小的馬嫻兒眼里窩了淚,委屈的閉著嘴巴,不過仍然乖順的站在孟言惜身邊。
紫蘇也沒有避諱馬家人,直接喊孟言惜六小姐,只是按照以前的稱呼,但是并不承認她還是孟家的姑娘。
不然也不會稱呼孟言茉為“我家小姐”,該是九小姐了。
也沒有認她做家里出嫁的姑奶奶,絲毫沒有把馬家放在眼里,不然就該稱呼姑奶奶了,也會給馬郭氏見禮。
說到底,這六小姐只是個名字了,沒有任何的意義。
孟言惜看她叫自己六小姐,倒是沒有想那么深,只是有些緊張的看向自己婆婆。
當初她頂替孟言晴的排行,進了馬家后,都是被叫五娘的。
看婆婆沒有在意,才放下心來。
這才有些歡喜的道:“紫蘇姑娘,九妹妹從宮里回來了嗎?現在在家嗎?是不是現在就去?”
孟言惜有點緊張的撫平自己的衣裳,又看到自己寒酸的打扮,眼神里滿是局促。
紫蘇像是沒有看到她一切窘像一樣,仍然帶著恭敬卻疏遠的口氣道:
“六小姐收拾好了,我在前面領路。”
孟言惜這才慌慌忙忙的收拾攤位上的物什,馬郭氏也沒有了剛才的尖刻,手腳利索的一塊收拾,搶下孟言惜手里的碗筷等物。
和煦的說道:“五娘,這些你就別擔心了,我和慧娘一會兒收拾,你趕緊家去梳洗。
我房里的炕底第一排鞋里有一角銀子,你去巷子里孫家的成衣鋪里,給自己和嫻兒趕緊去置辦套衣裳,別丟了我們馬家的人。
就戴慧娘剛打的那套首飾”。
“婆婆,我這胳膊還麻著呢,你也不管我了,墩哥兒,我們娘倆兒可怎么辦呦!”。
徐慧娘一聽自己好不容易攢下的那套首飾,轉眼就給了蔫了吧唧沾手糖稀似的孟五娘,立即樓了馬墩大哭。
“你給我閉嘴,再哭把你賣了”。
馬郭氏尖聲喝道。本來徐慧娘就是妾,打罵都隨主家。
徐慧娘立即不敢哭了,她了解婆婆,什么缺德事都做的出來的。
心里打定主意,等著相公回來再計較。
孟言惜慌慌張張的帶著馬嫻兒去收拾,馬郭氏瞅空把她拉到一邊,帶著要確保確定的心態問道:
“這個丫鬟說的小姐,就是傳言很受皇帝老爺寵愛的那個孟家九小姐吧?”
“婆婆你不要聽無知百姓的傳言,我九妹妹是先帝封的七品女官,就是朝廷命官見到也要客氣,這樣不堪的話不要再說了”。
“我不管她是女官還是皇帝老爺的妃子女人什么的,反正你這次去,記得一定要替你相公把書院和開春科考的事。
有哪些大人監考這些事摸清楚了,清楚嗎!”
馬郭氏眼神惡厲的盯著她。
孟言惜瑟縮一下:“婆婆放心,我也關心相公的舉業”。
孟言惜和馬嫻兒回巷子里的家里去拾掇,紫蘇看著在地上撒潑越來越疼的徐慧娘,和旁邊想要和她說話。
又有些忌憚的馬郭氏。
“這位姑娘,我家媳婦和你家小姐都是一家人,我們都是姻親,你看是不是把我小兒媳婦錯了胳膊的骨頭給扳回來?”
馬郭氏想著以前見到鎮上老爺家的丫鬟都是嬌嬌嬈繞的,哪像這個丫鬟一張臉沉的有點嚇人,比個男人還要難惹。
“我家小姐說了,下回再聽到你們侮辱孟家姑娘的名聲,直接報官。
本來你們家自己教訓自己的媳婦,也不關我們家的事,可你這妾房大言不慚,誰都敢罵,這是給她的教訓,讓她好記住她這張臭嘴。
不單能罵人,有的時候,還能給你們一家招禍”。
“還有,你們馬家的姻親是誰我們小姐不知道,反正不可能是揚州孟家,再拿這點招搖撞騙,到時候有官差拿人別后悔”。
紫蘇半分笑臉也沒有冷冷的說道。
馬郭氏轉身就打了徐慧娘兩巴掌。
“姑娘消消氣,我這小兒媳婦再也不會亂說話的。
你們家小姐一時氣憤也是應當的,不過咱們終究還是姻親,還是要親親熱熱的才好。
改天,不,明日我就提了四品禮去拜訪老太爺。
咱們兩家也要走動起來,才不負親家的情分才是”。
馬郭氏一張尖刻臉笑的開成了老菊花,難得她也有這么和軟的音調,根本不管紫蘇的臉多難看。
硬是親熱無比的攥住了紫蘇的手,熏人作嘔的口氣噴在紫蘇臉上。
紫蘇身邊的小丫鬟都低著頭捂住鼻子,紫蘇皺起了眉,想著小姐對六小姐的憫情之意。
到底給六小姐留下面子,憋著沒有把馬郭氏給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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