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遠知道范云芝一向柔善溫順,不是惹事之人,她唐突地讓人來請,定是晴姐兒的病讓她慌了神。し可范云芝貿貿然就這樣的動作,老安人心里怕是早記了她一筆了。
許是惱范云芝行事不穩重,他忍不住就指責了范云芝一句。
自打他認識范云芝,還沒說過她一句重話,對他和范云芝的三個孩子也是放心尖上的。
晴姐兒是幼女,更是被他當寶貝一樣的疼著,聽說晴姐兒病了,心像是刀割一般。
若不是這樣,他也不會想都不想就從存惠堂出來。上了馬車,他細想這事,又懊悔不已。這么做,將齊氏和兩個嫡女放在了什么位置。晞姐兒還小,什么都不懂,可齊氏和晨姐兒是懂的,會不會因他對外室的偏疼而更加深了怨懟。
張延遠就是這樣猶豫的性子,因此誰更和他的意,多在他耳邊說幾句話,他的心就偏了。
齊氏到底是不仔細,從前沒發現張延遠這般。范云芝就聰明很多,沒幾天就憑著這點將張延遠吃的死死的了。
范云芝這兩日衣不解帶地在晴姐兒床邊守著,幾乎是寸步不離。
晴姐兒跟范云芝一樣的瓜子臉,生著病所以臉色發黃。她光潔的額頭上,靠近左眉眉中的地方,有一顆十分明顯的痣。
她難受地哼了一聲。范云芝將晴姐兒的被子掩好,愣了片刻,又將開著的窗子都關上。這才喊人準備水和毛巾。
“晴姐兒,為了你和你兩個哥哥的前程,你受這些罪,值得的。”
晴姐兒昏昏沉沉,加之她還小,怎么能聽懂范云芝的話。
睡夢里,晴姐兒模模糊糊喊了聲娘親。
范云芝牽強地笑了笑,兩滴淚落了下來。晴姐兒受罪,她疼在心里。可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這樣等張延遠回來。
張延遠急急地邁著大步進了門。
往日他回來,范云芝一早就會站在影壁那里迎他。然后甜甜對他一笑。
他不滿地說起齊氏的種種時,范云芝都垂著眼,只說一句,太太果真是個要強的人。
要是張延遠面色仍是不好,她就會再說,這世上這么多人,百千種性情,太太的性子跟老爺您的性子都有些要強,所以老爺您才偏愛性子柔弱的人。
張延遠也想不通,年輕時齊氏跟花兒朵兒一樣,怎么現在成了洪水猛獸一般。聽范云芝說是齊氏性子太強的緣故,他恍然大悟。可不就是這樣。
范云芝雖然比齊氏小幾歲,看著卻不比齊氏年輕,模樣也沒有齊氏出眾。可他單單就對范云芝用心,說明他不是那么膚淺只看人表面的人,他覺得性子才是更重要的。
這樣一來,他倒覺得自己光風霽月,還很有品格。
然后就更不愿看見齊氏,日日夜夜只想著范云芝了。
后來,平白看齊氏臉色,他就更不耐了。范云芝對他而言,就像溫柔的解語花一般。她中等偏上的姿色。張延遠更看重她的性情。
晴姐兒頭上敷著毛巾,雙眼緊閉躺在床上,小臉兒蒼白,嘴唇干干的,范云芝正拿毛巾沾了水,往她嘴唇上點。
“灌不進去湯藥么?”張延遠在門口立了片刻,忍不住問道。
一聽張延遠的聲音,范云芝又驚又喜地轉過身來。一雙焦慮探尋的目光落到張延遠的臉上,她的眼睛就紅了,“老爺,您回來了。”
那模樣,就像是天塌了她在忍著似的。
張延遠何曾見過她這個樣子,心疼她為晴姐兒操勞的慈母心腸,攢了一肚子的火氣倒不好如數傾瀉出來了。
他一言不發,徑直走到晴姐兒床邊,拿起濕毛巾來,小心翼翼地往她嘴唇上輕點。
老爺從來都這么溫柔,范云芝讓伺候晴姐兒的寶樂去打水換新的帕子。沒在意張延遠的神情,只當他是一時擔心晴姐兒,顧不得理她。
“去請過大夫沒有?”張延遠的聲音不似剛才那么冰冷了。
“請過了。大夫說受了寒氣才會發熱,開了幾劑藥,說退不了熱再服。”范云芝的語氣,比齊氏柔軟很多。所以聽在耳朵里,就甜美些。
張延遠點了點頭,又問道,“好端端怎么突然受了寒氣?是不是下人們照顧得不盡心。”
“這幾日夜里,晴姐兒睡得不安生。”范云芝有些局促地說,“不知是不是您不在的緣故。”
張延遠面色稍緩,摸了摸晴姐兒的腦袋,“還是熱。”
“奶奶,藥來了。”
下人端來一碗濃稠嗆鼻的藥湯。
范云芝讓寶樂扶起晴姐兒,親自端著藥來喂。喂了幾次,藥都順著嘴流了出來,反復下來,擦嘴的帕子濕了一半。
范云芝眼睛紅紅地看了看張延遠。晴姐兒還小,難道真要撬開嘴喂她?
“總這樣也不是辦法。”張延遠輕輕捏住范云芝的肩膀,“我跟你一樣的心疼。喝了藥病才能好得快,別再耽誤了。”
范云芝就像是有了依靠,頭靠在張延遠身上,說道,“您若是再不回來,妾身真不知該怎么辦。”
張延遠自是要哄她一通的,又吩咐下人給晴姐兒灌了藥。
晴姐兒喝了藥,發了些汗,呼呼睡去不再鬧騰了。
張延遠心里仍是記掛著晴姐兒,便對范云芝說:“今晚你好好睡一覺,我陪著晴姐兒。”
“晴姐兒夜里睡不安生,總要鬧著起來幾回,爺帶孩子帶的少,到時候該忙手忙腳的了。老爺回屋去吧,我陪著晴姐兒就行了。”范云芝知道男人最不耐煩孩子哭鬧,怕張延遠也這樣,忙不迭打發他回屋。
“那等她稍好些了。夜里就跟著咱們睡。”張延遠遺憾地說道。他一心只想著晞姐兒是怎樣的乖巧可人,卻忘了晴姐兒和晞姐兒不同,天生膽小認生,幾天不見就會認不得他,然后哭鬧一通。
范云芝怕再拒絕惹了張延遠不高興,這才答應了,親自將張延遠送出了屋子。
過了一日,晴姐兒的燒退了,送來了張延遠這里。
晴姐兒燒是退了,人還是一副病怏怏得樣子,沒什么精神,更不要說玩鬧說話了。
晴姐兒本來就瘦弱,這又清減了幾分。張延遠看得直心疼,“我們晴姐兒這次可受罪了。”
張延遠努力做出一副慈父樣子,拿了糖來哄晴姐兒。他知道晴姐兒最愛吃糖。
“老爺,晴姐兒剛生了場大病,那日又強行灌了藥,乍一吃這么甜的東西,怕是不好。”
“恩,還是你想的周到。”張延遠悻悻地把糖拿回去。
晴姐兒卻是想吃這糖的,一看張延遠的手縮回去了,她哇得一聲哭了起來。范云芝忙抱起晴姐兒,柔聲哄起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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