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老太太跟張家的來往越來越頻繁了，進出老安人那里就像是進自家的后院。張令曦覺得見面尷尬，在老安人面前耍賴道要給晴姐兒講學，就不日日來老安人這里請安了。

老安人笑瞇瞇看著張令曦，目光包容又慈愛，道，“我看是你想偷懶，嫌祖母這里無趣，找了個借口吧。”

張令曦急的直搖頭，掏出個小手帕來獻寶，噘著嘴道，“我才沒有不想來祖母這里，我最喜歡祖母了，又繡了竹子給祖母呢！只是令曦看著，姊妹們都跟著劉娘子習字，偏偏晴妹妹一個不去，心里覺得難受，才想去給她講學的。”

老安人果然被張令曦打動了，心里頭想著曦姐兒純善沒有心眼，便道，“不如這樣，你帶著晴姐兒來祖母這里，我讓人給你們拾掇個小書房出來，你在那里教她習字。這樣祖母也能看見我的小心肝兒，是不是兩全其美？”

老安人想著，范云芝已入了府，以齊氏和晨姐兒曦姐兒的單純，保不住會被人捏在手上欺負。曦姐兒若是去正安苑給晴姐兒講學，明里是抬了曦姐兒的名聲，可就怕暗里有不安分的人生事端。

怕委屈了曦姐兒，老安人才想著讓曦姐兒在她眼皮子底下教晴姐兒習字。這樣一來，也稍有抬舉晴姐兒的意思，好平一平范氏的不忿。

畢竟晴姐兒當初來給曦姐兒擋災，范氏嘴上不說可是心里沒準恨上了，不叫的狗才咬人！

老安人看楊氏和范氏日益走的近了起來，心里頭怎么還能不明白，楊氏是個有嘴沒心的傻子，被范氏忽悠的云里霧里的，還渾然不覺。老安人提點過楊氏幾次，可楊氏敷衍地應了兩句之后，跟范氏還是照舊。

范氏自以為做的不顯山不露水地，沒成想跟楊氏交好，就惹了老安人不滿。

人心都是偏的，老安人跟齊氏相處這么多年，知道齊氏的性子，所以范云芝在老安人這里那就是做什么錯什么了。

一計不成，張令曦再生一計，道，“長姐這幾日都不出門，以后我早起去找長姐刺繡，下午過來教晴姐兒習字好了。”

張令晨快要出嫁了，這幾日都在屋里頭跟著嬤嬤學東西，張令曦要是早起去找張令晨，在她那里磨到下午，應該正好可以避開趙家老太太。

張令曦差點就要拍手了，這真是個好辦法，正好可以避過趙季氏，眼不見心不煩。

老安人果然答應了。

張令曦估摸著，過兩日楊敏顏跟趙嘉善的婚事就可以定下來了，趙季氏不再帶趙嘉柔出門，而是時常帶著趙澤過來。

她跟澤兒只打過兩回照面，一次是在老安人這里，一次是在楊敏顏那里。

趙季氏什么心思，昭然若揭。不然怎么會由著楊氏將澤兒帶去紫西苑的呢。

明知道不合規矩，趙季氏仍辦出這種事來，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急著給兒子續弦么？

趙澤不比懵懂小兒，看得懂趙季氏意欲何為。他的倔脾氣上來了，對著楊敏顏一點好臉色都沒有。憑什么讓他爹娶別的女人？再好也不行！

張令曦過來的時候，趙澤正鬧脾氣，見了張令曦，他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似的低下了頭。

院子里的婆子們小聲說著趙家小少爺如何如何頑劣，如何如何沒有教養的時候，張令曦還不信，進來才知道，婆子們說的都是輕的。

這個趙澤，簡直是做了將紫西苑拆了的打算。

要不是親眼看見，張令曦都想不到這是趙澤能干出的事情。楊敏顏讓他坐，他一腳踢走了人家的凳子，楊敏顏給他上茶，他一下子砸了人家的杯子。看他盯著楊敏顏的那個表情，活活像是幾輩子的仇人。

楊敏顏如獲大赦地看著張令曦，笑道，“我可算是把你盼來了。”說罷指著趙澤介紹到，“這是趙解元的長子趙澤，你叫他澤哥哥就好。”

說完拉過趙澤的手，親厚的就像是沒發生過剛才那些似的，道，“你來我這里，肯定是不熟悉所以待著不自在，現在來了個妹妹，我讓她帶你去玩好不好？”

楊敏顏的聲音里像是摻了糖似的，趙澤滿肚子的怒氣，無處發作。

張令曦有眼力見兒的給楊敏顏解圍，道，“我帶你去找浙哥哥他們吧。”

趙澤有意躲避著張令曦的眼神，可身體卻不由自主跟著張令曦走。張令曦帶他出了門，回身給了楊敏顏一個會心的微笑。

楊敏顏點頭回應。

打發走了趙澤，楊敏顏目光閃閃地想著心事。嫁給趙嘉善的話，勢必要面對趙澤。趙澤是趙嘉善的兒子，她既然愛趙嘉善，就應該關愛趙澤，像是個母親般的對待趙澤。

至于趙澤怎么仇視她，都不重要。她相信只要她守住本心，認真善意地對待趙澤，就會有回報。即便沒有，她也不恨。

“你為什么不喜歡敏娘？”張令曦路上問趙澤。

趙澤沉默了一會兒，答道，“我祖母想讓我父親娶她。”話里滿滿都是不甘心和不理解的情緒。

張令曦憐惜澤兒還是個孩子，就要承受這么多，也恨自己只能看著，無能為力。

她還是勸說道，“敏娘人很好。”

“哦。”趙澤敷衍一下。

“你覺得你能說服你祖母，或是你父親，讓他不娶任何女人嗎？”張令曦問道。

一句話問的趙澤說不出答案。到底能嗎？趙澤想，大概是不能的。就是因為他心里頭知道不能，才刻意去破壞，希望楊敏顏厭惡他，然后在跟父親的婚事上知難而退。

“如果不能說服他們。為什么不挑個你喜歡的，好的人，來做你的母親？”

母親也可以挑嗎，母親不是只有一個嗎。那些人，那些即將去的人，算什么母親！趙澤眼里噙著淚，他想告訴張令曦，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其實不用說話，張令曦也能看明白趙澤在想什么。

她嘆氣道，“有時候我們自以為可以改變一切，到頭來才發現改變的只是自己。”比如她，就變了。現在居然勸著趙澤接受楊敏顏了。再比如齊氏，還不是接納了范云芝進門。

趙澤迷茫地看著張令曦，一個小姑娘，說起話來，怎么老氣橫秋的？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了，要不是面前是個還沒有他高的小丫頭，他就要抱著哭一場了。他一定要問，母親為什么拋下我，為什么。

“喂，你為什么老是看著我發呆啊？”張令曦忍不住問了個為什么。

她聰明機靈活潑可愛的澤兒，怎么越來越像個書呆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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