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婁恭人將沉香木方捧盒接到手中,仔細瞧看這盒子,一時心中大定。不說里面的禮物如何,這個木盒就是難得的好物件。而肯用這等好物來盛裝,那壽禮又會何等珍貴?!
她便故作驚訝,笑道:“這壽盒恐怕了不得,像是大昭那邊的東西。”翻來覆去瞧看一番,最后她斷定,“沒錯,就是大昭宮廷御制之物,這點眼力奴婢還是有的。”
大長公主聞言也笑開了懷,連連點頭道:“恪丫頭定是知道本宮與她先母的淵源,才舍得用這等的好東西來裝壽禮。”又對任老太太道,“老妹妹回去可要好好說說她,這么好的物件,日后盛裝嫁妝也是極體面的,以后可不能這般隨意處置了。”
任老太太心里氣悶,臉上卻只能浮起笑來,回道:“這怎么是隨意處置呢,恪丫頭的娘還留下好些這般的捧盒呢。”
此言一出,大長公主立時決定,以后都不與任老太太說話了。在坐的老夫人們也沒見過任老太太這般的祖母,心里暗樂的有,鄙夷不屑的有,也有暗暗可憐那位三姑娘的。
就連心事重重的孫王妃和辛王妃,也因此被拉回了發散的思緒,往任老太太身上盯了好幾眼,不加掩飾地露出厭色。
婁恭人只當沒聽見任老太太的話,小心打開盒蓋之后飛快地低頭看了看,竟重新將盒蓋再攏上了。一直關注婁恭人的皮老夫人便立時半直起身子,急道:“怎么了這是,為何不給咱們開眼了?這壽盒既如此珍貴,想必里頭的禮物更是了不得吧!”
婁恭人便笑道:“確實是珍貴之極的東西,大長公主還是快些收起來吧!”
其實她方才根本沒看清楚壽禮的品相如何,但一掀盒蓋,她便嗅到一股淺淡清幽的香味兒,好聞得不得了,便知里頭的東西肯定不尋常。
大長公主見婁恭人如此作態,怎能不知這位服侍了自己幾十年的老宮人在想什么。便適時道:“阿婁你也真是的,只你自己看過怎么能行呢,本宮這心里可也百爪撓心似的。”
一時間,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重新落到宗政恪這份禮物上頭。不遺余力抹黑孫女兒的任老太太順理成章地被忽略。婁恭人這才捧了壽盒,恭恭敬敬地舉高,送到了大長公主面前。
大長公主扶了盒沿,低頭仔細瞧看。慢慢的,她直起了腰身。眼睛不由瞪大。又過一會兒,她竟霍然而起,臉上露出驚喜過望的神色,連保養得宜的一雙手都在輕輕顫抖。
辛王妃瞧得真切,款款起身走向大長公主,笑道:“瞧姑母這樣子,三姑娘究竟送了什么好東西,侄兒媳婦也好奇得不行。”
說著話,她已走到婁恭人身后,卻不敢伸手去碰盒中物件。只探頭看了看,笑著請教:“侄兒媳婦雖看不懂這炕屏有什么講究,卻也知道確實是難得的好東西。姑母可憐可憐侄兒媳婦,也叫侄兒媳婦長長見識啊。”
大長公主知道魚川親王頗為賞識宗政謹,辛王妃這是有意抬舉宗政恪,便笑道:“不要說你了,就連我也費了好些腦筋才想起這炕屏的珍貴之處。”
她先拿了帕子裹住雙手,才小心翼翼地將一方不過四五寸長寬的小炕屏給取出來。
環視在座各位老夫人,大長公主深吸了一口氣,眼里浮出些許淚光。低聲道:“恪丫頭真是有心了,本宮幼年時曾經得過普渡神僧的批命。這幅炕屏上頭繡著的是三大息災法之一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十有是普渡神僧的親筆手跡。”
“據本宮所知,五十多年前。神僧的手跡就已絕跡于天下了。這……怕是宿慧尊者贈予恪丫頭的,雖只是她的臨摹繡作,本宮也足感盛情吶!”大長公主竟不肯用手去撫摸繡面,只凌空虛撫,珍愛之意連瞎子都能看出來。
一語既出,正廳里的氣氛陡然凝滯。好久之后。才有人輕輕呼出一口長氣。孫王妃不禁欣羨道:“妹妹真是好福氣啊!”
辛王妃卻又驚咦一聲,指著自己這面的炕屏繡面道:“如何是佛經?這不是一副東海南山不老松圖么?”
大長公主也愣住,急忙將炕屏轉過一面,于是與看到了佛經的辛王妃和婁恭人,異口同聲驚呼道:“大昭雙面繡!”
一時間,正廳徹底轟動了。老夫人們無法矜持下去,紛紛離座上前觀賞這幅珍稀繡品。炕屏上面鑲著的的確是雙面繡,一面繡著佛經,另一面卻是浩浩東海畔、巍巍南山上的不老青松。
不僅如此,還有老夫人指出,這架黃花梨的小炕屏,上頭刻著蝙蝠、梅花鹿并壽星老兒,寓意福、祿、壽三星賀壽,彩頭非凡。最重要的是,這架炕屏本身就是有年頭的老物件,百年也打不住。而鑲在炕屏上頭的繡面,其材質和繡線都產自大昭帝國,是正宗的雙面繡才用得到的極品材料。
任老太太見識雖淺薄,但見這些老夫人一個個體面也不要了,翻來覆去的夸贊這架小炕屏,哪能不知宗政恪果真是大手筆地送了不得了的東西。一時她這心里,真是什么滋味都有。
皮老夫人臉上同樣陣青陣白,忽然不甘心地大叫:“炕屏就這般貴重了,那佛經不會也是凡物吧?!”如果只是宗政恪自己手抄的佛經,她就能趁勢酸上幾句了。
大長公主便不悅地看一眼皮老夫人。方才她已瞧見佛經只是極普通的紙張裁就,也猜估著是宗政恪自己抄寫的經文。她自然是嫌棄的,卻不想有人借此大作文章。
皮老夫人一揭開此事,老夫人們也將目光盯上了佛經。眾目睽睽之下,大長公主不好將經文給藏起,反倒落了口舌,便只能將炕屏重新放回去,再拿起經文,笑道:“恪丫頭的心意最珍貴,本宮喜歡得很。”
卻說孫王妃是有身孕的人,所以盡管也眼饞那珍稀炕屏,卻不敢擠過去看稀奇。但正因如此,她才能一眼認出大長公主手里的佛經與宿慧尊者贈給她的經本極其相似,不自由主便道:“這像是佛國尊者手抄的經文呢。”見眾人都看過來,她解釋道,“昔日宿慧尊者曾贈本妃一本,本妃瞧著像。”
大長公主又是大喜,笑得嘴都合不攏了。她在經文最末找到寫經者的名諱,高聲宣布:“真是佛國尊者手抄的佛經,乃普渡神僧首徒藥師陀尊者所作。這上面,還有淡淡的藥香!”
任老太太差點咬碎了銀牙,深深暗恨于心。宗政恪手里居然還有佛國尊者的手抄佛經,為何不送她一本,再送姐妹們一本?!
這臉被打得,噼啪,好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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