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太爺很是生氣,手中的拐棍再次用力在石板上敲了幾下,道:“就你這樣,說沒磋磨大山媳婦,估計沒人信。(77nt千千)”
族長大兒媳婦錢氏附和道:“當初大山媳婦嫁到我們杜家村,那可是有名的漂亮媳婦,繡活兒好,人也溫柔,誰不夸贊一句啊!可你再看看現在,大山媳婦都熬成什么樣啊!”
此時的楊氏頭發披散,衣著破舊凌亂,上面還有很多糊糊菜葉子,面色蠟黃枯瘦,眼角有了很深的皺紋,頭上也有幾絲白發。別說跟成親的時候比,就跟大山上戰場之前比,短短五年,蒼老地不像話。
杜婆子緊要牙齒,才沒有撲上去撓錢氏的臉,這個死婆娘居然敢拖她后退,立馬反駁道:“誰家里養閑人啊,不干活哪來的飯吃啊!”
“你個老貨,你腦袋被驢踢了,忘了大山是為你們這一房的人去當兵的嗎?那可是你親兒子,你就不怕大山在地下寒心啊!”華氏忍不住罵道,有這么偏心的嗎?兒子死了,換成其他人,心疼三房都來不及,哪會明里暗里欺負。
“住嘴,沒看我們正在談事兒。有些人不懂禮數,你也不能因為生氣失了禮數。玉兒身子弱,你扶著她到邊上坐著。”楊富貴明著呵斥華氏,其實是在說杜婆子不懂事。
杜長和不是傻子,當然聽出來楊富貴諷刺之意。
“男人說話,別插嘴。”杜長和呵斥了杜婆子,讓她老實點,別再丟人現眼。
早就知道這楊富貴一家不好惹,今日算是見識了。
杜老太爺看向王里正,道:“王賢侄今日也在,做個見證,我們今日就把這件事請處理了,別讓大山走的不安心。”
王里正早就等這句話了,他還欠杜大山一個人情,當年他那調皮搗蛋的兒子,跑到后山密林里,掉入陷阱,是杜大山上山打獵,湊巧救上來摔斷腿的兒子。
大山雖然走了,但這份人情還在。
“既然如此,我就厚顏做見證,掰扯掰扯,到底怎么回事兒。”王里正和聲和氣道,平日里也沒少做這樣的事情,信手拈來。
每個村子里都有一個大姓的族長,比如杜家村,由年紀最長的杜老太爺做族長,管理族內的家長里短,王里正則是管理著周圍五個村子,雖然沒有品級,但卻是正正經經在官府里備案過,具有管理連同杜家村在內的五個村子的權力。
平日里村子里有大事兒,都會找里正做個見證。
外面的眾人聽到王里正都這么說了,便不再竊竊私語,等著族長和里正如何處理杜長和家里的事情。
杜老太爺剛才問過侄子,可侄子的話,顯然不能服眾,便問楊氏道:“大山媳婦啊,你好好說說,到底怎么了?你想怎么樣?”
楊氏虛弱地站了起來,摸摸邊上杜九妹的頭,道:“大爺爺,大山走了,我們母子五人就任人磋磨,我是大人,打也罷,罵也罷,我能受得住,可八郎,九妹太小了
。因為年紀小,不能干重活,整日被罵吃白飯。九妹的頭,被婆婆打了流了很多血,到現在剛剛結疤,不相信您看!”
楊氏說著,扒開杜九妹的后腦勺。
后腦上枯黃的頭發被剪掉了,上面赫然一一大塊青紫,上面抹著一些叫不出名的草藥。
“之前我以死相逼,才救下被賣的小九兒。婆婆就更加看我們不順眼,趁著我們出去干活,用木板砸的。幸虧五郎回來拿種子,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小九兒,當時村里的李朗中給我們家小九兒拔掉傷口上的木刺,上了藥,發了整整兩天兩夜的燒,才救回一條小命啊。”楊氏哽咽說道,越說越難過。
杜九娘知道現在該是她上場的時候了,火上澆點油,越燒越旺,她們三房才能得到最大好處,怯生生道;“太爺爺,別讓祖母賣了我,我會好好干活的,不是吃白飯的;別讓祖母逼我娘改嫁,我們已經沒爹了,不能沒有娘了;別讓祖母送哥哥們去礦上,他們太小了,沒力氣,會死人的······”
短短的幾句話,若是楊氏說,或許別人有幾分懷疑,可杜九妹,從小不愛說話,被小孩子欺負只會哭,連告狀都不會的一個笨丫頭,今天卻當著眾人求族長,可見平日里杜婆子沒少說這樣的話。
眾人的眼神看向杜長和,杜長和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當初要賣了小九兒,他說了幾句,但老婆子被銀子扎了眼,根本不聽他的話。
當時的的確確有人牙子來家里帶人,村里人都知道,想否認也不行。
杜老太爺一聽,這是想把大山的妻小,往死里磋磨啊。
大山那孩子為人仗義,哪家有事兒,都回去搭把手,又是打獵的能手,每年會給他送不少獵物,只是這小子運氣不好,沒能從戰場上回來。
大山雖然不在了,但是得了大山好處的人還在,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山的妻小受苦受難。
“長和啊,既然你們容不下大山的妻小,那你們就分家吧。”杜老太爺能想到的完美解決之法,就是分家。
杜長和一愣,訥訥道:“我們······我們老的還沒死呢,怎么能分家!”杜長和丟不起這人,若是這樣把三房分出去,以后還不得被人戳脊梁骨啊。
楊富貴雖然希望女兒一家分出去,只是這話,他不好說出口,但杜氏的族長開口,那就不一樣了。
“杜大伯,您一向慈悲,我楊富貴敬佩,全憑您做主。”楊富貴沉聲道,語氣沉重。
杜五郎今年十二歲了,這些天看著娘親姐姐妹妹弟弟被人欺負,自己無能為力,非常難過痛心。
今天娘親大鬧,無非就是想讓他們三房過得好一點。若只是口頭上勸解,并不能改變他們的狀況。剛開始幾天,或許會收斂;時間長了,他們定會固態萌生。
杜五郎跪在地上,給杜老太爺磕頭,道:“太爺爺,我爹不在了,我就是三房的男丁。這些天我們每日起早貪黑干活,可卻只能吃堂兄堂弟們一半的糊糊,所以才餓成這樣。既然今天有太爺爺,里正爺爺做主,我杜家三房長子的身份頂門立戶,分出去。以后我會好好干活,種地,孝順娘親,照顧姐姐妹妹和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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