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公府這幾日一直處在一種興奮又焦灼的氣氛中,原因無他,衛國公就要回來了。
一連數日,段老夫人都派人去京郊驛道等候,國公夫人陶氏更是強撐著病體每日問詢。
這一日,報信的小廝跑得飛快:“國公爺回來了,已經進了城。”
國公府立刻騷動起來,等衛國公一到,由上自下,盡數站在大門口的臺階上相迎。
“父親,母親,兒子不孝,回來了。”一晃離家已三載多,衛國公單膝跪地,沖父母行了大禮。
段老夫人快步上前,把衛國公扶了起來:“你身上有傷,快進去說話。”
老衛國公更是沉聲道:“回來就比什么都好。”
望著熟悉的親人,衛國公緩緩點頭,目光落在陶氏面上。
陶氏已是淚流滿面。
“辛苦夫人了。”
“國公爺——”
衛國公沖陶氏安撫一笑,環視左右,下意識蹙眉:“怎么不見止兒?”
此話一出,眾人神情頓時有幾分異樣。
“進屋再說吧。”段老夫人開了口。
廳里,衛國公拍案而起:“竟然有這種事?”
他遠在北地,只收到一封家信說是兒子身體不好,世子之位由侄子韓平承了,當時心里雖有幾分不快,可很快便釋然。
這幾年他冷眼旁觀,侄子確實要比兒子更加沉穩,站在整個國公府的角度,由侄子將來襲爵并不是壞事。誰知這其中,竟有如此曲折荒唐的鬧劇!
“止兒呢,他現在人在哪兒?”衛國公厲聲問。
“在他院子里。國公爺,都是我管教無方——”
“子不教父之過,是我的錯,我去看看那個逆子。”
衛國公趕去韓止住處,推門而入,正看到韓止手中提著個酒瓶,晃晃悠悠從屋內走出來。
衛國公大怒,大步走過去,劈手就甩了韓止兩個耳光:“逆子,聽你祖母他們那么說我還不敢相信,你竟真成了一個酒鬼!”
韓止勉強睜眼:“父……父親?”
他打了一個酒嗝,一口氣噴到衛國公面上,酒氣熏天。
衛國公怒極,把酒瓶奪過扔到墻角,拽著韓止來到院角一口水缸前,按著他的脖子就壓了下去。
水涼刺骨,韓止酒意瞬間就醒了大半,因為嗆水,拼命掙扎起來。
衛國公毫不心軟,冷冷看著韓止掙扎許久才松了手,韓止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逆子,你好歹是我衛國公的兒子,這個樣子丟不丟人?”
韓止抬頭,眼中一片悲哀:“父親,兒子不早已經把臉丟干凈了嗎?”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有誰當成明珠娶回家的妻子,結果早就和別的男人有了首尾?有誰的妻子會把別的男人藏在屋子里日夜廝混?又有誰像我這般,明明是長子嫡孫,卻連世子之位都保不住?兒子還不夠丟臉嗎?兒子早已經沒臉了啊!”
衛國公默默聽著,蹲下身與韓止對視:“不,那些事雖然會讓一個人承受巨大的痛苦,卻不是一個人自甘墮落的理由。止兒,你這般自暴自棄,才讓為父覺得丟臉!”
他伸手拍了拍韓止肩膀:“你才二十出頭,人生路還有很長,與其抱著已失去的當個行尸走肉,不如想一想你所擁有的。你若一直想不通,那我也只能當沒有你這個兒子了。”
衛國公說完大步離去,好一會兒韓止才站起來,擦了一把臉上的水,向最偏僻的一處跨院走去。
門吱呀一聲響了,里面的人像受驚的鳥兒,猛然往后縮了縮。
韓止冷笑:“賤婦,你躲什么?”
他一把抓起女子丟到硬邦邦的床上,解下腰間鞭子,一下一下抽打著她的身體。
女子顯然已經習慣了,竟一聲不吭,只不停扭動身子躲避著。
鞭打的人卻越來越興奮,到最后雙眼都紅了,把鞭子一拋,一把扯開女子的衣裳。
她這才發出一聲哀求:“不要——”
“不要?這不是你最喜歡的嗎?”韓止冷笑一聲,動作利落完全不像喝過酒的人,不知從何處摸出一卷繩子,把女子以一種極為難堪的姿勢綁在床柱上,隨后雙手環抱,冷冷打量著她大開的門口。
“你不能這樣,我也是個人啊!”盡管不是第一次,女子依然感到極度的羞辱。
“好久沒沐浴了吧?真是臭不可聞啊。”韓止往那大開的門戶處吐了一口唾沫,似是發泄夠了,收起繩索與鞭子,掉頭走了。
隨著門關上,屋中的人掩面聳動著肩膀,卻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為什么會這樣?她程瑤不該混成這樣啊!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程瑤搖搖晃晃站起來,
她在狹小陰暗的屋子里一遍一遍走著,整間屋子除了一張床,一個恭桶,再無別物,連那墻壁都用棉墊牢牢覆蓋,讓人使不上力氣。
這是連死都不讓她死!
死?她怎么甘心就這么死,她明明看過那本書的,又有著這些人沒有的見識,怎么會斗不過他們?
程瑤忽然一怔。
書?對了,這個世界原本就只是一本書,她一定是看書時睡著了,說不定醒過來噩夢就結束了。她還是她,那個前途無量的婦產科醫生……
怎么醒來呢?
一個念頭涌上程瑤心頭。
死……
是了,她在這個世界死了,就能在原來的世界醒過來了!
她低了頭,撫摸著手腕上的玉鐲。
自從被韓止關在這里,她連一支發簪都被收走,只有這個狀似無害的鐲子得以保留。
早已瘦骨嶙峋的程瑤很輕松把鐲子摘下來,一下一下撞擊床柱,不知撞了多久,鐲子終于斷成了幾段。
她選了一截斷頭處最尖銳的,咬了咬牙,毫不猶豫照著手腕劃下去
劇痛傳來,可因為斷裂的鐲子依然很鈍,手腕只是被割破了皮。
“不痛,不痛,我一定要回去!”程瑤自我催眠著,一遍一遍用斷鐲反復切割著手腕,經歷了地獄般的折磨后,鮮血終于汩汩而出。
隨著大量失血,她的視線開始模糊。
潔白的天花板,蒼白的床單,入目的一切皆是一片白色,床上躺著一個女子,一動不動,只有連接她的儀器顯示著她還活著。
“聽說病人今天有了反應?”身穿警服的男子問詢著負責治療女子的醫生。
“是的,病人昏迷了二十一天,本已確定是腦死亡,,沒想到今日有了醒來的跡象。”
男子合上記錄本,鄭重道:“病人若是醒了,立刻通知我。”
待男子一走,幾個小護士立刻圍住了醫生:“李醫生,程醫生真的能醒來嗎?”
李醫生隔著玻璃看了一眼,淡淡道:“有希望。”
這時有護士喊:“李醫生,206床病人找您。”
“這就來。”
等李醫生一走,幾個小護士立刻八卦起來。
“你們說,程醫生真的會醒過來嗎”
一個小護士鄙夷笑了笑:“醒過來又如何,還不是要去坐牢。照我看啊,還不如別醒呢。”
“麗麗姐,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們給我說說唄。”一個新來的小護士央求道。
那護士便道:“其實這都不算新鮮事了。程醫生本來就是咱們醫院的婦產科醫師,年紀輕輕又是博士,據說在學校時就是出名的才女,按理說前程大好。可誰能想到呢,這樣一個人偏偏要去給人當情婦。”
“那怎么還要坐牢啊,她都這么慘了?”
“你聽我說完呀。像程醫生這樣學歷高長得好又有才的女人,肯定不甘心就當一個見不得光的情婦吧?事情也是湊巧了,那位原配年過四十竟然懷上了,偏偏還在咱們醫院檢查生產,結果卻一尸兩命,原配連同孩子全都沒了,聽說是個男娃,足有七斤重呢。”
“真是可憐。”
“可不是嘛,當時就有傳聞,說是程醫生動的手腳,后來連警察都介入了,顯然是真的了。”
“那程醫生怎么又成這樣了呢?”
“這就是惡有惡報了。”另一個護士插嘴道,“原配還有個女兒呢,也有二十來歲了。那日掛了程醫生的號來看病,抽出一把刀就把程醫生砍了……”
新來的小護士掩口驚呼:“那原配的女兒不也要坐牢嗎?原配可真可憐。”
“不會,后來鑒定了,那姑娘有精神病呢。”
幾個護士都笑起來。
“聽說啊,程醫生傍的那位因為妻子兒子都沒了,只剩下一個女兒,帶著寶貝女兒去國外療養去了呢。程醫生成了這樣,人家都沒來看過一眼。”
重癥病房里,程瑤虛無的靈魂劇烈扭曲起來:“胡說,那個丫頭才沒有精神病,她應該去坐牢的!”
滴滴滴——
重癥室傳來警報聲。
護士們吃了一驚,忙去喊醫生。
一番忙亂后,李醫生搖了搖頭:“通知家人吧,病人已經死亡了。”
一個小護士悄悄撇嘴。
通知誰去啊,程醫生的家人嫌丟臉,電話都打不通了。
程瑤再次睜開了眼睛,劇痛傳來,手腕上纏著厚厚的紗布。
看到熟悉的環境和人,她痛苦嘶吼:“不,我不要再回到這里!”
韓止冷冷一笑:“賤婦,你把我拖進噩夢里,自己想尋死解脫?休想!”
程瑤眼一閉,一直支撐她的念想轟然倒塌,臉上呈現出行尸走肉般的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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