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無常嘆息連連,當年他們在下面那也是愛美之人,誰愿意整日要不白乎乎,要不黑乎乎的,高帽也難看。
在下面唐裝漢服,什么穿不得?如今就是一天換十幾套手工打造的精品服裝,也是輕而易舉。
以前那衣裳早落伍了,不好看。
可后來才發現,工作時穿這身工作服,卻是要省事得多,很多話都不必說,直接往前一站,只要是還腦子清晰的妖魔鬼怪之類,都知道你是什么人,雖然有時候也會遇到點兒麻煩,鬼魂躲著走,但大部分時候方便的緊。
紅塵一想也是:“別叫我仙子,聽著別扭,叫我夏紅塵。”
兩個無常對視一眼,目中都帶出幾分尷尬,卻不肯這般稱呼,只稱靈師。
靈師也挺好的,眼下這個世界,人們都不知道有靈師存在了,她有時候還有那么一點兒寂寞。
這邊三‘人’嘮嗑,那邊一群人傻愣愣看著。
到是裴冬妮哭得不能自已。
半晌,紅塵才說正事兒。
兩個無常到跟紅塵大包大攬,保證送陳生去輪回,只是裴冬妮敢在人世間使用邪術,罪大惡極,但看在有靈師度化的份上,且尚未造成不可挽回之惡果,只需在地獄服刑兩百年。
黑白無常拿鎖鏈,鎖了裴冬妮,一瞬間,裴冬妮就倒下,魂魄脫離,渾渾噩噩地立在無常身后。
“靈師,我們這便告退。”
紅塵點點頭。
只見廳內開了一道黑門。
陰冷的風吹過,半晌,房間里忽然亮了不少,剛才是黃昏。此時就是正午,太陽尤其溫暖。
“走了?”
岳總慢慢地坐在沙發上。輕輕抹去額頭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抬頭看紅塵:“大師,現在……我們家岳岳怎么樣?”
“帶她去醫院檢查身體。”
紅塵吐出口氣道,“大體沒事兒,我看此事不用跟她提,其實人們無知無覺,反而無懼無怕,會少很多是非麻煩。”
岳總連忙答應。
“我會再幫你們這宅子調整一下風水,雖然風水輪流轉,但這宅子還沒到該退休的時候。等你們家第三代出生,再擇新宅也不算遲。”
岳總這下算是松了口氣。
他家岳岳愛這老宅,愛得什么似的,可宅子畢竟太老了,雖然經常整修,依舊讓人不很放心,現在請專業人士看過。知道無妨,他也能安心。
紅塵走了之后,岳總還是半晌回不過神。
到是徐芬特別殷勤地追上去給紅塵塞了張名片,順便要到了聯系方式,珍而重之地收起來。
這可是真正的高人,不是江湖騙子,遇見一個簡直太不容易!
紅塵沒怎么當回事兒。轉頭就回了學校。
學校永遠平靜的很。外面風雨再大,學校里也感受不到多大的波動。
到是這幾天大家談論的東西。從名牌包包,化妝品,去哪兒旅行,變成股市多么多么的牛氣云云。
好像不談談股票,那就是很Low了似的。
學生里面錢多的,也都紛紛下股市,一展身手,不過大部分玩的并不大,還是很有理智,很小心翼翼。
“聽說了沒,好像咱們學校的明雯雯特別厲害,看股票看得準極了,人稱神眼,說哪支股漲,哪支就漲。”
“誰不知道,都傳瘋了,昨天我聽佟倩還說,拿出自己多年勤工儉學積攢下來的零花錢出去,讓她幫忙投資,明雯雯那人很好說話,也不嫌麻煩。換了我,我可不敢,股票這東西這么不穩定,自己玩也就算了,幫別人萬一賠了算誰的!”
他們又不是專業人士,不會簽合同求個保障,賠錢賺錢,都麻煩很大的。
紅塵搖了搖頭,問了問自己宿舍,都說沒玩這個!
玩股票可不是別的投資,需要不少本錢,學校里的學生,學費生活費還靠家里資助,哪能拿得出那么多票子。
既然相熟的人都沒玩,紅塵就沒怎么放在心上,認認真真地上課,偶爾間或出去找個活兒,她現在不缺錢,岳總那邊事情果然了結,聽說岳岳去醫院檢查,醫生們都嘖嘖稱奇,說恢復的特別好,簡直不像曾經得過心臟病的,她也沒再覺得傷口疼,傷口也復原,只是可能會留下疤痕。
岳岳的意思,不打算做除疤手術,她反而覺得,身上留下這道疤痕,感覺更好。
岳總在這方面,從來不肯勉強女兒,這幾日是精神煥發,連生意上都百事順利,為此,他還專門親自請紅塵吃了頓飯,給她塞了一張金卡。
金卡里足足塞進去一百萬!
紅塵對這個數目不太敏感,但也相當清楚,至少她讀書上學不用考慮錢的問題。
怪不得王半仙那家伙干這個又順手又開心,隨便忽悠幾句,人家就白白送錢,能不開心?
拿出一部分改善生活,另外一部分,存起來做慈善基金,原主的愿望本身很模糊,她要的簡單,希望歐辰不死,家里人都好好的,希望她的人生有意義。
可是她的那一輩子,一生沒有工作,困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想必做任何有意義的事業,她都會滿意。
紅塵也在考慮未來,她現在學的是漢語言文學專業,是中文系的,這個專業屬于萬金油,畢業之后就業有點兒難,她總不能真一輩子當神棍,她是不介意,很好玩,但也要考慮原主會不會覺得不妥。
以原主的性子,或許不會把一個神棍當成理想職業,雖然她也不一定會不算任務通過就是。
這也是個大事兒。
紅塵給自己買了臺戴爾的筆記本電腦,一連好幾日,下課就窩在宿舍里上網,主要搜一搜現在什么工作比較有趣。
還搜著看各種幸福職業排行什么的,宿舍里的那堆都以為她發神經了。心下擔憂,時不時把人拖出去開導開導。
這日。太陽升到半空,已經快到中午。
紅塵掙扎著從床上起來,腰酸背痛的感覺稍微好了一點兒,洗了把臉,剛打算去吃一碗豆腐腦,忽然抬頭從窗戶里看出去。
外面忽然一片嘈雜聲。
“怎么了?”
難得上午沒課,晚上幾個學生都玩到凌晨一點多,本來想睡個懶覺,這會兒卻驟然驚醒,腦袋疼的厲害。可外頭吵得不行,他們也只好抱著腦袋下床看一看。
沒多時,就有人奔過來喊:“不好了,佟倩要跳樓!快通知輔導員。”
“應該要報警吧。”
一片混亂。
紅塵和她宿舍里幾個也被裹挾著沖出去,剛跑到四樓,就看見佟倩趴在五樓的陽臺上嚎啕大哭,眼睛通紅。涕淚橫流,一點兒形象也沒了。
其他人雜亂地勸說。
還有人喊:“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兒啊,別怕,佟倩,我下個月,下下個月,哪怕接下來一年的零花錢都不花了。全給你存著。”
“還有我。以后我每個月只吃饅頭蘸醬,存下錢來給你。別鬧了啊!”
周圍人一說,大家才知道,原來都是股市鬧的。
今天一開盤——股市一路走低,幾支股票都要跌停板了。
佟倩一開始還是很理智,后來賺了錢之后,明雯雯說最近股市利好,想要多賺一筆,被錢晃花了眼,這孩子就膽子大起來,不光是自己的積蓄,連借來的錢都投進去,全塞給明雯雯去操作,結果,損失慘重。
股市這一行,那真是進入需謹慎,小心傾家蕩產。
紅塵自己也玩了,不過是及時抽身退步,只賺不虧,她微信圈子里一堆點贊表感謝的,還有人吵吵要給她立一個長生牌位。
可這幫學生就不是個個都好運。
一提起此事,愁眉苦臉的無數。
當然,像佟倩這樣鬧著要跳樓的,還是只有她一個。
佟倩在上面哭得有氣無力,搖搖晃晃,嚇得眾學生心驚肉跳,這時,有人拖著明雯雯跑過來,蹬蹬蹬上了五樓。
明雯雯的臉色也很難看。
不只是佟倩,她也賠了,而且賠得只多不少,只是她心性堅定些,哪怕恨得想吐血,面上也不肯露出軟弱的表情。
一看見明雯雯,佟倩更是痛哭流涕:“都是你,都是你,我說這股市看得人心驚肉跳,你偏偏說心里有數,這就是你說的有數!整整十萬,十萬!”
對于工作很多年的人來說,十萬或許不是什么拿不出來的巨大數目,就是一時手頭緊張,可四下里借一借,也總能湊一些,都不用靠父母靠親人,可對學生,十萬就是個天大的數了!
佟倩雙手攥緊,青筋畢露,一副瘋了似的想撲過來咬人的樣子,她家的條件一般,工薪家庭,她拿了二十萬出來做本錢。
這二十萬,里面有十八萬是她從爸爸那兒偷偷拿出來的,不是自家的,應該是公款,她本來打算,稍微賺一些馬上銷戶,反正絕對不能讓家里人察覺,現在可好,虧了十多萬,還剩下不到一半……
數目其實不大,學生們七嘴八舌的,還說要發動全校給她籌錢,讓她別擔心。
明雯雯心里也有一股氣,一開始硬憋著不說話,此時腦子里嗡的一聲,也忍不住,皺眉怒道:“你吼什么,你才賠了多少,股市本來有賺有賠,誰能保證只賺錢不賠錢?”
她自己才叫慘烈。
手頭好不容易攢出來的兩百多萬,全給賠了進去,一點兒不剩,欠債無數,不知何時才能還清,已經焦頭爛額,不光是她自己的,別人的也賠了好些。
那些人大部分都知道,股市就這樣,有賠有賺,到不追著她要賠償,可心里都不是滋味,關系也疏遠。
明雯雯前陣子風光得意,好些人覺得她有能耐,有本事,就是一些富二代千金,也愿意和她交朋友。現在一切都冷下來。
她自己都難受的要命,哪里還顧得了別人。
話雖如此。她還是盡力克制,說話并不特別難聽,都是挺有道理的。
明雯雯這個人在學校還是比較要顏面。
問題是這會兒,佟倩本來就處于瘋狂狀態,一受刺激,怒火上涌,張牙舞爪,整個人撲了上去,卻腳下一滑——整個人頭朝下,翻了下去。
眾人:“……”
匆匆趕來的輔導員看到這一幕。頭一暈,心想——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這時,大家的驚呼聲才想起來,探頭看去,就見佟倩吊在半空中。暈死過去,隨風飄蕩。
再一看,四樓不知道是哪個學生,手里多出一條‘鞭子’綠色的,好像是根藤條。
“快,快,救人!”
一群人擠開面色蒼白的明雯雯。蜂擁而下。沖過去替紅塵抓住繩子,七手八腳把佟倩弄上來。
輔導員怒其不爭。可這會兒也不敢痛罵她,只能趕緊給她家里人打電話,讓人來接回去。
這是學校,學生跳樓就是大事兒,學校有責任的。
明雯雯眼睛一紅,看周圍的學生沖她指指點點,一陣心酸,她明明是好心!
這關她什么事,怎么不去怪佟倩承受力太差!她損失更大,可也沒想跳樓,跳樓求死,誰知道還能不能再多一次生命,她的生命這么寶貴,怎么可能在這種地方浪費掉!
股市出錯,是她不太熟悉的緣故,明明記得還不到巔峰,再有半個月才是巔峰數值,偏偏提前崩潰了,但是不要緊,她一定有更多的辦法賺錢,這么一點兒小錢,毛毛雨而已。
一路送去醫務室。
佟倩只是受到驚嚇,沒有大礙。
到是紅塵的胳膊受了點兒傷,按摩一下,不要提重物,過個個把月也就能好。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紅塵趁機順手把自己的藤條給收了,團成一團,塞在口袋里,其他同學也挺好奇的,連輔導員都奇怪。紅塵就隨手拿著藤條,三下兩下,居然編織出一個特別漂亮的小包,綠意盎然,花紋精美,完全是藝術品。
一下子,剛才的那場鬧劇帶來的緊迫感就消散了去,眾人笑起來,輔導員還忍不住說,紅塵要是拿這包去賣,賣個四五百,絕對有人捧場,尤其是手工編織,多有意思,現在只要是手工的,什么都貴的要命!
風波過去。
佟倩暫時休學,被送回家去,她的父母一起過來接的她,沒過兩日,明雯雯還牽頭給佟倩來了一次捐款,大部分同學都多多少少捐了一點兒,這事兒就這么過去。
明雯雯到是沒有被打擊到的樣子,還是長袖善舞,在學生里面漸漸又有了不錯的好人緣。
紅塵就不一樣,她整日把時間安排的特別緊湊,讀書學習,學習讀書,拼了命地吸納知識,連她在網上出的風頭,也漸漸被人淡忘,和明雯雯之間的關系,自然而然就更顯得冷淡下來,最多也就是校園里無意中碰到,點點頭的交情。
到是又結交了幾個朋友。
和宿舍里那幾個的感情都不錯。
紅塵宿舍一共是六張床,有一張床是空的,一共五個人。
她住在靠近門的下鋪,上鋪是濱海本地人,夏雪,對面下鋪是湖南的妹子,叫李燕,還有一個王丹丹,天津人,身高一米七八,形似模特,一張俊臉像混血兒,五官深邃,再加上東北那疙瘩來的張華,到是天南海北,哪的都有,感情還不錯。
這日,下午第一節課是選修課,周易研究,王丹丹選的,結果她跑去和她男朋友玩星際爭霸,偏偏這門課的老師喜歡點名,一般隔三差五地就點一次,還通常不會上課就點,而是半截或者下課前忽然點,到弄得選他的課的學生們往往不敢逃課。
今天紅塵沒什么事兒,正好借了幾本書想讀一讀,干脆就替王丹丹過去。
她其實不太弄得懂,這里的學生們怎么會那么喜歡逃課,在大周知識很寶貴,有條件讀書的人,那真是頭懸梁錐刺股,一點兒不夸張。上學也是很嚴肅的事情。
當然,入鄉隨俗。既然人家說沒逃過課的大學生,就不是一個優秀的大學生,她也就這么聽了。
老師姓任,今年五十有六,研究玄學也就七八個年頭,年紀大了之后才開始的。
他有個習慣,講課比較自由,不太喜歡按照教學大綱進行,講到哪兒算哪兒,通常兩個班的課。總有些大大小小的不一樣,今天照例很快講完,然后留下一篇功課,讓同學們自由發揮,想寫什么就寫什么,反正只要跟課程有關就好。
課都是兩節連上,下面還有一堂。
一幫學生。有的抓耳撓腮,有的洋洋灑灑,等快下課,老師收上去,隨手翻了翻,一邊翻閱一邊樂,大部分學生。至少有百分之七十。都是寫占卜。
周易嘛,一提起來。讓人第一個想到的,無疑就是占卜。
平時任老師看過就罷了,今天卻忽然有了說閑話的心思,嘆了口氣道:“大家都知道,其實周易是一部博大精深的哲學典籍,里面包含深刻的人生哲理,并不是研究周易,他就會算卦,前陣子我出門,不小心把錢包丟了,然后去報案,結果警察認識我,一看我就說,你不是周易大師嗎,怎么不給自己算算錢包在哪兒呢,找我們干什么!”
下面哄然大笑。
紅塵也笑。
任老教授嘆氣:“這警察不厚道!”
任老師講課幽默風趣,學生們到也很喜歡聽,連紅塵也聽一個樂子,下課的時候點名,幫王丹丹應下,便下課走人。
下午剩下的時間沒事做,紅塵去圖書館也去的差不多,夏雪和張華想去逛街,拉上紅塵,三個人拿了點兒零錢就出發。
其實紅塵做什么都高興,在這個世界上,女孩子可以做一切想做的事兒,她看過電視,知道如今人們不光能上天,還能飛出地球,走上月球,探索宇宙。
她也是才知道,原來地球是圓形的,月亮上沒有嫦娥,那她印象中的,時常在夢中出現的天宮又在哪里?真的是另外一維空間,人間的人看不到?
如果原主學的是理科,她一定要仔細研究一番,現在是文科,只好憑興趣從頭開始。
事實上,最近學校里就有傳聞,說校花級別的美女里面,夏紅塵是怪人,長發飄飄地坐在圖書館里看書,結果看的是小學自然!
所謂只能遠觀,近看說不定要崩潰的傳聞,也就甚囂塵上了。
紅塵和同學去逛街。
任老師帶著一堆學生作業回辦公室。
說起來,他屬于對學生很負責的那類老老師,還講究傳道授業解惑,所有學生的作業,就是再幼稚,他也會認真地看完。
翻了幾本,批改一番,就看到一篇,篇幅很短,也就千余字,但是這字真是漂亮!
他也研究一點兒書法,算是書畫協會的人,但看了這一筆字,還是頗有自愧不如的感覺。
任老師連忙把稿紙上的褶皺撫平,學生們抱作業不經心,弄得有點兒凌亂,邊邊角角還有翻卷的痕跡,小心撫平,這才仔細看,一看內容,也是關于占卜,不過人家字寫得好,哪怕是千篇一律,任老師還是喜歡,手一勾,就給了個九十九分,又寫了一個優秀。
等到仔細看下去,到是越看越驚訝。
寫這篇的學生,寫得半文半白,但并非生拉硬套,文字十分優美貼切,也特別的自然,內容更是顯得很正規,很專業,他研究易學也有些年頭,一眼就看出來,筆者精通中國古典文化,寫出來的東西言之有物,讀起來順暢得很,一口氣讀完,猶如酷烈夏日飲下一杯沁涼的冰鎮啤酒,痛快極了。
最后,筆者還舉了一個例子,就以任老師為例,說他丟錢包的事兒,讓這學生一說,好像他錢包丟得還非常正常似的,不丟才奇怪,又說起,只是虛驚一場,耐心等待,天黑之前必有音信。
任老師:“……”
他抬頭看了一眼,太陽將將要落山。
這時,手機響了,他接起來一聽,原來是警局打來的,說有人撿到一個錢包,里面有一張中南大學的飯卡,看描述也比較像他丟的那個,讓他過去看看。
任老師:“……”
巧合吧。
匆匆開車過去,果然是他的錢包,人家做好事的那位也沒有不留名,不是他學生跟他開玩笑呢。
轉頭回學校,他就對自己桌子上的作業,稍微有一點兒慎重起來,這些寫了占卜內容的作業,還是別走馬觀花,要仔細看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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