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殺得人頭滾滾,普通老百姓們提起來,也不過是茶余飯后的一點兒談資。[玄界之門]
可那些正經的,有可能被卷入其中的世家大族,卻是緊閉門戶,一連半月都特別緊張,連喬氏這等外地人,也能隱隱約約感受到那股奇妙的氛圍。
她去交際的人家,自然是和頂層的人接觸不到什么,也不會受到太多影響,不過,在京城這種地方,消息總是不容易瞞得住,小家族尤其要關注那些大家族的動向。
有好幾次,喬氏到交往的朋友家做客,聽對方抱怨,哪家的好的大辦,如今也不辦了,他們禮物都備好,就是送不進去,自然有事兒相求,也找不到個由頭。
“我聽說夏家,就是那個夏家也閉門謝客,家里的刀具都不肯外售,前天還有個從南邊來提貨的商人,差點兒急得在夏家大門口撞了墻。”
那個南邊的商人,是跟船來,還有急事,必須跟船走,磨蹭不得,要是自由帶貨的還好,怕就怕應承了客戶,收了定金,要帶專門貨物的,萬一拿不到手,回去光是賠償,就夠他們這些人哭個三天三夜不停歇。
喬氏一邊聽著八卦,一邊把瑤姐兒的婚事,大體給定了下來。是趙家的嫡三子,也是嫡出的小兒子,今年十七≌≌,x.歲,還在讀書,雖沒有什么才名,到也沒什么風流花心的壞名聲。
兩邊都有了默契,不過還未曾明說,所謂一家有女百家求,在這上面,大家都不必著急,總。
要說這趙家,也是五年前才來京城的,趙老爺年過四十,考中了進士,進京謀官,目前在翰林院當個清閑小官,還開了個小書院,不是正經書院,不過供那些赴京趕考的舉子們讀書學習罷了,雖然小,可進項卻不少。
趙心眼靈活,也有些才氣,四十歲中進士,可不算笨了,經驗也豐富,那些舉子們為了他那些經驗,也很愿意花個三五十兩銀子在他書院讀幾日書的。
于是不過五年,趙家就把家里老娘也接進京城,還在好地段買了房子。
能買到房子就極不簡單,京城地價貴,房子更貴,好些官當了大半輩子,還在賃房住。
給瑤姐兒說這么個人家,喬氏自己也挺滿意的,這里畢竟不是鳳城。
一時高興,甚至顧不得女兒們都在,就在老太太面前念叨起來。[]
“我大體挺滿意的,見了他們家興哥兒一面,長得很好,配得上咱們瑤姐兒,也守規矩,在席上言談舉止都很有教養,趙夫人有些刻板少笑,不過無妨,她也不像會磋磨媳婦的惡婆婆,趙老爺只最近納了兩個妾,家里不算亂,哎,只要是守規矩的人家,咱們瑤姐兒就吃不了虧。”
喬氏絮絮叨叨。
老太太只含笑點頭。
說白了,兒女婚事,還是要父母做主,當祖母的再上心,也不過是能給把把關。
“你看著好,那就好。”
一群小姑娘們都聽不得這個,個個低著頭,只對著碗里的飯一顆一顆的吃,吃的香甜可口,好像是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紅塵心下好笑,也裝模作樣地在那兒吃飯,結果吃著吃著,喬氏的眼光就瞟過來,一副很愧疚,若有所思的模樣。
羅娘和小嚴也在后面竊笑,都說,眼下這位大太太把瑤姐兒的婚姻大事搞定了,下一步肯定要考慮他們家小姐,就是不知道,自家小姐有沒有什么應對的法子。
喬氏咳嗽了聲,剛想說話,外面忽然傳來一聲特別高昂,又有一點兒尖銳和凄厲的貓叫。
然后就是一聲連一聲。
屋子里幾個都聽得瘆得慌,連老太太都念了好幾句佛:“這是怎么了,最近兩天外頭的野貓都往咱家來了。”
瑤姐兒眉頭緊皺,心下也有些不安。
紅塵一看,就把目光調轉過去,注視門外,差不多盯了片刻,外面的貓叫聲就漸漸小了,沒多時,完全聽不到。
喬氏這才松了口氣:“貓這種動物,都是有靈的,咱們也不好去打,可它老叫,吵得人也頭疼。”
眾人聊了一會兒貓,老太太到有了談性,笑道:“人們都說貓奸狗忠,其實不然,早些年我年輕的時候,家里就出過一件怪事,有一次我去廚房,一進門,就看見一只黑白花的大貓叼著我們家半條咸魚從窗戶里跑了。”
老太太這么一說,其他人都笑,老太太也笑,“貓偷魚不稀奇,結果晚上我們家附近的一個老寡婦,就拎著魚過來賠禮,還帶著那只黑白花的大貓,說是最近這小東西老愛把別人家的吃食往家里叼,也不多,就是東家剩下的半條魚,西家剩下的一碗飯,到底不好,可她就守著這么一只小東西,也舍不得打罵。[]”
“我娘一看是那個老寡婦,笑了笑也就罷了,不好為難人家,那老寡婦沒有兒女,一個人生活,只有一只貓作伴,那時候村子里大家伙家里都不寬裕,她一個老太太,靠給人漿洗衣服,時常去山上撿些野菜,艱難為生,誰也不會為了半條咸魚就給人家難看,我們家那時候再不富裕,也不缺半條魚。”
“從那之后,那只貓還是常常來我們家,不過,到不偷東西,就是幫著逮老鼠,看門,有一次晚上,還幫我們家抓住個在地窖附近挖洞的小賊,那貓抓住了賊,做了好事,就沖著家里的米面什么的喵喵叫,逗得我娘老是笑,說這貓是來給家里打工呢,合該給個獎賞,便讓我拿好吃的給它,別管魚還是肉,貓自己不吃,叼著我的褲腿往家里帶,后來我們就明白了,這是想給它主人吃呢,我娘心善,覺得這貓有靈性,忠心護主,就時不時地帶著些瓜果蔬菜,米面之類,送去給那老寡婦,有個什么活兒,也想著她,果然,這貓來我們家就來得更勤快,家附近從來不招老鼠之類,連個麻雀都沒有,都是它的功勞。”
老太太笑著說,卻又嘆了口氣,“后來老寡婦去了,村子里的人幫忙,給她置辦了一口薄棺,就找了個地方葬了,我們家想把那貓接回家養,它卻不肯,一直守著老寡婦的墳頭,沒幾日就聽上山砍柴的人道,那貓死了,身子都是僵的,我娘還趕過去,把它也埋在了老寡婦的墓里頭。”
這故事說的,眾人心中都有些沉重。
瑤姐兒忽然道:“我以后可不養貓了,要是養一只那么有靈性的貓,等它沒了,我還不得難受?”
大家喜歡聽的,多是各種歡喜的故事,奈何現實中,一只貓或許能跟著主人一輩子,可一個人,卻難養貓一輩子。
紅塵嘆了口氣,也有點兒想她家的愛寵們,她也遇見過對主人忠心耿耿的貓。
說起來,好像忠誠的畜生,比忠誠的人更容易遇見,也不知這是個什么道理。
吃過飯,紅塵特意挑了幾塊兒餅子,去喂了喂貓,到不是沒有好吃的,就是今天盧家的伙食大油大鹽,給貓吃不好,雖然野貓估計也沒那么講究,到底還是要注意些。
喂了貓,眼看著兩只野貓順著墻角離開,紅塵略站了一會兒,便回屋休息去。
羅娘和小嚴陪著讀了會兒書,寫了會兒字,就早早睡下。
深夜,半夢半醒間。
紅塵忽然坐起來,向外看了一眼,皺眉。
羅娘今天守夜,就在外間的軟榻上,一聽見動靜,連忙披上衣服進門:“小姐?”
“外面不太對。”
羅娘臉色一變,連忙出去叫醒小嚴,兩個一塊兒出門,轉了一圈兒,滿頭霧水地回來,“小姐,沒出什么事兒……就是今天晚上安王本來進了宮,陛下還留他住下,可大半夜的就從宮里出來,似乎受了傷,只是傳聞,咱們的人也不確定。”
這種事,本來也不能確定。
紅塵點點頭,推開窗戶,朝著皇宮的方向望去,笑了笑,略微安心:“還好,不是太子那邊出了問題,應該是反噬比較嚴重了。”
她現在很確定,安王應該是著了道,不知道讓誰塞了一個野佛給他,野佛帶著邪性,最是吃軟怕硬,在外頭吃了虧,讓太子那兒的紫金龍屏風吞了大半的氣,回去肯定要從安王身上找補回來,那野佛心中,安王的就是它的,想來不會太客氣。
慢吞吞關上窗戶,紅塵猶豫了下,示意羅娘給她拿衣服:“安王自食惡果,咱們看著就好,不過安王妃既然重禮都給咱們送了,就去看一看,救得了救不了的,看她運氣。”
其實安王妃是忠是奸,誰也不知道,看不出來,不過,紅塵如今也不是說,非分個忠奸善惡才會出手,宮里的貴人們,哪里來那么多的善惡,心中還有一分良心,那就不算惡人了,再說,安王妃要真沒運道,她去也沒用。
羅娘拿了身簡單的衣服,讓紅塵穿上,現在是大半夜,也不好驚動盧家人,紅塵干脆帶著兩個丫鬟,很低調地走了小角門,角門守門的老人是他們的人,到不用避諱。
一路走,紅塵簡直能看見安王府上籠罩的,濃濃的詭異氣息,還有隱藏起來的,一絲絲煞氣。
此時,安王府里安安靜靜。
安王受了傷,不過沒回后院驚動王妃,只在前院,前院亂糟糟一片,廚房在燒水,好幾個大夫都在門口守著,里面一個老大夫低著頭給安王包扎傷口。
他的臉色灰敗,一點兒活氣都沒有,目光近乎麻木,額頭破了一大塊兒,鮮血淋漓,血都有些止不住。
王妃身子重,沒被驚動,側妃坐在一邊默默垂淚,咬著牙問大夫:“王爺怎么樣?”
不會撞壞了頭吧?
大夫也說得模棱兩可,不大敢給保證,一個勁兒地說,必須靜養,必須靜養。
側妃只好吩咐人去煮藥,她甚至不敢問自家王爺,好好的人進了宮,怎么這么狼狽的被送回來。
送王爺回來的御林軍,把人扔下就走,個個板著臉,一句話都沒說,他們塞的紅包也一概不收,王爺那幾個親信師爺都在外面等著,看樣子也嚇壞了。
側妃心里亂,忍不住扭頭看了眼,回頭問貼身的宮女:“王妃那兒……”
她遲疑了下,宮女輕聲道:“正院那邊也亮了燈,好像王妃不太好,剛才過去請側妃照顧王爺的那個宮女,臉都是白的,這會兒還是……”
做下人的,不好說的太直白,側妃卻明白過來,深吸了口氣:“咱們府里不能再出事兒了,王妃有身子,不能驚動她。”
其實,像安王府這樣,接連不斷死孩子的情況,外面都在傳揚,說王府的女人們個頂個心如蛇蝎,都是惡毒人,王妃和側妃更是水火不容。
可實際上,遠沒有人們想象得那么糟糕。
王妃的性子不差,大面上很過得去,從來不克扣底下人,她這個側妃,也是熬資歷熬上來的,剛進府的時候,安王頭一個王妃已經去了,就是眼下這個當家,也沒讓王妃欺負什么的,至于孩子……她不知道是不是王妃做得手腳,當初也害怕了好久,可這孩子,不是只有別人的死,那是整個府里的孩子都留不下來,王妃一口氣死了兩個嫡子,整日吃齋念佛,府里更是各項規矩嚴格的不行,誰都看得出,王妃這兩年是真心想要府里多幾個孩子,甚至連王爺去外頭找好生養的女人進門,她也沒說什么。
要說唯一讓人能嘀咕幾句的,就是王妃把那小世子給慣壞了,可這事兒,還是要說那小子本身不好……
側妃也很不喜歡陳密的母親,對這孩子更是看不順眼,一點兒也沒覺得王妃哪里做得不妥當。
總的來說,安王府的妻妾們都算得上能和平共處,就是各自都有些小心思,也沒有外人想象中那么兇險。
主要是安王這人,不是個長情的,在府里沒有哪個女人讓他一直掛在心頭,自然也就無所謂嫉妒憤恨。
前院亂紛紛,后院那邊,柳葉立在門口,藏在陰影里,把其他宮女嬤嬤都支出去,勉強鎮定,一顆心撲通撲通的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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