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等三人相繼離開空間。

外面已經是寅時初，東方露白。

“香香已經接照師尊之前的吩咐，將劍奴們拘束在山腳的侍從院里。”香香匯報，“滿山的茶樹也都追了一道肥，三兩月內無需施肥、剪枝。”——清沅真人閉關之前特意囑咐過她：如果他們要長時間的外出，便啟動護山大陣封山。

沐晚此行，除了去看望舅舅們和爹爹，最主要的是，想去凡人界游歷一番，查出她身上的信仰元力的由來。

身家都差不多隨身帶著呢，是以，也沒有什么好收拾的。沐晚拿著師尊給的令牌，啟動護山大陣后，帶著香香等三人飛往祖師峰。他們計劃乘傳送陣，直接抵達如意城。

臨走之前，她只給張逸塵發出一道傳訊符：“師叔，我去凡人界游歷了。”

很快，張逸塵回訊：“好。路上小心點兒，一路平安。”

因為宗門有令，所有外出弟子一律不得顯露身份，所以，沐晚又換上了鑲黑邊的青袍，頭戴青紗帷帽。

傳送處管進不管出，入口與出口是分開的。

出口處無人看守，但是，入口處卻是有筑基期的執事弟子當值的。

香香等三人照例藏在空間里。是以，沐晚只拿出一塊出行令牌和身份玉牌。

“原來是沐師姐！”執事弟子查驗過出行令牌后，又雙手接過她的身份玉牌平放在幾案一端的白玉臺上。

炫目的靈光飛閃而過，白玉臺上現出一行朱字：劍道峰觀云嶺清沅真人門下沐晚。

“沐師姐，請收好。”他滿臉堆笑的將出行令牌和身份玉牌一并還給沐晚，“查驗無誤，您請進。若是房門緊閉，說明傳送陣不得空，您稍等片刻即可。”

“謝了。”沐晚微微頜首，從通道進入傳送處。

運氣很好。傳送陣外面的房門洞開，正空閑著呢。

沐晚快步進屋。關上房門，在白玉柱上放了一塊中品靈石。

旋即，靈光乍現，將她籠住。

幾息之后。靈光消退。沐晚定睛一看，已經到了如意城的郭家傳送房。

她推開門，走出去。

一名花白頭發的老者快步迎了上來。看到她，老者欣喜的抱拳行禮：“沐師姐，您來了！”

修士的記憶力都是過目不忘。沐晚也認出了這位老者。他就是守護如意城駐點的郭管事。他依然身著太一宗外門筑基管事弟子服飾。只不過看上去年輕了十幾歲。

一看修為，是筑基四層。怪不得面相變年輕了。沐晚抱拳還禮：“恭喜郭管事修為更上一層樓。”上次，她以師兄喚之，對方婉拒了。但是，對方的孫子都看著年過半百了，她真心喚不出那聲“師弟”，遂以職務稱之。

郭管事笑得見牙不見眼，連聲道謝：“多虧了沐師姐贈丹，不然，老朽哪能這么快沖破瓶頸。成功進級。老朽一直盼著沐師姐大駕，好當面道謝呢。”說著，他退后半步，躬身，欲行正式的道禮。

沐晚連忙伸手扶住：“不敢當。”

郭管事卻執意要行禮：“沐師姐，這個禮，您一定要受。得了您的上品養靈丹，老朽終于進級筑基四層。老朽的孫子也終于筑基。不過，他還在閉關。等他出關之后，就可以接替老朽的位置。守護這里。而老朽便能返回宗門交差。以后，老朽便晉升為內門弟子，可以在宗門里潛心修行。我們祖孫二人得了您這么大的恩惠，卻無以為報。唯有給您行個禮，您一定要受啊。”

沐晚聞言，便受了他一個全禮。

按照宗門的規定，郭管事是不能擅自離開傳送處的，是以，他只能送沐晚到郭家宗祠的大門口。

沐晚又送了兩瓶上品養靈丹給他。后者感激涕零。連聲道謝，站在門口，久久不曾離去。

離開郭家巷后，沐晚沒有逗留，直接出了城。然后，尋了個僻靜之所，她換成男裝打扮，召出香香。

后者依計劃，裝成她的道童。

沐晚舉起祥云，飛越千里荒丘和絕魔山脈。

沒有散修聯盟盤駐，巨陣的邊緣比以往熱鬧了許多，很多低階修士都來此獵殺藍色巨蟻。絕魔山脈前的休息點附近有不少修士擺攤。還有一些人打出“組隊過巨陣”、“組隊殺巨蟻”之類的招牌，在募集隊友。這里儼然又成了一個小坊市。

沐晚沒有停留，直接飛越巨陣。兩個時辰后，她在天門關外面的一處山包上降下祥云，歇歇腳兒。

香香居高臨下，看著鎮內，說道：“姐姐，天門客棧沒有了。”

沐晚聞言，看過去。可不是嗎？天門客棧已經夷為平地。另外，鎮內的人家比原來起碼多了一半。不過，整座城鎮的上空既無靈力閃現，又無陣法波動。看上去就是一座最尋常不過的邊界小城。

此時，香香已經查過周邊草木的記憶，說道：“鎮里沒有修士。自散修聯盟被一鍋端了后，修真界已經達到共識，邊界是公共區域，嚴禁任何人或團體據為己有。另外，在這一帶嚴格執行‘仙不擾凡’，堅決不許仙、凡混居。”

說穿了，修真界此舉是杜絕第二個散修聯盟冒出來強占邊界，滋事生非。

“走吧。”沐晚運氣走了一個大周天，再次祭起祥云，向黑水城方向飛去。

雖說一晃是五年，沐三爺極有可能已經離任，以防萬一，她還是順道過去看看。

結果，她趕到府衙后院一看，里面收拾得花團錦簇，早就舊貌換新顏。出入的仆婦全是生面孔。

香香查看院中草木的記憶，如實報告：沐三爺已經于四年前離任回京。

沐晚松了一口氣，決定先回去外祖家看望舅舅們。

兩世為人，自打生母去世后，她就再沒見過舅舅們的面。然而，前世，在她八歲以后，田媽媽不止一次偷偷的跟她說過外祖家的情況。并且告訴她，一直以來，舅舅們暗地里都有貼補她，只不過從來不與沐府往來。在她出嫁的前夕。大舅舅還派了大表兄過來給她添妝。不過，表兄妹倆是經田媽媽牽線，在青衣家里見的面。

故而，沐晚還是知道外祖家在何處的。

外祖家姓趙，家住黎水之濱的燕云城。世代行商，是城里有名的富戶，人稱‘趙大戶’。說起來，也正是因為生母出身商賈人家，沐老太太才能這個小兒媳橫挑鼻子豎挑眼，怎么看都不順眼。

燕云城在京城的南邊，相距五百來里遠。御劍而行的話，沐晚從黑水城出發，先去外祖家，再去京城。稍微有點繞道。不過，繞這么點路，完全算不得什么。

因為一路上要避著人，所以，她沒少繞道。下午時分，她才趕到燕云城外。

這會兒，城里鑼鼓喧天，熱鬧非凡。

沐晚裝成云游的道士，帶著香香混在人群里，進了城。

城里張燈結彩。人來人往。

沐晚甚是狐疑：今兒不年不節的，城內為何這般熱鬧？

于是，她在路邊的一個茶水攤里找了個空桌子坐下。

攤主是對年過半百的老夫婦。老丈過來，給她端來一碗熱茶水：“道長。請喝茶。”

沐晚道了謝，摸出兩枚大錢，放在桌面上，問道：“老人家，今兒城中有什么喜事啊？”

不料，老丈搖頭嘆道：“城隍老爺要納新夫人。”

“什么？”沐晚發現自己真的是孤陋寡聞。居然從未聽說過有這種事。

老丈飛快的瞄了一眼四周，欲言又止，收了茶錢，小聲說道：“道長，您初來乍到的，還是少打聽為妙。”

沐晚見狀，道了謝，起身離去。

拐進路邊一條僻靜的小巷里，她對香香說道：“查一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的呀。”

不到一柱香，香香就查出事情的來龍去脈：三年前，城西頻繁鬧出人命。受害者都是精壯男子，死時，身上無傷，五官扭曲，面相猙獰，好不恐懼。

官府派了捕快過去查案，也是有去無回。

直至兩年前，有一位道士游歷至此。他道法高強，可以呼風喚雨。是以，官府請他作法，查看西城。

道士在城西擺下香壇，燒香禱告了一天一夜，告訴城里的人。此地的城隍老爺新上任，嫌原來的城隍廟又破又小，而且風水也不好，所以，覺得重新蓋一間寶殿。那些死者都是被城隍老爺抓去做苦工，修筑城隍寶殿。還說，城隍寶殿工程甚大，城隍老爺有意在全城抓壯丁。

此言一出，全城炸了鍋——這是叫全城的壯丁去死的意思啊。

大家都懇求道士幫忙想個法兒，化解厄難。

道士還真給他們想了一個折兒：在西城蓋一間城隍寶剎，進奉給城隍老爺。城隍老爺要是滿意了，就不會再抓壯丁自個兒蓋寶殿。

不就是蓋間寶剎嗎？跟全城的壯丁相比，根本就不叫事兒。于是，有錢的出錢，沒錢的出力，不到半年，眾人按道士的說法，在城西選了一處新寶地，重新蓋了一座氣勢恢弘的城隍寶殿。并且，大家一致懇請道士留下來。

道士再三推辭不過，遂在寶殿內安了家。

自此，城西真的沒有精壯男子莫名橫死了。

然而，人們還來不及高興，城內又接二連三的出現年輕女子暴斃事件。死相與之前的精壯男子們是一樣一樣的。

人們跑去問道士。

道士又是燒香作法，良久，告訴眾人：城隍老爺孤身一人，身邊連個端茶送水的人也沒有。所以，特意選了些年輕女子過去服侍。

有老者壯著膽子詢問：城隍老爺到底想要多少女子服侍啊？

道士告訴他們，端茶送水的人現在已經有了。城隍老爺現在想娶親了。又說，城隍老爺喜歡新鮮，不過，看在大家的香火上，他老人家愿意忍一忍，一年只娶一次親。如果大家連這點小小的要求也滿足不了，城隍老爺就要依著性子來，夜夜當新郎倌。

全城的人被嚇得半死。經過商議之后，由官府出面，年年為城隍老爺娶一房新夫人。成親的日子就訂在每年的秋收之后。

屆時，全城年滿十五歲的未婚女子都盛裝打扮，去城隍寶殿參選。

城隍老爺選中哪個，就是哪個。

去年，城隍老爺已經娶過一房媳婦。娶的是燕云城里數一數二的美人，叫謝三娘，是謝大官人家的三小姐。

成親那天晚上，大家吹吹打打的將新娘謝三娘送進城隍寶殿的正殿。第二天早清，謝三娘就面相猙獰的掛在大殿的橫梁上，全身冰冷，跟團冰坨子一樣。

沐晚冷哼，問道：“今年選的是哪家？”

香香聳聳肩：“兩天后才開選呢。現在才派花。唔，就是吹鑼打鼓的上門去通知參選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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