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到常龍收工,從寺里出來。
“姑娘,里面已經荒廢了二三十年,只找到一具完整的尸骨。尸骨之上,不余一絲半點魂力。其人不是魂飛魄散,就是已經投胎轉生。還有五十一個泥罐。它們整齊的堆碼在一起,里面全是骨灰。我們已經將那具尸骨火化,與其它的骨灰混在一個大坑里,一起掩埋了。”他如是匯報道。
沐晚點頭:“我們走。”說著,快步往城外走去。
見她如此著急,又不見香香和黑夜的身影,常龍一頭霧水。他深知沐晚的習性,是以,沒有發問,緊跟其后。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城。沐晚祭出祥云,縱身躍上去,對常龍說道:“老常,你也上來。”
“是。”常龍跳上去,心中更加奇怪了。
一路南下,沐晚不緊不慢的御云而行。同時,通過契約,將仙君大人的事情,告訴常龍。
后者完全石化了。
過了老半天,他才回過神來:姑娘,那位仙君大人真的與金丹初夢里的長得一模一樣?
沐晚轉過身來,很肯定的點頭:“不但長得一模一樣,連說話的聲音、走路的身形,都沒有兩樣。”
常龍擰眉。他記得,那時,姑娘說過,金丹初夢里的兩名女子,不論是紫衣的,還是紅衣的,都長著陌生的臉。
也就是說,夢里的兩名女子都與姑娘沒有關系。
好吧,只要與姑娘沒有關系,那位仙君愛一劍捅死哪個,就捅死哪個。
想到這里,他暗中松了一口氣,繼續通過契約傳訊:姑娘,看來當時凝丹時,你極有可能是跑到了那三人之中的某一個人的夢里。
鬼魂常以托夢的形式與親人聯絡。象這種跑串夢的現象,不是一兩例,時有發生。這次去冥界,他禁不住副判大人的請求,幫忙頂了一個月的缺,專門負責調解鬼魂間的民事糾紛。期間,他便碰到了兩起因跑到別人的夢里而引起的糾紛。
是嗎?沐晚將信將疑。
常龍又傳訊道:但是那位仙君大人當年企圖捉拿黑爺,這個,我們不得不防。我也贊同姑娘的做法。黑爺是該藏起來,避開他。
沐晚飛出千余里之后,也沒有見到那位仙君大人的身影,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
在東華洲南部轉了一圈,她特意去了一些曾經有名望的佛修世家和門派所在的城鎮。
時隔一百多年,這些世家和門派有一小部分,已然敗落。它們龜縮于城中,連個撐門面的高階修士也沒有;在這些城里,各種勢力雜處,一派亂相。有很多凡人之家中,既供奉著佛祖,又供有三清神。大家兩頭虔誠的燒香,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對之處。
還有一大半的佛修世家和門派,在過去的一百多年里,完完全全的淪為了歷史名稱。昔日,屬于他們的地盤要么被周邊的勢力兼并,要么淪為了公共領地。
沐晚故地重游,感慨萬千——就如老常所言,除了道,世上再沒有亙古不變的存在。
在南方轉了兩個多月,沐晚一邊查訪昔日佛修們的老底兒,一面處處留心,看那位仙君大人是否有尾隨而來。
然而,自悔業碑前匆匆搭了句話,那位仙君大人再也沒有出現過。沐晚的修為今非昔比。游歷時,她向來都是鋪開氣息,要看方圓五十里以內的情形。過了這么久,她也沒有再次發覺那位仙君的氣息。
常龍也沒有察覺有什么異常。
“也許只是巧合。”他如是說道。
而這時,沐晚已經掌握了南方佛修的情況。管他是巧合,還是故意,她決定接下來按原計劃去凡人界走一遭。
只是心里到底留了陰影,她用變幻術修飾了一下容顏,使自己看上去相貌平平。
常龍也在自己的容貌上做了些手腳,變化成一個又黑又壯的中年大漢——老套路,他仍然扮成沐晚的仆從,為其趕馬車。
香香也從空間里出來,做了一番改扮:她扮成小丫頭模樣,充當沐晚的貼身侍女。
只有黑夜還是暫且呆在空間里。
三人數次撕裂虛空,到達了大周京城的北郊。
常龍趕著一輛最尋常的青布小車,載著沐晚和香香,慢悠悠的進城。
這里,剛剛才結束戰亂。
三個多月前,二十萬義軍將京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他們圍而不攻。最終,就連京城里的高官們都斷了糧米。半月前,國丈和太監總管合謀,一起用白綾勒死了大周的最后一位皇帝。接著,他們割下皇帝的頭顱,用木盒裝了,假傳圣旨,騙過守城的將士們,開門投降。
義軍乘機象潮水一樣的涌進了京城。
大周,就此滅亡。
兩天前,義軍首領陳天寶登基稱帝,國號“大順”。
義軍占領皇宮后,清點人數,發現年僅十歲的大周太子不見了。是以,京城四門守衛森嚴,無論進出,皆要經過層層盤查。
沐晚他們進城,只是一道城門而已,足足走了半個時辰,通過三道關卡。
進了城門,他們便看到街道上張燈結彩,喜氣洋洋,跟年節的廟會一樣。
沐晚掐指一算,嘆道:“氣象一新,改朝換代了。”
她算出,新朝是個有氣數的。長達二十多年的戰亂終將結束。飽受離亂之苦的人們不會再流連失所,將漸漸又過上平穩的日子。
新朝很有號召力。周邊的人們都來投奔新帝。沐晚他們也混在人群里,借口進城投奔親戚。
進得城來,常龍找了一間中等規模的客棧。眾人暫且安頓下來。
京城被圍了三個來月,百廢待興。城里很多房子都貼著“吉屋出售”的紅條兒。
沐晚買下一個臨街的小院子,請人略為修整一番,很快就帶著常龍他們三個住了進去。
院子被改裝成前店后院的雜貨鋪。
常龍和香香的身份不變。黑夜也從空間里出來了。他化成一個十七八歲的伙計,專門負責經營前面的雜貨鋪子。
籌備了小半個月后,沐晚挑了個黃道吉日,在鋪子前放了一掛鞭炮,“沐家鋪子”正式開張。
鋪子就是一個幌子而已。沐晚只是借它在京城落腳,以便于她體驗人間疾苦,從而明心悟道。所以,她完全不管鋪子的事。以尋訪親戚為由,天天坐著常龍的馬車,與香香兩個四方奔走。
她首先去了沐府。
時隔數百年,京城變化很大。當年的胡同變成了一條大街。沐府不知去處。
也罷,緣份盡了,不必勉強。
接著,沐晚去了除魔觀。
四百多年來,青袍劍仙已經深入大周百姓之心。就連新帝陳天寶當年起事,也是借了青袍劍仙之名。說是起事之前,新帝曾做了一個怪夢。在夢中,青袍劍仙自稱是三水木,親授三卷兵典神書,預祝他成就帝王霸業。
是以,登基之時,陳天寶尊青袍劍仙為帝師,加封王爵,號“武成”。因夢里,青袍劍仙以‘三水木’自稱,于是,他被尊稱為“沐武成王”。
故而,除魔觀因為供奉的是青袍劍仙之故,雖是大周的皇家道觀,卻不但沒有被新帝摧毀,反而也被加封,又成了新朝的皇家道觀。
它依然是全京城最有人氣的道觀。
沐晚與香香混在身著青袍的人群里,進入觀中——相傳,有人身穿青袍去除魔觀上香,心想事成。消息傳開后,人們去觀中進香許愿時,男著青袍,女穿青衫。數百年過去了,已然成為除魔觀的傳統。
她們一眼就看到了大殿前的兩株牡丹。
時隔四百多年,原來的兩株牡丹早就耗盡生機,死了。但是,大殿前種牡丹卻成為了傳統。三個月前,大殿前的那兩株牡丹雙雙枯萎。消息傳開,又成為除魔觀靈驗的一個鐵證。現在的這兩株,是新帝登基之后,親手補種的。
道觀依舊,里頭的道士已被嚴格的清洗過。先朝的皇子皇孫們都淪為了階下囚,自然是沒有資格再在觀中修行。是以,道觀里只剩下一些尋常的道士。
沐晚轉了一圈,香客們的愿望化成五彩的泡泡涌到了她的面前。人們祈求的,基本上沒有變,不是保家宅平安,就是去病解難。
可笑的是,以她現在的修為,還是做不到滿足所有人的愿望。
“走吧。”嘆了一口氣,她淡淡的對香香說道。
她還是以前的觀點:這些人無心修道,她度化不了他們。
殊不知,人群里,有人默默的注視著她們倆離開。
原來,她來自凡人界。那人眼波流轉,心道:堪堪五百來歲的骨齡便已經是化虛十層的修為,資質倒是不錯。但是,以他們兄妹的氣性,怎么可能甘當凡人?護在她身邊的鬼修,也不象是大舅兄。還有,她最討厭舞刀弄劍,怎么可能當劍修?她素來愛華服、名貴的首飾,出行必須寶馬香車,極盡奢華。性子熱烈,也做不出這種清冷的樣子……肯定不是她!
這樣想著,他快步走到了一個僻靜無人的角落里。
抹了一把臉,他現出本來面目。劍眉星目,神情冷峻。如果沐晚在這里,肯定會認了來,這一位正是在懺悔碑前故意與她搭訕,又匆匆離去的那一位年輕道士。也是她這幾個月來一直在極力防備的仙君大人。
那天,他確實是偶然路過蒼云鎮上空。目光掃過石碑前的那抹青色身影時,心頭突然劇痛。就如當年,他得知冤枉了她的時候一樣。
神使鬼差的,他現身去見那名女修。
哪知,這名女修雖然禮數周全,卻待他有如萬年寒冰。
不可能是她!當時,他的腦海里莫名的涌出這個想法,竟然落荒而逃。
事后,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再加之,前些時候聽說她已經轉世投胎,重新修道。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再細看一番。
結果,他發現,堂堂化虛真君,竟然跑來一座凡人道觀上香。真丟修士的臉。他再次肯定,這個清冷的女劍修,不是她!
上天入地,我再也找不到她了,是么?他的心又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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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峰多謝書友yiyi誘yi的禮物,多謝書友蘩羽645098、cai55911的月/票,謝謝!
另,關于親們念念不忘的配對問題……唉,炎華界里,哪個配得上咱們的小晚?某峰從來都是親媽。劇透一下下,小晚是要飛升的。她要是在炎華界找了……兩地分居的異地戀據說很辛苦,某峰從未想過這般開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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