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乙開始給爹娘算明細賬,早上載客進城,進了城還能幫著拉貨,傍晚再載客回來,一天最少二十文,一月下來也有六百文的收入,農忙時節除開,年節時候再多跑兩趟,一年下來有七八兩銀子的收入。
玉蘭吃驚道:“七八兩銀子?能有這么多收入?你跟你小舅學的啥呀,亂七八糟胡算開了。”
陸小乙不服:“不信你問爹,我算的對不對?”
陸忠點頭,笑道:“賬是算對著呢!就是光算賺的,沒算家里的花銷了。”
陸小乙笑道:“家里的花銷咱們從雞和豬身上找唄,娘,咱們多養點雞和豬,我和小丁可以每天去割草,賣蛋賣豬的錢就可以供家里開銷,我爹掙的錢就能存著,以后可以供小庚讀書,還能建大房子,賣牛買馬買地,你說好不好?”
“聽起來不錯,不知道實際做起來是不是這么回事?”玉蘭明顯心動了,笑著說道:“多養雞養豬也不是不行,到時候割草剁草清理圈舍這些活一多,你們幾個不要哭爹喊娘就行!”
“我保證不哭。”陸小乙拍著胸振振有詞。
玉蘭看向陸忠,詢問道:“你要覺得可行,咱就試試看,兩相比較,要是跟你裝卸貨收入差不多,那就載客算了,駕車不至于那么累,要是賺不上錢,你再繼續去城里找活干。”
陸忠點頭:“家里正好有塊大木板,我這會兒就去找趙木匠改一改,快的話,明天我就可以上路了。”
陸小乙趕緊跟上,“爹,我也要去。”
“好勒。”
小乙家的驢車很快就做好了,其實就是簡易板車,陸小乙提議增加扶手提高安全系數。車轱轆是買的現成的,花了一百文,玉蘭掏錢的時候頗有微詞,但想到沒轱轆車也跑不起來,心里也就釋然了。
當天晚上,玉蘭給大毛驢喂了滿滿一筐子青料,又加了玉米米分,毛驢歡喜的摔著尾巴,白嘴兒嚼的一歪一歪的。
陸小乙更是興奮的睡不著覺,要是他家能靠驢車運輸賺上錢,等到大把大把的銅子兒擺在爹娘眼前,那她以后為家里出謀劃策也多了參言的籌碼。
第二天一早,玉蘭早早起床做了麥面餅子和綠豆粥,臨走又給陸忠裝上餅子和開水。
陸小乙三姐弟笑嘻嘻的送陸忠駕車出門。
然后,就是等待成效。
心里有了盼頭,等待的時光總是最慢的,等到陸忠晚上回來,陸小乙真覺得過了三秋似得。
陸忠吃完飯洗完澡過來,見妻兒圍坐在炕桌周圍等著他,他捋著褂子明知故問道:“這都是在等我呢?”
陸小乙站起來嚷道:“爹,爹,你快過來坐。”
小庚更是直接:“爹,你賺了多少錢?”
陸忠笑著坐到玉蘭身邊,從袖兜里翻出錢袋子,交給玉蘭道:“你數數。”
玉蘭把銅子兒咣當倒在炕桌上,幾個四處滾動的銅錢被孩子們雙手按住。
數了幾遍,玉蘭才失望道:“才十文呢!”
陸忠咳咳幾聲,訕訕道:“頭一天嘛,好多人還不知道。”
陸小乙馬上領會了,問道:“爹,是不是同村的人不知道要收費,都說搭順風車,你也不好意思張口提錢?”
陸忠見小乙聰慧,欣慰的拍了拍小乙的頭,道:“也怪我不好意思開口吆喝,村里要進城的人也不知道我改做載客的營生,都笑著讓我稍上一程,我就更不好提錢的事了。后來上了官道,有鄰村的人招手搭車,我才說每人一文。”
陸小乙氣憤道:“那咱們村的人見別人給錢,他們也不補上?”
陸忠擺手道:“算了,鄉里鄉親的就當送一程。”
“哼!他們也太不厚道了,要是不知道就算了,后來不是知道了嗎?也裝著不給。”陸小乙氣鼓鼓的說道:“爹,你會寫字不?咱寫個‘一人一文錢’掛在車頭。”
陸忠覺得這個辦法好,點頭道:“這幾個字我還是會寫的。”
家里沒有紙筆,陸小乙去雜物房翻出一個板子來,又去灶膛里找了塊木炭,讓陸忠寫了大大的五個字“壹人壹文錢”,陸小乙看了看,還算認識。
“爹,村里人坐車也要收錢,你不要抹不開面子,實在不行,你就到官道上等著去,寧愿多拉些外村人。”陸小乙道。
玉蘭笑著把十文收好,教育陸小乙道:“你這孩子鉆錢眼里了,你爹剛開始做這行,村里人不知道也可以理解,等到大家都知道了,那些講規矩的人自然會給,那些占便宜的人,占了一次兩次,你爹肯定不會讓他占第三次。”
陸忠點頭,“你這孩子還是太心急,飯要一口一口吃,錢要一個子兒一個子兒的賺,真要能一天收入二三十文,再苦再累我也樂意啊!哈哈!”
陸小乙不得不提醒道:“爹,最遲到年底,咱們村肯定有人跟著你學,到時候一天說不定十文錢都賺不到。”
陸忠收住笑,想了想,無奈道:“人家要跟著做,咱也沒辦法,總不能把人家的車砸了吧。”
玉蘭也皺眉道:“到時候咱賺不上錢,大不了不做這個了,讓你爹做回老本行去。”
陸小乙笑道:“娘,你說城里糧店布點商行那么多,他們怎么賺錢的?”
“我怎么知道?我又沒開過店。”玉蘭瞥了小乙一眼。
“娘,你別看我年紀小,我昨晚一夜沒睡就琢磨這事,你聽是不是這個理兒,假設就我爹一個人拉車,這條路線一天也就十個人坐車,一天來回能賺二十文錢,要是多出一輛車搶走一半客人,兩個車把式一人只能賺十文錢,要是再多出一輛車,三個車把式一人才七文錢,換著是你,一天賺七文錢,你干嗎?”陸小乙循循善誘道。
玉蘭思索了半天,戳了陸小乙的額頭:“嘿,你這小腦瓜還挺能琢磨。”
陸忠一聽三個車把式分下來一天才七文錢,要是有四五個車把式都來分,豈不是沒有收入了,陸忠郁悶道:“一天掙幾文錢,我還不如去城里找零活。”
“爹,你別擔心,如今你搶了先,賺的錢就比后來的多,只要你態度好點,讓人家樂意坐你的車,以后不管多少人來跟你搶生意,你堅持下來你就贏了,堅持不下來的只有換行了。”
陸忠想一想確實是這個理,生意放那里的,能做就做,不能做就走人,他只要能堅持,總有人做不下去,陸忠想通了又高興起來,連連說好。
玉蘭把銅錢單獨收好,錢袋子還給陸忠,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現在說啥都為時尚早。天不早了,都趕緊睡覺去。”
當晚,陸小乙又興奮的睡不著覺。
隨后的十多天,陸忠每天帶回的錢都在二十文左右,遇到城里有人喊著拉貨,還能多賺十多文,喜的玉蘭一有空就藏屋里數錢。
陸婆子得知陸忠在驢車載客,也想讓陸勇把家里的牛拿來跑動,她把意思跟陸壽增一透露,陸壽增劈頭蓋臉的罵道:“你腦袋被驢踢了嗎?老大剛起步,錢沒賺幾個,你就讓老二去搶生意,你成心讓村里人看陸家笑話呢?”
陸婆子委屈道:“勇兒這幾天去城里搬貨,累的腰都要斷了,我這不是看駕車輕松點嗎?也想讓勇兒跟著忠兒跑跑,兄弟倆有個照應,賺的錢也落不到別人家去,而且,勇兒也能盡早把賬還上。”
“你以為錢都擺在那兒讓你撿呢?勇兒他吃不了苦,我偏要他去吃苦,你讓他當車把式載客,他那貪玩好耍的性子,說不定連牛帶車全丟了!”陸壽增一想到陸勇這陣兒的表現,就氣的牙癢,大半個月時間,真正干活才幾天,借口一大堆,說來說去就是懶。
陸婆子一聽,也覺得陸勇丟牛的可能性很大,頓時心涼了半截,“那可不行,咱家就指望那頭牛干活。”
“這都是你這個蠢婦慣出來的!”陸壽增哼了一聲,埋頭編筐,不再搭理她。
陸婆子垂頭喪氣的坐一旁胡思亂想,想著想著竟擔心起陸忠來,生怕陸忠一個恍惚把驢丟了,莊稼人沒了牲口,日子就難了,連帶她的乖孫也要下地干活,陸婆子急的不行,嗖的站起來,拍拍大腿,就往院外走。
陸壽增手里的活沒停,瞄了一眼匆匆離去的陸婆子,抱怨道:“瘋婆子。”
陸婆子到了東院直接道明來意,玉蘭道:“你放心吧,夫君又不是三歲小孩兒,他靠著趕車賺錢呢,怎會把賺錢的家伙什丟了。”
陸婆子覺得玉蘭話里有話,氣吼吼道:“你意思是勇兒是三歲小孩兒喲?”
玉蘭哪知道陸婆子跟陸壽增說的那一番話,被陸婆子問得莫名其妙,再細細回味,也想通了其中的緣由,頓時不高興,冷著臉不再搭理陸婆子。
陸婆子又問陸忠一天能賺多少錢,玉蘭冷冷道:“鄰村的顧牛車做了這么多年了,他要能賺上錢,他早給他兒子娶上媳婦了,趕車也是個體力活,一天風里來雨里去日頭曬,能掙個七八文錢就不錯了。”
陸婆子黑臉道:“呸,少哄我了,那顧老頭兒子腦子有問題,他能娶上媳婦才見鬼了。”
玉蘭臉色訕訕,沒想到陸婆子消息這么靈通。
陸小乙接話道:“祖母,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顧老頭要是真能賺上錢,嫁傻子的也大有人在,怎么沒見人往他家湊呢,依我看,那顧老頭也就賺個家用而已。”
陸婆子點頭,陸小乙的話她還是能聽進去的。
“祖母,我爹一天就賺個七八文,一月下來跟他在城里做零活差不多,我娘也是心疼我爹裝卸貨辛苦,才讓他做這個的,不信你問小庚。”陸小乙朝小庚使眼色。
小庚趕緊抱住陸婆子的腿撒嬌道:“祖母,我爹有驢車,可以帶我進城喲。”
陸婆子把小庚抱起來,樂呵道:“對哦,可以帶咱乖孫進城。”
小庚手臂環住陸婆子的脖子,親昵道:“小庚要和祖母進城喲,祖母給小庚買好吃的。”
“好好,乖孫想吃啥,祖母就給你買啥!”
小庚一番撒嬌賣乖,陸婆子哪還有心思問其它的,抱著小庚就去了西邊院子,玉蘭也不阻攔。
后面的日子里,陸婆子忙著籌備陸勇的親事,也沒有再過問陸忠的事。
陸忠每天晚上都把銅子兒全部上交玉蘭,不管多少,玉蘭都笑瞇瞇的數幾遍,然后放到存錢罐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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