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
陸小乙腦袋里有很多關于養魚的點子:比如桑-蠶-魚相結合、稻田養魚、混養密養、輪捕輪放等等,都是前世農業頻道耳熟的節目。她興奮的想跟玉堂說,她臉頰越來越紅,喉嚨癢的難受,有種不吐不快的沖動。
這時,一陣涼涼的秋風拂來,帶著池塘秋水的寒意,陸小乙打了個冷顫,慢慢冷靜下來,突然覺得那些想說的話,如同魚梗在喉,說不出來了。
她所有關于養魚的知識,來源不過是一個新聞或者一個報道,只聞其名而不知其實。她沒有系統的思路,也沒有實際的經驗,更沒養過魚,真讓她深入的說,她腦袋里馬上一片空白。
而且,你一個小姑娘,怎么懂得這么多?
陸小乙答不上來。
她覺得剛才的沖動心理竟是莫名的可笑,她又在低估古人的智慧,不管她承不承認,她內心深處還是有些優越感的,總覺得自己來自未來,自己所接受的教育都是幾千年來人類智慧結晶,她能想的更多,能看的更遠。
可實際上呢?在聽了玉堂的話以后,陸小乙為自己滑稽的優越感汗顏。
只聽玉堂笑著說道:“嘿,小乙兒,小舅告訴你啊,鯉魚愛沉底,草魚中不溜,鰱魚愛上水,所以魚塘里養鯉魚草魚和鰱魚正好,就跟咱們走路一樣,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鯉魚-草魚-鰱魚,這不正是最簡單的混養嗎?陸小乙心里羞愧極了。
玉堂指著一片枯萎的荷葉,惋惜道:“要是早來,就能看見滿塘蓮花了,摘片蓮葉頂回家,還能做荷葉粥。”
“這個老塘子底下淤泥厚著呢,等到明年收了蓮子和藕,小舅給你們做個蓮藕燉豬蹄,保管你吃了還想吃。”
小丁和春玲都愛吃豬蹄,舔著嘴唇,一副饞模樣。
玉堂指著腳下的塘基說道:“你大舅說了,要在兩邊載上桑樹,聽說蠶繭能賺錢,正好你舅媽她們在家沒事,就讓她們養養蠶,一年養上兩三季,收入比養豬還高呢。”
聽聽,桑-蠶都出來了,就差蠶糞喂魚或者更高深的蠶糞沼氣沼渣了。
陸小乙羞愧的紅了臉,聽小舅繼續說著關于魚塘的構想。
小丁聽得一臉羨慕,“小舅,我家能養魚就好了,可惜沒魚塘。”
陸小乙生怕小舅再說出稻田養魚來,把她心里那點殘存的優越感擊的支離破碎,猛地脫口而出,“咱們在稻田里養唄!”
春云幾個哈哈樂呵起來,“哪有稻田里養魚的,等到旱季稻田水干了,魚不就死光光了。”
陸小乙據理力爭,仿佛置氣一般,“怎么不能養了,在水稻壟里挖深溝蓄水,夯好田基,只要平時不漏水,汛期不漫水,魚不跑出來就能養。”
陸小乙也就懂個皮毛,真正關于稻田養魚的技術,她還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因為她只聽過沒養過。
玉堂卻聽的兩眼放光,笑的白牙閃亮,“好啊,小乙兒,小舅正愁以后呢,你這個主意不錯,等到明年開春育秧苗,小舅再揣摩揣摩,真要成了小舅給你算份子。”
玉堂越想越覺得可行,也不想在魚塘呆了,帶著小姑娘們往家去,等他三個哥哥回來,再商量商量稻田養魚的事。
回到王家,王婆子已經在張羅飯菜了,幾個堂哥帶著小庚在葡萄架下玩騎馬打仗,小庚年紀小,被大表哥春生頂在肩上,追逐其他幾個小少年。
玉堂二十多的人了,看著小子們玩的起勁也眼饞,加入進去立刻遭到圍攻,玉堂跳將到一旁,撿起地上幾個掉落的蟲梨兒,唰唰的甩起了飛鏢,姿勢擺的好,卻不忍心下手,頻頻脫靶,被幾個小子攆的四處跑。
遛彎兒回來的王老頭進門見滿院雞飛狗跳,氣得吹胡子瞪眼睛,“沒大沒小。”話音剛落,一個蜜桃大的蟲梨兒飛來,被春生躲過,不幸砸中了王老頭的肩膀。
頓時,院子里響起雄渾的咆哮,“王玉堂,你給我等著!”王老頭隨手撈起一根長扁擔,玉堂嚇得抱頭鼠竄。
小少年們哈哈樂,王老頭立即指揮孫輩去攔截玉堂,玉堂逼到死角,縱身一躍跳上墻頭,得意極了,王老頭氣的不行,指著玉堂一番恐嚇,無果,便坐到一旁的小凳上歇氣。
陸小乙憋著笑,和表姐妹交換完眼神,決定遠離戰場,免得遭受池魚之災。
等到另三個舅舅回來,陸小乙感覺自己的耳膜都要震破了,個個都是大嗓門。
大舅王玉金長得魁梧壯碩,提溜陸小乙跟小雞仔似得,還當她是小孩子,凌空拋了個高,笑道:“瞧瞧,光長個兒不長肉,還沒你小表弟重。”
陸小乙眩暈的站住,緊接著是小丁和小庚,被大舅拋了幾個來回。
然后是二舅、三舅接著拋她們,眩暈一直沒停過。
大舅母正好出來喊吃飯,嗔怪王玉金道:“有你這樣當舅舅的嗎?小乙小丁都是大姑娘了,拋來拋去算什么事!”
王玉金大嘴一咧,大嗓門關不住,“誰敢說啥?饒不了他!”
大舅母恨了一眼,把小乙小丁拉到一旁,“你大舅如今就跟山匪一樣,說起話來狠聲戾氣,你們別怕啊!”
“什么山匪?有我這樣和氣的山匪?你這婆娘真是頭發長見識短!”王玉金不滿,然后招呼老二老三去了膳堂。
王婆子從后院過來,抱怨道:“你們幾個閉嘴吧!在家里說個話,全村人都能聽見,我的頭都要被你們吵暈了。”
陸小乙深有同感,暈乎乎的跟著表姐們進了膳堂,三張方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
男人們要喝酒,吃的慢,孩子們吃完就出去玩了,女人們收拾收拾聚到堂屋聊天。
等到男人們這頓飯吃完,時候也不早了,玉蘭也要起身返家了。
王婆子紅著眼睛,抱怨道:“每次回來都是匆匆忙忙的,屁股沒坐熱呢就要往回趕。”
玉蘭也紅了眼,“娘,家里還有豬和雞,離不開人,等到年底豬賣了,我再帶孩子們回來多住幾天。”
陸小乙心里也不好受,她拉著王婆子的手,安慰道:“外祖母,我們家有驢車,娘會帶我們經常回來看你的。”
“外祖母,我舍不得你。”小庚抱著王婆子的腿,撒嬌。
幾個舅母也紅了眼,大舅大嗓門從屋里傳出來,“又不是十年見一面,真是看不慣你們這些女人,肉不唧唧的,不讓走不就行了。”
“懶得跟你說,不知好賴!”王婆子擦著眼,朝屋里兇道。
陸忠已經駕好驢車,王婆子張羅著搬些瓜果蔬菜回,玉蘭推辭不過,只得紅著眼搬上車。
吱吱啞啞轱轆轉,晃晃悠悠人遠去,陸小乙看著外祖母舅媽表兄妹的身影慢慢的變小,直到路轉向,消失在一叢灌木后,才悵然回頭瞧著她娘。
玉蘭眼睛紅紅,鼻子不暢,吸吸溜溜的難掩心中難受,見小乙望向她,抬手揉揉眼,勉強笑道:“今天玩得開心嗎?”
陸小乙點頭,小庚更是喋喋不休的開始跟玉蘭講騎馬打仗的事,小丁緊閉著嘴,一副暈車的模樣。
到了中途,小丁把中午吃下肚的全部吐完,臉色慘白,玉蘭心疼的把小丁摟懷里,讓小乙照顧小庚。
回到下溪村,太陽已經跳動在西邊的山麓,夕陽的余暉中,陸小乙跳下馬車,仍感覺身子在晃悠,可憐的小丁被玉蘭抱進屋放在炕上,就去忙著給她燒糖水。
陸忠搬了一筐瓜果給西院陸老頭送去,來不及多說話,就急匆匆回家挑水喂豬喂雞。
玉蘭熬了些稀粥,又給小丁蒸了一碗蛋羹吃下,收拾完讓小丁小庚早早的睡下,陸小乙不困,非要粘著玉蘭,心里也想知道借錢的事。
回趟娘家,玉蘭心里多了幾分離愁別緒,興致不高,說話也是淡淡的語氣,“今天中飯后,跟娘和嫂子拉家常,這次買魚塘魚苗花了家里多半積蓄,一大家子要吃要喝,侄兒侄女也大了,還得操心他們的親事,我也不好提借錢的事。”
陸忠早有心里準備,“算了,也別買什么馬了,等把這一陣兒堅持過去再說吧!堅持不了我再去城里找零活,哪樣都行啊!”
陸小乙再次提醒道:“爹,那五兩銀子添上用唄,錢是死的人是活的,咱們買好馬弄好車,同樣的錢,誰愿意坐那顛顛簸簸的驢車呀!把他們擠出去,五兩銀子很快就回來了。”
陸勇成親借出十兩銀子,陸忠心就愧對小乙,如今聽她說把剩下的五兩也用掉,第一反應就是不同意。
玉蘭自不用說,橫了小乙一眼,訓道:“那銀子又不是火炭,你非把它掏出來才安心?”
錢不轉起來就是死錢,放在那兒又不下崽,陸小乙沮喪的垂下頭,消費觀念不一樣呢!真是頭疼。
陸小乙真想說她不瘸,她是裝的,可是依照爹娘的性子,知道她不瘸一定要把申家的十兩銀子還回去。她當初只想裝瘸避過申家的親事,誰想陸老頭卻要了十兩銀子的賠償金,本想拿這十兩銀子做的什么,現在好了,十兩銀子也沒了,瘸腿還得繼續裝下去。
“娘,當初申家只賠了十兩,另外五兩是咱家掏的藥費癥金,那是咱家的錢,不是申家陪給我的。”
“那也不行,那五兩也是你的。”
一家人也要分個你我,全是她的假瘸腿惹得禍,陸小乙想了想,靈光一閃,“要不這樣吧,這五兩算我借給爹的,以后爹賺了錢再還我。”
玉蘭緊抿著嘴,正要開口,陸忠一錘定音,“好啦,孩子都這樣說了,那就算我借的,以后賺了錢,還她十兩好了!”
玉蘭嗔怒,“你拿著刀去搶啊,哪有那么容易!”
陸小乙嬉笑著圓場,“好哦好哦,我又多賺了五兩。”
陸忠嘿嘿的撓頭,“你怎么不信我呢?”
“我相信爹!”
“還不去睡覺,人小鬼大,啥事都要參合!”玉蘭轉移矛頭。
陸小乙趕緊溜號。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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