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
兩人出了祁山鏢局往西大街走,余糧說:“耽誤這么久,忠叔肯定著急了!”
陸小乙道:“不會的,我跟你在一起,我爹放心。”
本來很尋常的一句話,說出口陸小乙才覺得有些曖昧,再看余糧正正經經的臉,沒有任何歪念頭,陸小乙又鄙棄自己人小心眼多,于是閉嘴不再說話。
陸忠還在馱貨,見陸小乙和余糧同時出現,皺著的眉頭終于松開了,陸小乙把大致情況跟陸忠一說,陸忠很是高興,看天色臨近晌午,又沒帶吃食,便對小乙道:“快到晌午了,你跟糧子去對面飯館吃碗米油茶吧,然后一起回村去。”
又對余糧說:“糧子,一路上把小乙照顧點啊!”
余糧點頭。
陸小乙道:“爹,你中午吃啥?”
“放心,你爹餓不著!卸完這車貨,我跟干活的哥幾個一起吃面去。”說完,陸忠把錢袋子翻出來,拿出幾個飯錢,其他的交給陸小乙帶回家。
“去吧,就對面那家飄香飯館,米油茶五文錢一大碗。”陸忠交代完,趕著驢車繼續馱貨去了。
陸小乙目送陸忠駕車離去,直到驢車消失在西大街轉角處,才扭頭對余糧說:“糧哥,我請你吃米油茶!”
余糧笑道:“好。”
陸小乙高興的在前面帶路,進了飯館,店小二熱情的招呼他們坐下,詢問吃點啥。
陸小乙一副不差錢的神色,“兩大碗米油茶!多放辣椒!”辣椒吃了暖和。
“好嘞!兩大碗米油茶!多放辣椒!”店小二把抹布往肩上一搭,朝后堂高聲吆喝。
呃忘了問余糧能不能吃辣了。
陸小乙紅臉詢問,余糧笑著點頭,等到澆著辣椒油的米油茶端上桌時,余糧嘴角不禁抽搐幾下,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苦笑。
店家也太實在了,多放辣椒,也不是這個多法呀!
陸小乙此時的注意力全在米油茶上,瞧著飯碗上紅刷刷一層辣椒油,饞的湊近一陣猛吸,啊!就是這個味兒,然后搓搓手一副馬上就要開動的急切模樣。
果然,加了多多辣椒油的米油茶吃起來最爽,感覺全身每個毛孔都辣的通了氣,渾身上下一派舒爽,再瞧瞧余糧,臉頰紅通通,嘴唇紅艷艷,想來吃得也很爽吧!
陸小乙如此想著,手中的勺子就沒停過,快快的吃完,見余糧碗里還剩一多半。
“糧哥,辣的爽吧?”
余糧就差流眼淚了,埋頭咬牙把超辣的米油茶吃光,仿佛吞了一團三昧真火,要把他的五臟六腑都燒個干凈。
陸小乙笑瞇瞇的付錢,余糧一副受完酷刑還要佯裝快樂的模樣,揭開飯店的門簾,寒氣襲來,真是冰火兩重天。
陸小乙一點兒也不覺得冷,只覺厚厚的棉襖捁在身上,不甚透氣,前胸后背辣出來的虛汗沾濕了底層衣衫,黏嗒嗒的裹在身上很不舒服。
余糧提過籃子,示意陸小乙跟上,朝出城方向走去。
不多時,陸小乙又覺得寒意襲人,剛才捂出來的暖和氣,早已消失無蹤,濕噠噠的底衣貼在前胸后背上,愈發冷了。
陸小乙忍著寒切,快步走著,漸漸的身體又暖和起來。
余糧大長腿若像往常那樣疾走,很快就能把陸小乙甩掉,如今顧著她,放慢了腳步。
一路上陸小乙的話最多,從大灰灰說起,跟余糧談了會兒狼和狼群,又扯到如何在溪里放魚簍子,再請教如何布置陷阱才能抓到更多的獵物,最后又談到他家那叢刺玫花……話題很輕松,大多是陸小乙在問,余糧微笑著答,遇到激動處,陸小乙也扯開嗓門跟他辯,不知不覺到了下溪村外的官道口。
當眼前出現一片熟悉的村落時,陸小乙驚訝的說不出話來,竟然這么快就到了!前幾次步行回村都沒覺這么快呀!莫非余糧帶她走了近路?陸小乙偷瞟了幾眼余糧,再看看回頭路,真真實實的三十多里官道呢!仿佛眨眼間就到了盡頭。
果然,時間的快慢,取決于參照物的不同。
想起前世,教導員安排她和同班一個男生往XX系送些資料,校園很大,XX系離得最遠,陸小乙打算騎車,那男生卻說他不會騎不如走路吧,陸小乙只好陪著走路。一路上那男生問了什么說了什么陸小乙全不記得了,她只記得她的腿快要走斷了,到了目的地那男生卻說:“呀,這么快就到了!”陸小乙當時如同看猴子一樣的看著他。送完資料出來,陸小乙又拖著斷腿陪他走回來,那男生奇跡般的再次說道:“哎,這么快又到了!”陸小乙記得很清楚,當時回了句:“這么慢你還說快?你是猴子派來的逗逼嗎?”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如今,角色轉換,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陸小乙才恍然大悟:當你等一個人覺得時間漫長,當你跟一個人相處覺得時間苦短,那你對這個人定然是動心了。
陸小乙暗道:“這是寒冬呢,思春還不到時節吧?而且,這十來歲的小身板,竟然這么早熟?”她完全忘了,不是小身板早熟,而是她這穿來的靈魂本來就熟透了。
陸小乙假咳兩聲,學著當年那男生的語氣,故意高聲感慨道:“呀,這么快就到了!”
余糧看了她一眼,“這是我走得最慢的一次。”
人家不僅不覺得快,還跟她前世一樣嫌棄對方慢。
陸小乙一臉黑線,暗道:這一定是報應吧?一定是的。
余糧看她表情怪異,微笑道:“你快進去吧!我回去把刺玫花收拾一下送來。”
陸小乙垂頭喪氣的進屋,當晚便發起了高燒。
也許是受了凍,也許遭了報,也許是汗濕的底衣涼了身,陸小乙渾身滾燙似烙鐵,嘴里說著胡話,燒得眉眼不睜。
陸忠連夜去請吳大夫,抓藥熬了喂她吃。
藥水苦的傷心,陸小乙緊閉著嘴不愿意喝,玉蘭讓陸忠配合把她牙關捏住,一勺一勺的灌下去。
陸小乙含含糊糊的喊著爸爸媽媽這些前世的字眼,玉蘭只當她燒糊涂了說胡話而已。
陸忠把小丁和小庚帶到隔壁去睡,玉蘭守著小乙,不斷的給她更換額頭上的濕毛巾,待到雞鳴時分,藥水終于起了效,發出一身汗,燒也漸漸退下來了。
玉蘭念叨著阿彌陀佛,把小乙身上汗水打濕的底衣換下,再去灶房燒來熱水給她擦洗干凈,換上干爽的底衣,掖好被角,輕手輕腳的出門去。
陸小乙睡了很久,醒來時腦袋里混蒙一片,就像長時間午睡起來,突然面對窗外的晚霞余暉,有種被遺棄的孤獨感。她呆呆的看著某處,沒有焦距,腦海中慢慢翻涌起前世今生諸多記憶,再看看周遭事物,心里頓時澄明起來,有些喜,又有些憂,說不清道不明,心里泛著酸。
就這樣楞了會兒神,聽見門響,才轉頭看去。
玉蘭端著藥水進來,見陸小乙盯著她看,笑道:“今天沒人催你,可算睡個大懶覺了!”
“娘。”嗓子沙啞的厲害。
“來把藥喝了。”
陸小乙端過藥碗咕嚕嚕一口氣喝完,玉蘭嘆道:“昨晚你燒迷糊了,怎么也不肯喝藥,八八馬馬的混亂嚷嚷,可把我嚇壞了。”
“娘,我還說啥了?”
“聽不清,斷斷續續的,反正都是些聽不懂的亂七八糟的東西。”玉蘭把藥碗放炕桌上,把小乙額頭上打濕的發絲捋順,慈和道:“鍋里給你留了白米粥,我給你盛去。”
聞到粥香,陸小乙才覺得饑腸轆轆,嘴里殘留的藥水苦后回甘,伴著白粥下肚,很快壓制住胃里的躁動,一碗吃罷,陸小乙只覺六七分飽,嚷嚷著又吃一碗。
玉蘭見她胃口好精神也好多了,高興的拿棉被折疊成方塊,墊在陸小乙后背,再把蓋著的被子掖好,坐在炕沿陪她說話。
“都怪我,就不該答應你去賣那勞什子饅頭,把你凍出病來,受罪的還是你。”
陸小乙看玉蘭眼底青青一片,整個人憔悴不少,想來自己生病她也跟著受罪,伸手拉住玉蘭,“娘,怪我不好,昨天吃米油茶放了超多辣椒,辣出一身汗又被寒風一吹,這才受了寒涼。”
玉蘭語帶懊悔:“你要不冷吃那么多辣椒干嘛?也怪我太疏忽,昨天應該再給你多加一件厚襖的。”
陸小乙腦補著自己穿兩件厚棉襖的形象,只能用一個圓字來形容,要是那種狀態被祁風那個二貨推翻在地,場面就更喜劇了。
玉蘭又道:“這個冬,你也別想著出門了,天天給我在家呆著。”
“娘,昨天有人定了三十個細面饅頭,六文錢一個,約好明天送貨上門。”
“有你爹呢,你把那家住址說給他,其它就不用管了,把身子養好才是正事。”
陸小乙撓頭道:“那條街叫什么來著?我忘了問,要不問問糧哥吧,他對那塊兒熟。”
隨后,陸小乙又提了給余糧份子錢的事,玉蘭笑道:“不用你說,我跟你爹早商量好了,每個饅頭給他分一文,咱們可以少賺點,順帶把那孩子提攜提攜。”
陸小乙算了算兩次的收入,第一次賣了五十個粗面三十個細面,昨天又賣了一百個粗面,三十個細面,一共賣了六百七十五文,給糧哥分二百一十文,如此看來,陸忠和玉蘭做事的確厚道,幾乎把粗面餅的利潤全讓出來了。
“昨天糧子又拿來一大包曬干的刺玫花,等到這些花瓣用完,咱就把份子錢給他,錢雖不多卻能讓他過個踏實年。”
陸小乙道:“娘,明天就別做粗面饅頭了,咱就守著何宅專供細面饅頭吧,這樣你和爹都不用受累。”
玉蘭點頭,“我跟你爹合計過了,細面饅頭比粗面的賺錢多,咱就緊著那些刺玫花全部做白面饅頭。”
這時,小丁和小庚推門進來,徑直走到炕邊并排站著,小丁面露焦憂,大眼睛水蒙蒙的仿佛含著淚。
小庚伸手牽陸小乙,“大姐,你咋生病了?”
陸小乙笑道:“大姐又不是神仙。”
“對哦,只有神仙才不生病。”小庚恍然。
陸小乙看他可愛,兩手合力包住他軟滑的小胖手用力搓揉,手掌的薄繭磨得他手心癢癢,見他咯咯笑著想掙脫,陸小乙馬上誘哄道:“小弟乖,讓大姐搓搓,搓一搓大姐的病就好了。”
小庚點頭,乖乖的任她搓揉。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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