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月底,試賣期結束,該跟鏢局談搭伙的事了,這樣的場合怎么少得了陸小乙。她早早起來梳洗得干干凈凈,收拾得整整齊齊,吃罷早飯就等余糧來了一起進城。
這月,烤餅的女人辛苦,賣餅的男人也輕松不到哪里去。陸忠曬得黝黑黝黑,余糧更甚,原本就是小麥色的肌膚,經過一月的曝曬,完全擔得起陸小乙給他取得‘余黑炭’這個外號。
玉蘭更是過意不去,背地里跟陸小乙嘆氣:“哎,咱讓糧子來幫一月忙,瞧瞧把人家曬成啥樣了,原本他膚色就顯老氣,如今曬得黑如炭頭,哪里像十七八歲的少年郎啊!”
陸小乙表示不在意,黑只是暫時的,過一陣兒養回小麥色就好了,那么健康的膚色,放在現代,多少人羨慕還羨慕不來呢!
玉蘭還在糾結,總覺得把余糧曬那么黑,對不起他。玉蘭的審美標準是典型的魯國審美風格,黑即丑,白即美,尤其是小少年小姑娘,白凈一些總是好說親些。一白遮三丑,放眼各個朝代都是公認的真理。可是,辛苦勞作的農人除了天生皮膚白皙者,大多都是色深皮糙,到了適婚年紀,照樣該說親的說親,該成家的成家,審美觀大抵比不過現實需求。
陸小乙勸了幾句沒什么效果,只得換一種方式去哄玉蘭,“娘,你是不是擔心糧哥太黑娶不上媳婦?”
玉蘭瞪她一眼,“這不是你個小姑娘家該問的!”隨即想到什么,兩眼放起光來,喃喃道:“黑了好,黑了好啊!”
看吧,對癥下藥,收效就是不一樣!
說著話,余糧來了,陸小乙看他那炭頭模樣,嘴里浮起一朵大大的笑。哪里丑了嘛!明明很精神的哈!
陸忠已經駕好驢車,車上載滿了烤餅,小乙和余糧一左一右坐于兩側,陸忠趕車坐在正中。甩鞭吆喝一聲,車輛緩緩駛動起來。
有村民見了招呼道:“陸老弟又賣餅去了,生意不錯啊!”
今天要跟鏢局商談搭伙的事,陸忠心情很好,點頭回道:“哈哈。一般一般啦,賺點辛苦錢!”
這時,一陣車轱轆響,從村里另一條路上拐出一輛驢車,趕車的是楊屠的二兒楊志文,楊屠坐在一側朝陸忠喊道:“陸老弟,進城呢,同路同路!”
陸忠扯了扯驢繩,車速慢下來,無奈村道太窄。兩輛驢車不能并行,只得一前一后的吆喝:“楊哥,中午給我留些好肉,我到時到你鋪子取。”
“好嘞!保管給你留塊膘厚油水多的。”楊屠嗓門大,說起話來自帶擴音器,震的陸小乙耳朵癢癢,她不禁歪頭用小手指摳弄耳朵眼。
余糧扭頭看她一眼,確認她只是撓耳朵并無其它不適,又放心的回頭直視前方。
陸小乙覺得好玩,每隔一會兒就要挖挖耳朵、撓撓小發髻抑或錘錘后腰。只要是她手上有動作,余糧一準兒扭頭看過來,想來是他的余光一直留意著小乙這邊的動靜吧。
陸小乙心里滿滿的感動,趁他再次看過來時。朝他眨眨眼,惹得他羞臊的轉頭不看她。
黑如炭頭又如何,臉紅與不紅陸小乙一看一個準兒,每每想到這些,陸小乙就得意的不行,好似余糧已經成了她的嘴中肉。只等她吃入腹,藏于心。正想的入神,后面楊屠的驢車追了上來,跟她家的并駕齊驅,原來是上了寬敞的官道。
楊屠的二兒楊志文跟余糧上下歲,跟余糧一樣黑,所以看余糧非常順眼,主動招呼道:“你是上溪村余家糧子吧?我是下溪村楊家志文。”
余糧禮貌的點頭,“你好,我是上溪村余糧。”
楊志文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往常見你悶聲來去,也沒機會說上話,今天有緣咱們就算認識了,我今年十七,五月生,你呢?”
余糧道:“我也十七,比你小月份。”
楊志文性格跟他爹一樣直爽,笑道:“哈哈,那你得叫我一聲志文哥,往后有啥需要幫忙的,隨時招呼我!”
余糧點頭,笑得很開心。
楊屠拍了拍兒子的肩,直白道:“瞧你們兩小子黑的跟炭似得,難怪能說到一起去!”
楊志文明顯對自己的膚色很在意,抱怨道:“爹,我趕車呢,你能不能別拍我肩,還有,別在人前說你兒子黑,將來娶不上媳婦怎么整?”說完又看了余糧一眼,“你說我黑就行了,干嘛拐帶上余糧。”
楊屠看起來很疼愛楊志文,馬上大嗓門認錯道:“好好,爹聽你的,往后不在人前說你黑了。”
楊志文臉色好起來,不料楊屠接著道了句:“我背地里說總可以吧!”
楊志文嘴角抽搐,嚷道:“背地里也不行,反正不能讓我聽見你說我黑!”
陸小乙見這小子如此在乎自己的膚色,嘴角止不住笑,朝余糧悄聲道:“糧哥,我不嫌你黑!”怕陸忠聽見,陸小乙聲音說的很小。
余糧聽力更好,亮晶晶的眼睛看過來,像兩顆黑曜石。
陸小乙想起上次他熾熱的眼神燎得她羞臊難耐,臉頰也跟著紅起來。
一旁的楊家父子還在爭執黑與不黑的問題,陸忠笑道:“我說楊大哥,你跟孩子較什么真嘛!”
楊屠氣道:“你說這熊孩子,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這當爹的又不是瞎說,你看他那張臉,晚上不點燈我真找不到人在哪兒!”
陸小乙捂嘴偷笑,為了顧及楊志文的顏面,她盡量埋著頭不讓他看見。
楊志文已經怒了,“爹,你再說我就不下車了,你自己趕去!”
楊屠瞪眼吼道:“你敢下車試試?”話音剛落,楊志文就拽繩停了車,熟練的跳下來,蹲到官道旁發起了脾氣。
陸忠也趕緊停住,跟余糧同時跳下車,打算勸人。
楊屠一點也不著急,慢悠悠跳下車,三兩步跨到楊志文身邊,拽手提腿,竟把兒子扛到肩上。
楊志文吱哩哇啦的掙扎,沒有任何效果。
陸小乙吃驚的看著這對父子,徹底無語了。楊屠常年捆豬,膀大腰圓力氣不是蓋的,楊志文個頭不差,但輸在年輕,終究不是中年壯男人的對手。
楊屠把楊志文扔到車位上,腰不酸氣不喘,吼道:“給老子好好趕車,再敢跳下去,我就拿捆豬繩把你捆上,一路拉到城里去,你自己掂量吧,要面子還是要里子?”
楊志文黑臉漲的通紅,撅著嘴重新趕起車來。
楊屠馬上高興了,笑得那叫一個歡,拍拍兒子的肩,“小子,跟爹好好學吧,你還嫩著呢!”
余糧眼睛帶笑跟陸小乙對視一眼,都全力憋著,不去看楊志文,也不跟他搭話,當剛才什么事都沒發生過。
陸忠笑道:“楊哥,你得換換法子呀!”
“咱家兩個愣頭青,就吃我這一套!瞧吧,服服帖帖的!”楊屠說完又開始拍兒子的肩,“放心吧兒子,爹已經請媒人幫你相看呢,遲早給你找個白白胖胖的媳婦!”
楊志文還在慪氣,根本不搭話。
楊屠也不在意,跟陸忠繼續閑聊著,不知不覺間,一夫城東門遙遙在望了。
進了城,楊屠跟陸忠分道,楊志文這才說話,不過不是跟他爹說,而是跟余糧道:“余糧,改天空了找你去。”
余糧點頭,兩個黑少年就此別過,一個往肉市去了,一個往祁山鏢局去。
別了楊屠,陸小乙才噗嗤笑出聲來,“楊二叔也太能整了,瞧把志文哥治的一句話也說不出。”
陸忠笑道:“你楊二叔性子就那樣,換誰來,也想不出用這招整治自家兒子。”
陸小乙試著問:“爹,楊二叔小時候是不是也這樣被他爹整治?”
陸忠哈哈大笑,夸贊小乙道:“你果然是個聰明的。”
陸小乙得意的朝余糧眨眼。
陸忠接著說道:“楊家三代都是屠子,你楊二叔小時候可匪了,四處惹事,他爹得知后一準兒把他扛豬似得扛回家,有一次惹火了,還被捆起來吊在房梁上,嘖嘖,還開著門讓四鄰到他家看去。”
陸小乙腦補一番楊屠當年的血淚史,感嘆楊屠性子韌性真好呀,換著有些人早被摧殘成變態了。
“你楊二叔也是個心大的,當時被那樣吊著,還能睡過去!你爹我那時候就挺佩服他!”說著話,驢車已到祁山鏢局外,幾個行商打扮的人已經排隊等著了。
許武、張鐵牛在一旁忙著搭臺子和支棚子,祁風笑著給排隊的商人準備板凳和茶水,見陸忠的驢車過來,高聲道:“排好隊排好隊,商人先買先走,后面的稍等,保證管夠。”
試賣這月,陸小乙一直在家里幫忙烤餅,并沒有跟來祁山鏢局,今天還是第一次在鏢局門口賣餅。第一印象是鏢局眾人的態度的變化,由以前的回避轉變成如今的主動,再看鏢局外的擺設,也是在努力營造大場面的氛圍,看來,祁山愿意搭伙了。
商人市民都有條不紊的排著隊,陸忠和祁風負責收錢,陸小乙、余糧、許武、張鐵牛則幫著數餅。剛開始一波人潮散去,余下的都是些零零散散的顧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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