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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丁道:“小己,你見過那人嗎?”
己蘿捂嘴笑,忙不迭點頭,“那位表姨借著走親戚的由頭把她兒子帶來了,當時她們就在廳堂里說話,我透過門縫往里瞧,記住相貌了就趕緊去跟大姐形容。”
小丁好奇:“長啥樣呀?”
己蘿想了想,“跟狗蛋兒挺像。”
陸小乙腦海中立即浮現出狗蛋兒吊鼻涕的模樣,那兩條濃濃的大鼻涕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好在他讀了一年書已經變得愛干凈講清潔了,如今的狗蛋兒模樣周正,也算俊朗的小少年一枚了。
陸小乙道:“堂姐她同意嗎?”
“大姐說同不同意又能怎樣,她命由人不由她。”己蘿無奈道,“大姐這一年來挺辛苦的,變化也挺大,比以前吃得多了,臉上的皮膚變黑了,手上也長繭子了,臉頰開始有紅暈了,人也胖了些。”
小丁也說:“堂姐看起來比以前有精神氣了,人也壯了些。”
己蘿有些難過,“我也說大姐有精神氣了,可她卻不樂意,在家人面前也不愛說話,我逗她,她也不搭理我。”
陸小乙知道甲薇那顆大小姐的心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皮膚粗黑和體型變壯,可體力勞動多了,身體得到鍛煉這些變化是不可避免的呢,也不知道她何時能把心態調整過來,別再做那些虛無縹緲的夢了,見己蘿臉色憂愁,勸慰道:“小己,堂姐有自己的想法,她接受不了只是暫時的,如今曾祖母給她找的這戶人家挺好的。而且還是親戚,堂姐以后的日子會好過的。”
己蘿憂桑道:“曾祖母跟那位表姨說了,以前在城里住大姐一直嬌養著,如今剛學著干農活,還有很多不足之處,曾祖母讓表姨看在親戚的面上對大姐費心教養,往后該管的管、該說的說……大姐以后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小乙笑道:“放心啦。曾祖母已經把話說到明處了。那位表姨要是聰明的,一定會說:將來甲薇嫁過來,我一定把她當親生姑娘看待。”
己蘿瞪大眼。驚訝道:“堂姐,你怎么知道?”
陸小乙嘿嘿笑,“我猜的呀!”又對己蘿道:“還有半年堂姐就要出嫁了,你平時多陪陪她。往后你們見面的日子就少了。”
己蘿點頭,起身道:“嗯。我這就回去了,她即使不理我,我要賴著她說話。”
己蘿走后,小乙小丁又說了會兒話。直到玉蘭端了一碗糖水荷包蛋進來,陸小乙感覺自己好似坐月子似得,紅糖水和荷包蛋不離。好在小腹的隱痛感已經淡去,只是覺得沒有精神。
后面幾天都正常無感。到第十天頭上已然干凈。
玉蘭已經給她準備了一大桶溫水,陸小乙舒舒服服的搓洗一番,才神清氣爽的換上夏日衣裙,如重生一般,開始了大姑娘的人生之旅。
接下來就是搬家,都說窮家值萬貫,看著不大的三間屋子,零零碎碎竟搬了好幾天,后院的灶房雜物房圈舍及兩個馕坑都在新宅基地范圍內,屆時會一并拆去,建新房這段時間,陸家的烤餅生意只得暫停。
玉蘭問陸小乙:“糧子家還有那種白土嗎?要是沒了,還得麻煩祁山他們幫忙。”
陸小乙想了想,“還有吧,砌一個還行,砌兩個等大的不夠用!”
玉蘭道:“不用砌等大的,適當小一些,地面以下那部分不要了。”
“為啥?”
“咱家烤餅坑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貼餅子時彎腰費勁不說,下面一截坑壁根本用不上。”玉蘭橫她一眼,“你是年輕姑娘腰身軟,我和你花嬸年紀大了腰受不了,我尋思著把火坑改一改,不要地下那部分了,把地上的臺子砌高點,如此一來不用太彎腰,省時又省勁兒!”
陸小乙撓頭,覺得玉蘭說的有道理,“娘,當初糧哥得到這個法子也是他爹跑鏢道聽途說來的,沒見過實物只能憑感覺來,你要覺得哪里不合適,就適當改改吧,總之怎么順手怎么來!”
玉蘭道:“嗯,等新房建好后再說吧!”
搬完家已是六月初,當初周老先生定下的開工吉日是六月六,誰料六月三日天公不作美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六月四日,淅瀝小雨。
六月五日,小雨淅瀝。
陸忠急了,約好的工匠明天就要來了,村里的幫工也請好了,誰料這雨下起來就不停歇。
玉蘭抱怨道:“這風水先生老眼昏花了么?瞧他看得好日子,拖了半年不說,還是個下雨天,讓咱如何開工?”
陸忠心里也憋氣,皺著眉頭不說話。
陸小乙勸玉蘭:“娘,風水先生又不是龍王,他咋知道哪天下雨哪天不下雨?”
陸忠起身道:“周老先生說六月六是好日子咱就得信他!不管明天下雨與否,我都早點去把他接來,冒雨咱也要開工。”說完,陸忠去正房找陸壽增商量去了。
當天傍晚,小雨竟停了,晚飯后又刮起了大風,陸小乙躺在炕上聽天地間風聲嗚嗚,偶爾傳來啪啪樹枝折斷的聲音,還有小石子小樹枝被風刮起來擊打房瓦上的聲音。
風很大,換著往常陸小乙會覺得恐懼,可今晚她卻覺得欣喜,因為大風能把雨云吹散,能把這幾天的潮氣吹干。
一旁的蘇青喃喃道:“明兒肯定是個好天氣。”
如今小乙小丁已經搬來跟蘇青住一起,陸小乙聽蘇青也如此肯定,激動的坐起來:“青姨,你也覺得明天是好天氣?”
“嗯,大風把云吹跑,天就晴了。”
陸小乙又躺下,自言自語道:“這么說來,那個風水先生還是有些道行的。”如此想著。不知不覺間沉入夢里,夢見一個白胡子老頭拿桃木劍追趕她,她躲躲藏藏一夜,直到雞叫時分,她才從夢中醒來,摸摸頭發,已然被汗水打濕。陸小乙低聲喃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有些東西終究是解不開的癥結。”
此時,再無嗚咽的風聲,而是一派夏日的晨景。鳥已醒來,展翅鳴叫;雞已醒來,引頸高唱;人已醒來,對鏡梳妝。穿戴好出門來,見東邊天空云蒸霞蔚。一輪紅日在云層中潛行,偶爾路過云縫投射出萬丈金光。
果真是個好天氣!
陸小乙伸開手臂做了個大大的舒展,小庚已經從正屋出來,如今的他拔了身高。臉頰上的小肉團也小了許多,手里拿著一本書,準備站到院子里朗讀。
陸壽增和陸婆子隨后正房出來。第一反應都是感嘆天氣好。
陸婆子道:“昨天我還罵那個老神棍呢,今天看來不用罵了!”
陸壽增橫她一眼。丟下一句:“管好自己的嘴!”便找掃帚打掃院子去了。
陸忠喂了驢便匆匆去接風水先生,今天開工少不了他,玉蘭和王冬梅去后院做早飯,如今一家人擠到一起,飯菜都在一起吃。
陸忠回來的時候,載回白發蒼蒼的風水先生,玉蘭給這位周老先生煮了一碗軟軟的蛋花面,放了豬油又撒了香蔥末和細鹽。
周老先生年紀大了牙口不好,如今吃著一碗細細軟軟的湯面條,有蛋花豬油和香蔥,甚合他心意,不僅把面吃光了,還把面湯喝個干凈。
陸家人因六月六的突然好天氣,對周老先生恭敬有加,確切的說應該是信服和敬畏。連陸小乙都刻意的避著他,卻又好奇他,躲在暗處默默的觀察此人。
只見這位周老先生瘦小且佝僂的身子骨上套一件灰色直袍,拄一根桃木拐棍,頭挽一個松松垮垮的小發髻,斜插一支油亮的桃木簪子,耳后和頸部垂下散落的白發,跟灰白的胡須雜糅在一起頗有幾分仙風道骨,布滿皺紋的額頭和眼角掩不住眼底清明的目光,看起來精神氣很足。
興許是感應到陸小乙打量的目光,周老先生朝陸小乙藏身之地看來,陸小乙嚇得趕緊躲到更深處。
周老先生捋須笑了笑,對陸忠道:“巳時一刻便是吉時,工匠和幫工都來齊了吧!”
陸忠恭敬道:“來齊了,正在東屋那邊的廳堂喝茶歇息,等你安排呢!”
周老先生起身,讓陸忠扶著他出去,陸家人緊跟在后,陸小乙走在最后面。村里好些看熱鬧的人也來了,紛紛擁到院子里看開工儀式。東屋喝茶的眾人也出來了,好些工匠跟周老先生熟識,紛紛拱手致禮。
周老先生揮揮手,眾人都安靜下來,只見他從懷里掏出一方小小的羅盤,緩緩的轉動著,又四下看了看方位布局,慢悠悠走到東邊院墻外一處位置,使勁把手中的拐杖往中間一拄,拐杖直端端的插在泥里,只聽周老先生又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拿出一張符紙,拿出來舉到空中晃悠兩下,符紙迅速燃燒起來,瞬間化成一些灰白的浮灰,只聽周老先生用低沉沙啞的嗓音念唱著什么。
陸小乙因離得遠,只隱約聽見一些諸如:左青龍、右白虎…山管人丁水管財…左有青龍把財獻…右有白虎把身翻…新房落穴在此地…福地終有福人占…有子必須把書念…長大必定做高官...
周老先生越念越含糊,聲音也越來也小,等到他念叨完畢,把手里的桃木杖拔出來,轉身對石匠大師傅說了宅基地的確切方位,并定下基石的具體時辰,還有下基石時需要準備的香、蠟、紙、朱砂、雄黃、貢品等一些祭祀材料。
石匠大師傅也是經驗豐富之人,聽宋老先生一說,心里頓時清楚明了,吉時一道便大喝一聲:“開工!”其它石匠也大喝著回應,圍觀的人氣氛都被帶動起來,村里那些來幫工的男人們更是摩拳擦掌,紛紛操家伙開始拆舊房。
陸小乙看著住了幾年的三間舊房被拆去,心里涌起一股不舍的酸楚,再看陸家其他人的表情,也是百般復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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