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余糧這種半路出家且自學成才的獵人,不擅長射獵,而善于設陷阱。
余糧解釋道:“這個林子大多是小獵物,由于它們體型過小,加上林密草深,很難一箭射中,所以,在這片林子里設陷阱比追逐狩獵有效,同時可省出時間搜尋其他東西。”
陸小乙笑道:“比如木耳、蘑菇和紅果子。”
余糧點頭,“是的。”
余糧帶小乙來到一處陷阱,陷阱上草木凌亂,卻沒有獵物掉下去,反而是陷阱旁的小樹上則掛著一只野兔。
余糧讓陸小乙等在原地,他知道安全路徑,熟練的走過去,把套索里的野兔取下,又把小樹掰彎,跟地面上的套索機關相連,然后回到陸小乙身邊,晃了晃手里的野兔,笑道:“繩套阱,怎么樣?”
陸小乙崇拜極了,“糧哥,我還以為陷阱都是在地上挖陷坑呢!”
“陷阱并不特指陷坑哦,這種繩套阱也屬于陷阱的一種。”余糧解釋道:“以前我跟你一樣,只知道挖陷坑,后來發現獵物都學聰明了,一旦獵物改變路線,陷坑就失去了效用。后來我請教村里的老獵人,學了些簡單實用的繩套阱,再搭配陷坑使用,對付這些小獵物綽綽有余。”
陸小乙也是一點就透的人,“哦,我懂了,我沒猜錯的話,陷坑上的亂草是你故意放的吧,獵物一旦警覺就會繞道,反而中了一旁的繩套阱。”
余糧夸贊道:“聰明!”
然后,一邊走一邊跟小乙講:“獵物會在跑動中會留下足印,漸漸就形成了它們從巢穴出來飲水或進食的路線,這些路線雖然細微。但時間久了還是有跡可尋的,我只要把陷阱設在這些路線上,獵物只要踏入陷阱多半跑不掉。”
“不過,陷阱不能太靠近獵物的巢穴,因為它們常常在巢穴里靜伏聆聽,有點風吹草動它們就會改變路線或者棄巢。”
陸小乙道:“那設置在飲水之處呢?”
余糧笑,“我以前也這樣想的。后來發現它們喝水時更警覺。稍有動靜也會讓它們逃了,所以,我現在喜歡把陷阱設置在它們自然踩踏出來的路徑上。而且。這些陷阱要時常檢查,經常修復,若是幾次都套不到獵物,就要趕緊移到別處。設置的時候也要小心,盡量原地取材。獵物的鼻子是很靈敏的,它們熟悉的環境里多出其它味道,它們會警覺起來,潛伏不出或者更改路線。”
陸小乙已經星星眼了。還是老一句:“糧哥,你好厲害哦。”
余糧笑的露出一口白牙,“邊學邊想邊改進。若是還跟以前一樣守著幾個陷坑過日子,別說娶媳婦。就是建房子都夠嗆。”
陸小乙得意道:“吶吶,你有今天的成就還得感謝我。”
余糧點頭,“是的,為了娶你,我也蠻拼的。”
陸小乙道:“愛拼才會贏!”
余糧笑了笑,帶陸小乙往下幾處陷阱走去,遇到有獵物咬斷繩索的陷阱,他會適當調整一下彈性樹的彎度,加大陷阱觸發產生的力度,爭取能讓獵物瞬間斃命;遇到沒被觸碰的陷阱,他會細心在一旁觀察樹皮被啃落的方式、堅果被啃食后留下的皮殼,以及吃剩下的漿果及樹枝上的牙痕、然后適當的調解陷阱的位置。
陸小乙看余糧熟練的擺弄他的陷阱,身姿矯健步伐穩重,時而顰眉思索,時而恍然淡笑,認真的人總是最有魅力的,陸小乙越看越愛,一想到眼前人是自己的男人,心中那股幸福感愈發強烈,目光也變得迷戀和熾熱起來。
余糧設置好陷阱,轉身見陸小乙花癡的模樣,嚇的愣神片刻,恰好頭上飄下一片黃葉,余糧接住朝陸小乙彈去,“做夢呢?”
陸小乙回神,盯著他哈哈笑。
余糧道:“走,帶你吃好的去。”
所謂好的,正是余糧時常給她帶的紅色小果子。
兩人走近,驚飛一群長喙雀兒,陸小乙驚呼道:“糧哥,你看,那鳥的嘴好長啊!”
“我叫它們長嘴雀,它們最愛吃野果了。”
提到野果,陸小乙趕緊往灌木叢里瞧,除了一叢被余糧用層層疊疊的藤蘿和樹枝遮擋的灌木外,其余的灌木叢有零零星星的紅果兒,地上灑滿了果核,還有長嘴雀未啄食干凈的果子。
余糧把灌木上的遮蔽物挪開,立即露出一樹紅艷艷甜蜜蜜的小果子來。
陸小乙歡喜極了,上手便摘,余糧來不及喊小心,陸小乙手指就被扎了幾根長長的黑刺。
雖然有些疼,但在能忍受的范圍,陸小乙豎著手指觀看插著的黑刺。“哇,刺這么長?”
“別動,我幫你拔掉,若是刺尖折斷在肉里,會很疼的。”
“糧哥,這個長刺的灌木好,咱揀點種子回去種吧,在院子周圍都栽一圈刺籬笆,既能防賊防野獸,還有果子吃。”
余糧贊成,讓小乙站在一旁,他用長矛把灌木腳下的種子劃拉出來,裝到挎包里,又摘了些熟透的紅果子,剩下的果子再次用藤蘿樹枝遮蔽起來。
“走吧,帶你去祁溪頭洗果子,順便吃點東西。”
一提到吃,陸小乙才覺得自己饑腸轆轆,抬頭望天,透過稀疏的樹冠,能看見一輪明艷的秋陽已升到正空中。
“時間過得好快啊,都午時了。”如今的陸小乙,在沒有精密計時器的古代,已經學會了看太陽辯時辰,若是陰天,就憑感覺,或者憑饑餓程度。
余糧在前面帶路,“吃點東西歇一歇,咱們就準備出山,回去的路上還有好些陷阱要查看,估摸著咱到家天都快黑了。”
“這么晚?往常你下午到家了呢。”
余糧笑道:“因為今天帶了個拖油瓶。”
陸小乙不服氣,“拖油瓶遲早能成長為得力助手。”
“嗯,以后進山都帶著你。省的我進山后老想著回家,心思不定,陷阱也設置不精。”
聽到余糧如此說,陸小乙心里甜蜜蜜的,回道:“好啊,你負責設陷阱打獵,我負責采蘑菇和木耳。對了。我抽空去找吳大夫,請他教我辨識草藥,進山時候幫他采一些。”
余糧笑道:“采藥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入藥部位不一樣,采挖時間也不同,這里面學問多著呢,下次進城咱買本草藥書回來學一學。”
陸小乙點頭。一路走一路歡快的甩著手里的長矛。來到祁溪頭,陸小乙倍感親切。因為她以前進山都到過這里。
兩人洗過手臉,正要吃干糧,黑虎不知從哪里鉆出來,嘴里叼著一只山雀。
“不錯不錯。能抓山雀了。”陸小乙夸贊。
黑虎歡快的搖著尾巴,趴在一旁享受它的午餐。
吃過干糧歇息片刻,兩人就沿路返回。
山路兩旁設置有陷阱。進山時因黑虎一陣瘋鬧,驚的野兔四下逃竄。好幾個繩套阱都被觸動了,有兩只野兔被套住,兩個繩套被咬斷,還有一個沒套住。
余糧把獵物取下,再次把繩套阱修復好,帶著小乙出山。
陸小乙從茂密潮濕的山林里出來,好似從一個世界穿越到另一個世界,讓人欣喜的是眼前的世界是她熟識的,安靜的山村、灰色的院墻、褐色木門、胖胖的貍花貓和膽小的母雞,不得不說,這種感覺真好!
貍花貓從圍墻上輕盈的躍下,跑到余糧腳邊蹭,又對著小乙喵嗚叫。
陸小乙笑罵:“懶貓,寧愿曬太陽也不愿去草叢里尋螞蚱吃。”
其實懶貓是想念主人了,一天不見,分外想念,最想的還是主人喂的小魚干。
余糧把手里的野兔朝貍花貓晃了晃,肥貓立即伸爪拍打毛茸茸的兔尾巴玩。
陸小乙見一人一貓互動,心里暖暖的。
進到院里,兩人把山貨攤在地上,清點過后,內心止不住的喜悅,六只野兔三只野雞,還有松蘑、木耳和一些從松鼠嘴里搶來的松果。
晚上,陸小乙做了松蘑燉野雞,烙了些白面餅子,飯菜上桌的時候,黑虎和貍花貓已經等久了,汪汪汪喵喵喵,比主人還著急。
陸小乙道:“糧哥,你管一管啊,頭都吵暈了。”
余糧笑了笑,把雞頭挑出來給黑虎,挑了塊雞肉給貍花貓,頓時耳根子清凈下來。
清凈不多時,貓貓狗狗吃完又開始叫喚,陸小乙起身,把碗里泡過雞湯的餅子倒到貓盤和狗食盆兒里。
耳根子再次清凈下來。
陸小乙回到座位上,給余糧夾只雞腿,催促道:“糧哥,咱快吃,不能輸給它們。”
余糧笑著點頭,想起未婚的那些日子,即便有貓貓狗狗作伴,吃飯仍覺得無聊,如今多了小乙,余糧發現自己胃口越發好了,吃啥都覺得香。
陸小乙則不然,婚前婚后都能吃,連玉蘭都說她口壯。
小兩口都能吃,再加上一貓一狗,一大盆兒松蘑燉野雞吃個干干凈凈,連骨頭渣渣都不剩。
吃飽飯,睡到暖暖的被窩里,就開始思考一些邪惡的事情,食髓知味嘛,又值青春好年華,兩人自然又是一番甜蜜。
至此以后,陸小乙幾乎天天跟余糧進山,在采集過程中,陸小乙還發現了其它蘑菇,不過,她不認識也不敢亂采,余糧教她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看蘑菇上是否生蟲子。
陸小乙怕死不敢嘗試其它的蘑菇,所以只認松蘑。其實她還認識一種蘑菇,前世的時候奶奶帶她進山采過,當地叫斗雞菇,學名雞樅菌,是很美味的,不過這個季節沒有,多是七月的雨后生發,如今錯過了季節,只有等明年夏天了。
隨著家中晾曬的木耳、松蘑和松塔增多,天氣越發寒冷起來。
入冬后,第一場大雪趁夜悄然而至,整個山村披上一層厚厚的棉花被。
雪后是打獵的好時候。
陸小乙給余糧做了一碗熱騰騰的酸湯面片,又烙了幾個餅子當干糧,而且很識趣的沒有跟去,因為雪地難行,她這樣的進山就是累贅。
余糧換上一身淺色的棉服,拿上弓箭就出發了。
陸小乙送走余糧,把院子里的積雪清掃干凈,又去查看菜窖里的蔬菜。第一次啟用菜窖,一切都在試驗階段,菜窖不大卻深,大約兩三米的高度,里面放著她從娘家拿的紅蘿卜、白蘿卜和白菜,還放了兩桶水,利用水凝固時放熱的原理,保證蔬菜不被凍壞,不要問她為什么知道,前世物理課本里有解釋。
回到暖和的屋里,陸小乙把冬季要穿的棉服收拾出來,不當季的衣物全部收納到其它柜里。
沒有余糧在身邊,時間就是太慢。
陸小乙想下山回趟娘家,想到雪厚路難行,便歇了心思,翻出一只鞋底來納,貍花貓圈在一旁的貓籃子里,睡的呼呼作響。
這時,傳來拍打院門的聲音,陸小乙懶得出屋,掀窗大聲道:“誰呀?”
“我。”陸忠的聲音。
陸小乙趕緊出來開門,“爹,這么大雪,你咋上山來了,快進屋暖和暖和。”
“不進了,幾句話,說完就走。”
陸忠不進屋,站在院子里直說道:“你曾祖母病重了,你娘催我來跟你說一聲,讓你和糧子回去看看。”說完,扭頭四顧,“糧子呢?不在家?”
“他進山打獵去了,我先去看看曾祖母。”
陸忠擺手,“你娘說了,讓你和糧子一起去,省的將來大房有人挑理。”
陸小乙想了想,點頭,“我知道了,那我等糧哥回來后再去。”
“嗯,家里事多,我先回了。”
陸小乙想到陸老太白發蒼蒼皺紋滿面的樣子,心里一陣發酸。如今老太太心事全了,再無寄托,疾病襲來,她又能如何抵擋?陸小乙心里有不好的預感,問了句:“爹,曾祖母這次能扛過去嗎?”
陸忠嘆了口氣,搖頭苦笑,“生死有命。”又道:“進去吧,外面冷,我走了。”
陸小乙看著陸忠挺拔的身影在茫茫雪地里越來越小,最終變成一個小黑點消失在下山的路上,想到他也會有老去的一天,也會如此時的陸老太一樣,陸小乙不禁悲從中來,輕嘆一聲,默默的回院把門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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