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愛他?”
井嵐的話一出口,周遭只剩下微風聽不到的聲音。
薄涼的眼睫顫了顫,胸腔片刻的失速讓她不得不微張開唇瓣呼吸。待短暫的發懵后,這種感覺歸于淡然,她闔唇笑了“是,我愛過他。”
“你承認了?”
“這并不丟臉,沒什么不能承認的。”薄涼說這話的時候,垂頭半斂了眼瞼,淺笑中多了幾分惆悵之意。
井嵐見她翦瞳如霧,就知道她并沒有表現的這樣輕松,不過是孩子氣的逞強罷了。他幾分無奈的嘆喟道:“我只有死了,他才能回到正位,擁有該屬于他的一切。就算他們因此而痛苦,我也不會有半分后悔。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更不會。”
他連著三個‘不會’,語氣堅定不移。
薄涼看著他,頭一次見他半點笑意都沒有,且嚴肅無比的臉。一時間愣住,又忽然氣的笑了:“你理所當然認定他該回到正位,又問都沒問就替他作了主張…還利用那件事金蟬脫殼!所有人都以為你是替他死的!按你的年齡,當時就應該想到之后的殘局吧?不覺得太任性、太自私了么?”
“任性,這個詞用得好。”
“這是重點么?”
“你在心疼他,為了他鳴不平?這是重點么?”
薄涼愣住,如同雷擊。
是啊,她像個腦抽患者跟這喋喋不休的指責人家任性?放在別人身上,一個脾氣不好就可以直接抽她了。關鍵是…她憑什么現在這里質疑人家指責人家?她算哪根兒蔥啊?
丟臉跟無地自容來的洶涌強烈,她抬手捂掉半邊臉,沮喪道,“不好意思,請忽略我的舉動,就當我今兒沒來過吧。”
她一反先前的態度,灼眼的自信完全沒了蹤影,取而代之是一副斗敗的小獸模樣。
“薄涼。”井嵐喊住她,“他沒有結婚。”
他跟夏靈暖,沒有結婚。
薄涼腳下一頓,繼而丟下一句“與我何干?”,頭也不回的離開,一身似曾相識的疏離淡漠。
井嵐看著她的背影直到消失,才悵惘著收了回目光,看向自己的腿,輕輕撫上。
他真的像自己說的那樣堅定,不曾后悔么?
不是的,他也曾后悔過,也曾因為這樣的自己而后悔當初的行為。然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便重新來過,他依然會是同樣的選擇。他寧可再也站不起來,也不想一輩子心懷愧欠、內疚、罪惡…種種讓自己寢食難安的情緒,徒煩一生。何況已經過去了,與其后悔那些如果,放眼以后,活在當下不是更好么?
只是…她有句話說對了,他的確任性了,也的確自私了。他只考慮過自己,卻沒有考慮過那些因為自己的‘死’,而留下陰影的人。
從孤兒院出來回到車上,薄涼的心里已經亂成了一團麻,連整個大腦都生銹了一樣運轉失常。
這一切,都是從井嵐那句‘他沒有結婚’開始的。
薄涼的手在方向盤上握緊了又送開,送開又握緊…她的眉頭微皺著無法舒展,不斷輕顫的睫毛下滿眼不可思議與難以解惑的不安。難道因為自己的‘死’,他終止了婚禮,這可能么?他沒有結婚的原因,是因為自己,這可能么?
不可能的,這怎么可能呢?
薄涼趴在方向盤上回復了好一陣情緒,等心態完全回歸平靜后,才開車回城。一入塵世,她就感覺到了與往日完全不同的氣氛,外院安靜的讓她感覺莫名的心驚肉跳。
她試著喊了兩聲亨利,無狗回應。
這氣氛太嚇人了…她剛剛這樣想,就被突然之間閃到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嚇的心跳一頓。陳墨涵笑的像這南方冬末的暖陽一樣,“surprise!驚不驚喜?!”
薄涼一口氣被噎在了胸口,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狠狠的抽了一口氣,緩緩呼出。抬手照著他胳膊就抽,“你知道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這么安靜你跳出來嚇我?!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兒被你嚇死?!”
她如此兇悍到動手,陳墨涵還是頭一次見到,被她打的連連倒退。又見她是真的臉色蒼白沒有血色,才意識到她是真的被嚇到了。道歉的話都到了嘴邊,見她身影泄氣似的往下軟急忙伸手扶她,“你別嚇我我不是故意的,有沒有事?哪里不舒服?心臟好不好?別嚇我啊…”
薄涼抬斷他的話,“你松手,讓我就地坐會兒,我腿軟。”她真是被嚇的不輕,就像看3d巨幕的生化危機,坐在代入感超強的前排,一點準備都沒的情況下,走著走著前面那人一回頭!突然一個滿臉血跡瘡痍的喪尸臉!你說你害不害怕?
他被她一閃而過的冷漠刺到了手,神經一痛就松了手。她的身體軟軟無力的癱坐到了小路的青石板上,肩膀也隨之松垮了下去,不見半點往日的優雅淡定。他甚是不解:“真有這么嚇人?”
“你去試試一片詭異死寂的氣氛里,路邊突然竄出一喪尸,你什么感覺?”薄涼頭也不抬,揉著跳動的太陽穴說。
“……”陳墨涵再裝聽不見,也無法跳過她這個比喻。指著自己眾人稱帥的臉,哭笑不得的道,“嚇到你是我的錯,可你這比喻也太不切實際了,喪尸跟我有共同點么?”
薄涼抬頭看看他,又看看他,認真道:“你比喪尸好看點。”
陳墨涵糾正:“非我族類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我就是打個比喻,是你自己非要跟人家比的好吧?”薄涼感覺好一點了,摁著自己的膝蓋起身,撲撲大衣屁股的位置,說:“你肯定不知道‘嚇人’這事兒的嚴重性,除了心臟病什么的比較危險,有時候還能嚇掉魂兒。”
“嚇掉魂兒?”
“嗯,挺邪乎的。”薄涼點點頭,給他講了從古村老人那兒聽來的‘中邪故事’,其中就有‘嚇掉魂兒’的事例。
故事里說一個新婚不久的小媳婦跟丈夫吵架,一氣之下跑了出去,在空蕩蕩四下無人的小巷子里被突然竄過去的黑影給嚇到了。渾渾噩噩的回家以后就發起了高燒,吃不下也睡不醒,村子里有資歷的老人就說是嚇到了,嚇掉魂兒了。
“…后來又是點蠟燭又是扎眉心、扎鼻尖兒、扎人中、扎手指線,反正扎了一臉血,又念叨名字什么,給念叨醒了,俗稱叫魂兒。”薄涼講述的時候還在手上的指線比量了一下位置,說完就開門進了客棧,留下一句“沒科學依據你聽聽就算了啊,我也不知道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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