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遠一路跟著薄涼出了孤兒院,卻是經過了她的那輛商務往遠山下的村莊走去。他在后面呼喊:“老板娘!那不是回家的路啊!你走反了!”
他的吆喝聲從后傳來,一連好幾遍,薄涼才聽清楚他說的內容,也才反應過來失態。假的終究假的,裝的再堅強也終究是漏洞百出。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轉身走邊,就聽方遠說:“老板娘,我來給你代駕吧…”
她歪頭掃了他一眼:“你是他的人,怎么還好意思在我眼前出現?”
方遠一僵,摸了摸鼻子訕訕道:“這不是為了您的安全么…”
“安全?”薄涼冷冷一笑,“披著保護的外衣行監視的事實,冠冕堂皇的干涉別人的隱私,這才是本質。”
“老板娘…”方遠猶豫再三,還是出言道:“您真的誤會老板了…”
“別說了。”薄涼打斷他,把鑰匙扔了過去,兀自開門上車。
方遠卻不放棄,把車子發動開出了一段距離后,才說:“我跟著老板的時間不長,那時候您已經不在了。老板的脾氣不好,性格不好,發起火來整個華成大廈都跟著抖。每當我跟立哥說這些的時候,他都說老板人很好,只是經歷太復雜…”
薄涼有點兒頭疼的往椅背上靠了靠。她不想聽到關于蘇景淵的事,可是為什么開不了口去打斷?
方遠以為她不耐煩聽這個,就改口說“我個人認為,把私人情緒帶進工作中是極為不對的行為。就算是老板,也不該把自己的痛苦跟失去摯愛的悲傷,轉化成‘冷寒黑’的氣場來嚇唬屬下員工!”
聽到這前后完全兩種不同語氣的話,薄涼忍不住歪頭看向他:“你為什么這么偏向他說話?”
“我沒有。”他的否認底氣一點也不足,但仍是嘴硬的重復了一遍:“我真的沒有向著老板說話…”
“兩種表達方式同一個中心思想,你以為我聽不出來?”薄涼無奈好笑,搖搖頭歪回頭繼續看窗外,聲音低低的說“旁觀者跟當事人終究不同,看到的聽到的,都不過是一面之詞罷了。你們把他說的再好…也都,跟我無關…我認識的,只有那個讓我選擇‘死去’的…蘇景淵。”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變成了幾不可聞。
方遠為她的固執震驚到了。從董小姐那里聽到的老板為人知的一面,連自己都覺得動容心疼,她卻好像什么異常都沒有似的,堅持著疏離,堅持著冷漠,寧可無視所有人的話,也不愿意去體諒一絲一毫…為什么?
是啊,為什么?
因為薄涼親身經歷了他的放棄,親眼所見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夏靈暖,更因為他毫不留情的舍掉了他們的孩子!他以為契約作廢,以為從情/人變成了叔侄,這一切就皆大歡喜了么?呵,她的不反對并不代表接受,而是懶得與他爭辯他自以為是的自作主張。他在把她的心傷的千瘡百孔后,還像一個若無其事的人晃在她的眼前,他知道她有多討厭那時的處境么?
他不會知道的,他永遠都無法設身處地去體會到她那時的心境——被放棄,被傷害,被迫失去,被迫接受,還要頂著他不時的嘲諷微笑以對……這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因為時間的積累而變成死結梗在了她的心里,她拿什么去考慮原諒?
旁觀者永遠也無法真正理解當事人的感受,所以薄涼拒去想絕道聽途說的蘇景淵。從那些人口中說出的‘原諒’那么松快輕巧,已經刻進心口留下疤痕的傷害,誰來買單?
薄涼感覺自己漸漸失常了。
一直以來被壓抑封存起來的怨恨透過不知何時出現的裂縫,爭先恐后的洶涌而出,等到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無法平靜下來去面對‘有關蘇景淵’與‘有關過去’的事了。
車窗外的綠野田園漸漸變成錯落的古鎮房屋,她的心情依舊沒有辦法恢復。那些心平氣和都隨著一路的飛馳不知被拋到了哪個角落,她開始怨恨蘇景淵的出現,怨恨他打亂了自己的新生。
薄涼回到客棧,一身少有陰郁的進門消失在樓上,方遠才放下心給自家boss回電話。
蘇景淵的聲音有些喑啞,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她狀態怎么樣?”
怎么說呢…方遠有點兒忌憚的看了眼這樓正中的方向,可見的打了個冷顫,把路上交談以及沉默的每個細節都如實匯報,最后點評一句:“老板娘好像對您怨恨過深…”
那片沉默許久,傳來緩緩的一嘆,“她,理該恨我。”
她,理該恨我。
直到電話掛斷,方遠都愣愣的坐在天井的木凳子發呆。他有點不敢相信那么痛快就接受別人‘怨恨’的人是自家boss…如果這個怨恨的人換做是別人,他十有八九不是炒魷魚就是把人家往死里坑吧?
不知怎么的,他就想起了那些年boss對雜志社的手段,不禁對這個高薪的職業產生了最起碼的反省。他覺得自己應當向方立表哥看齊,boss沒問的話堅決不多嘴,他的本職工作只是看好老板娘而已,操心那些有的沒的不會漲工資加獎金不說,沒準兒boss哪天想起來誰誰誰知道了他不為人知的那一面,再來個心血來潮的‘滅口’…
還是看好老板娘吧。
方遠這么想著,就去旁邊報刊架子上拿了很久沒人動過的報紙雜志,又去吧臺里找了個凳子拎著去了老板娘下樓最習慣走的那道樓梯口,然后探頭看了看左右沒有閑雜人等,才放心的坐到凳子上,倚著墻展開報紙閱讀,打發時間。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走過,他看的越來越出神,漸漸就在這其中發現了什么。這些報紙雜志的發行日期很雜亂,根本連不上號,但是卻有個共同點——這上面每一頁都有關于華成的消息。或是財經頻道,或是娛樂八卦,又或者新產業的宣傳…
他驚喜的跑到前臺去找向大娘,問她:“書柜上最左邊那些舊報紙舊雜志是老板娘的收藏么?”
向大娘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說:“不是什么收藏,只是老板娘看過隨手放在那兒的。”
“隨手放的?都這么舊了怎么沒被賣廢品啊…”方遠不相信的問。
“以前也賣過,后來有次她找不到了挺不開心的,我們就再沒給她賣過,反正也不多,占不了多少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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