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澈雖然沒有明確表示采納徐瀅的建議,但這兩日卻忙著跟各府來走門路的子弟接洽,而且還從林威劉灝遞上的名冊里挑選出了幾個目標人選,更而且也沒有再刁難徐瀅,所以有沒有采納也就猜得出來了。
徐瀅落得一身輕松。
林威劉灝因為得了她的提示而得了宋澈褒獎,攬下了隨行下衛所的差事,這幾日零嘴也沒少孝敬給她。衙門里規定但凡出差出京皆是有補貼的,補貼的錢也豐厚,自然人人想去,但往日都是由另一司的經歷們管著。
她白日里端端茶遞遞水,偶爾也湊到小吏堆們聽聽八卦,與同僚們關系日漸融洽。下了衙回府,要么幫楊氏做做針線,看看帳本兒,要么幫徐鏞配配藥,再幫他整理整理武舉時要筆試的書本策略,小日子也過得安逸得很。
武舉除了比武,第一關便是考軍事策略,這也是相當重要的環節,因為朝廷并不缺武藝高強的人才,缺的是有腦子有謀略又有行軍之能的人才。
徐鏞也讀過好幾年書,文章詩賦上雖然造詣一般,但底子還是有的,正好這段時間就用來溫習功課。
徐瀅不懂打仗,到底比他多些閱歷,再說前世駙馬手上也是有兵權的,所以在有些想法上,偶爾也會不著痕跡地舉些例子引導引導他。
日子很平靜。
這日大早上,才剛從床上惺忪下地,侍棋就拿著封信走進來:“崔家剛才來人,帶來了好些禮品,還帶了封崔家二小姐的帖子給姑娘。交代說要請姑娘親啟呢。”
徐瀅聽到崔家兩個字,正準備就水擦臉的頭就抬了起來。
侍棋拿銀刀將帖子封口給挑開了,取出封散發著薔薇香的米分箋展開給她。
箋上兩行蠅頭小楷,寫得娟秀清雅,徐瀅順勢看了看,是約她明兒一早到白馬寺上香。
徐瀅雖然不知道崔家女眷跟他們三房往來得多不多,但是憑崔嘉對徐鏞的態度。以及這個多月里崔家女眷壓根就沒往徐家伸過腳。也不難猜到這崔二小姐跟楊氏和徐瀅會有多深的交情。
沒有交情還來約她上香,這里頭必然就有鬼了。
“這可糟了,明兒要去衙門。又還要去上香,哪里趕得及?”畫眉端著果子走進來,憂愁地道。
“不要理會就是了。”徐瀅輕描淡寫說道。
“不去?”兩個人都睜大了眼睛,“二小姐可是崔夫人的女兒。崔世子的親妹妹。”
“就是親娘,我也不去。”徐瀅慢條斯理地梳著耳畔的發絲。
侍棋畫眉對視了一眼。分頭上來給她梳妝。
徐瀅的變化都讓她們看在眼里,雖然這愛悶在家里的性子跟從前沒什么兩樣,可辦的事情卻大膽多了,也有主意得多了。眉尖眼梢時不時流露出來的威風也讓人打心底里欽佩,大少爺雖然有魄力,可他那種魄力跟二姑娘這種柔里有剛剛里有柔的特質又不同呢。
真不知道怎么會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不過不管怎么樣。這變化卻是步步給人帶來了驚喜的,就當是在佛堂里受了大慈大悲的菩薩點化罷。三房有個處處忍讓的楊氏已經夠了,并不需要再多一個懦弱的小姐。連楊氏和徐鏞都沒說什么,又豈有她們亂瞎猜的余地?
徐瀅說不去赴約,她們也覺得沒什么。
太陽透過即將散盡的薄霧照進翼北侯府的庭院,欄角一叢湘妃竹在夏日的朝暉里懶懶地發出悉梭之聲,一只毛長打卷兒的大白貓伏在朱欄上呼嚕嚕地打盹。大梁各部各地運作正常,規定如無急事,便行三日一早朝。
程筠與太子趁著閑暇在侯府天井里下棋。
程筠揀空處落了顆子,說道:“裕王這幾日在忙什么?”
太子揚唇望著棋盤:“兵部左侍郎徐少澤不是在家養傷呢么,讓我塞給右侍郎當下手去了。”又道:“前兒個澈兒辦的那個龍舟賽,他不是也去了么?跟人賭錢,贏了侍衛們兩個月月俸,讓皇上發現了,把他這個月的俸祿又給扣了。”
程筠不由笑起來。
想到他方才提及徐少澤,又拈著手里一顆子頓了頓,“都小半個月了,那徐侍郎怎么還沒復原么?”
“估摸著也快回來了。”
太子吃了一小片白子,漫不經心地拈起來說道:“就是朝廷肯放他的大假,恐怕他自己也坐不住。林閣老已確定年前告老,馮玉璋論資歷論政績都堪稱佼佼者,朝上要是少了徐少澤這位女婿,無論爭不爭這首輔之位,都無異于少掉條胳膊。”
程筠微笑:“馮閣老本就德高望重。”
太子笑了下,沒再接話。
程家身為外戚,又不擔實職,談論政務時只宜點到為止而不宜過多。
程筠心思也似未在這之上,眼望著棋罐上那幾筆勾勒出來的長發美人,像是神思浮游開外。
“你怎么心不在焉?”太子道。
程筠微笑,順手投了手上幾子進罐:“四局三和,這局想必也差不多。難得今日殿下得閑出宮,悶在這府里下棋倒是虛度了,不如我們去五軍衙門看看子煦。”
太子也笑著棄了子,“真沒意思,次次總要跟我留幾手。”
程筠微笑,垂下首來。
宋澈辰時末才到衙門,靴尖和袍角上沾了小片露水,看模樣怕是走了遠路。
徐瀅本著克盡職守的態度給他打了水又端了點心,又服侍這位大爺套上官服。
大爺還不大高興:“這棗泥糕怎么是咸的?”
徐瀅走過來看了看,“公廚里做的,下官還真無力解釋。”
他把點心丟回盤子,“我不吃,我要甜的!”
徐瀅瞅了他一眼,攏手道:“聽說嗜甜的男人好色。”
宋澈騰地紅了臉,瞪他道:“你不胡說八道會死!”又把點心盤子塞到她手里:“讓他們重做!”
徐瀅揚揚眉,也沒有分辯,反正又不是讓她做。
端著盤子出門,拐彎處不料門檻那頭竟有人來,連忙止步,對方亦及時在門內停下來。
“徐鏞?”
這聲音如深谷的滴泉,古寺的鐘音,忒地悅耳,又忒地熟悉,徐瀅還未及抬頭,這人又已帶著略略的訝色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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