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歇息一會?”云夫人看著一身便衣的玉凌云,眼中滿滿的都是疼愛,或許是在軍中呆了三年的緣故,原本動作就十分麻利的他速度又更快了些,她才把嫻云哄走,把玉凌云帶回來的皮子給岫云送去,還沒有來得及坐下喝杯茶,玉凌云便已經梳洗好,裝扮整齊過來了。
“孩兒不累!”玉凌云真不覺得累,從延州回京路途雖遠,但一路緩行,對習慣了急行軍,也習慣了帶著親兵出門偵查地形的他來說,與出門游玩沒多大區別,悠閑得很。他微微皺眉,道:“嫻云呢?她回去了嗎?”
“我攆著她回去了!”玉夫人點點頭,解釋道:“瀾哥兒和洛哥兒還小,不能離得太久,我讓她回去看孩子去,等過些天讓她帶著孩子回來住幾日便是!”
玉凌云點點頭,卻又問道:“娘,嫻云在周家過得怎么樣?我怎么看她神色不大好?別是受了什么委屈!”
“她能有什么委屈?”玉夫人笑著道:“你姨母是什么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原本就疼愛她,她又爭氣,一口氣就給周家添了兩個寶貝金孫,別說你姨母,就連老夫人都把她們母子三個當成了寶貝。”
玉夫人的話并沒有讓玉凌云釋懷,玉嫻云是他最了解也最親昵的妹妹,只見了一面,說不到幾句話,玉嫻云眉宇間的淡淡的哀怨他便看得清清楚楚,知道她過得定然不想玉夫人說的那般好。不過,玉夫人既然這樣說了,便也沒有再問,他此次回京至少要呆半年,有的是時間過問這件事情。
“岫云呢?她怎么也不見了?”玉凌云順口問道。
“我把你帶回來的那些皮子拿給她挑選去了!”玉夫人笑著道:“你怎么帶了這么多的皮子回來,我剛剛粗略地看了一下,光是狐貍皮子就有十多張,難得的都十分完整,等過些日子,娘給你做一件狐貍毛的大麾。”
“都是我閑來無事的時候打了留下來的,給岫云就好!”玉凌云渾不在意的道:“延州城外五十里有幾處山林,野獸很多,只要有心,多花幾天功夫就能弄到不少皮子。娘,我今年端了一窩大蟲,老虎皮給了父帥,幼虎的皮毛則留了下來,過些日子父帥會讓人送回來,您身體虛寒怕冷,用它做墊子正好。”
“你打了一窩老虎?”玉夫人大驚,放下手上的茶杯,抓住玉凌云的手,又急又怒的道:“有沒有受傷?傷在哪里?”
“娘,我沒受傷!”玉凌云無奈,他就知道玉夫人會這般反應過度,若不是再過十天半個月,那虎皮就該送來的話,他絕對不會告訴她這件事情的。他拍拍玉夫人的手,道:“娘,孩兒并非孤身一人進山的,身邊親兵上百人,哪那么容易受傷?”
“你還敢說!”玉凌云的話不但沒有安慰到玉夫人,反而讓她想起了傷心事,淚漣漣的道:“那去年又是怎么一回事?知道你身中十余箭,更有兩箭險些將你射穿的時候,為娘差點急死……你父帥還一味的粉飾太平,說什么只是皮外傷,無甚大礙……”
“娘,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傷……”玉凌云嘆氣,去年秋天,他帶著一支近千人的近衛在延州周邊巡視,與突厥兵狹路相逢。附近有一個住了三四百戶人家的城鎮,那些突厥人的目標極有可能就是那里。突厥人素來以勇猛著稱,人數又遠遠超過他們,若是迎敵,必然是一場慘烈的交戰,但他卻不能后退半步,若他退怯,那小鎮說不定就會被突厥人殺戮一空,這樣的慘劇在延州附近的并不少見。
玉凌云沒有細想,更沒有權衡得失利弊,令傳令兵分兩路,一路往延州城求救,一路往鎮子送信,而他則帶著近衛迎戰。
玉凌云的近衛軍是延州玉家軍的精銳之師,是他到了延州之后,使盡一切手段,好不容易才從父親玉青那里搶來的。在他的帶領下,近衛軍拼死廝殺,整整廝殺了兩個時辰,援軍才趕到。他們沒有回退半步,突厥人則留下了九百多具尸體和兩百多個重傷員后潰逃,他的近衛軍戰死四百八十七人,余者無不負傷,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二十多處,其中便有冷箭十余箭,更有一箭射穿了他的左肩,一箭則射在左胸,差一點點便射中心臟。
那一戰,殺出了他的赫赫威名,令突厥人聞風喪膽,更奠定了他在玉家軍無人能比肩的地位,今上得知后,圣心大悅,下旨嘉獎,更封他為驃騎將軍,成為大商最年輕的將軍。
對于玉夫人而言,什么赫赫威名,什么驃騎將軍,都比不上他的安危重要,若非不能脫身的話,她定然在得到消息后的第一時間趕到延州,把玉凌云接回身邊照顧。
“那要怎樣才算大不了的傷?你就不知道傷在兒身疼在娘心嗎?娘當初就不應該讓你學什么騎射武藝,更不應該放你去延州……”玉夫人氣苦,道:“你八歲那年跟著你爹獵了熊回來之后,娘就應該知道會有這么一天,就應該拘著你。”
“娘,孩兒這樣很好!”玉凌云真的很無奈,他真覺得自己這樣很好,戎馬倥傯的生活才是最適合自己的。
“好!哪里好?”玉夫人說到傷心處,越發的悲傷起來,道:“你馬上就該滿二十了,可婚事卻還沒個影子……”
“娘,這個我們不是早就談過了嗎?”玉凌云心里嘆氣,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個二個都關心起自己的婚事來了?
我后悔了啊!看著玉凌云俊美異常的面孔,玉夫人只有深深的懊惱,但她也知道現在不是談這個的好時機,嘆口氣,道:“好,不談這個,說說你今日上朝的事情吧!”
玉夫人提前朝堂之上的事情,玉凌云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直接道:“騫云和我說這一年多來,朝中大臣和郡王、皇子們斗得跟烏雞眼似的,我原以為是他年幼不知事,滿口胡說,但現在看來,他還真沒有說錯。娘,怎么短短三年就成了這樣子?”
“唉,還不都是那把椅子惹的禍!”玉夫人嘆口氣,道:“你也知道,圣上當年在戰場上受過傷,前些年身強體壯,自然不顯,而這兩年卻病痛不斷,精神也大不如從前,便有人上書立儲。”
玉凌云就知道是為了那把椅子,唯一意外的是今上龍體欠安——今上比玉大將軍玉青略長兩歲,也才能過了不惑之年,按理來說正當春秋鼎盛之時,尤其是今上自小習武,是先皇眾位皇子中武藝最好的一個,哪能就到了病痛纏身的時候?
二十年前,突厥大軍來犯,一度攻陷了延州、蘄州、睦州,在江州與大商大軍僵持不下,大商面臨建朝以來最大的危機,尚未被立為太子的今上請纓,帶八萬大軍北上支援玉凌云的祖父玉孟晙——江州以南再無足以抵擋突厥人的城池,若江洲被攻陷,大商亡矣!
在江州城下,大商大軍與突厥人鏖戰四天四夜,終于擊潰了突厥人,身受重傷,一直苦苦支撐的玉孟晙在得到突厥人潰退的消息之后氣絕身亡,臨危受命的玉青與今上帶著尚有戰斗力的五萬大軍,將潰敗的突厥人一舉逐出大商,更將大商建朝之后便一直被突厥人占據的延州收復。
那一戰讓今上在眾多皇子中脫穎而出,毫無爭議的被立為太子,登上了皇位,但他在那一戰中也受了不輕的傷,整整調養了半年才如常人一般,現在身體出了岔子也不足為奇。
“皇上就放任他們這般窩里斗嗎?”玉凌云皺眉,語氣中帶了濃濃的不屑,二十年前那一戰之后,大商與突厥還曾起過一次大的戰事。在十三年前,昭泰元年,今上登基不過半年,先帝長子履親王與突厥可汗勾結,大舉來犯。玉青不但抵御了突厥人的攻殺,更在大勝之后,帶兩萬騎兵直搗突厥大汗王庭,生生將突厥王庭給毀了。之后至今,突厥人都未敢大舉來犯,難道就因為這樣,今上就覺得天下太平,就放任皇子相爭?
“皇上的心思……”玉夫人的話沒有說完,皇上的心思不好猜,很多人認為皇上任由皇子們相爭是想從中挑選一個最好的繼任者,但是否真是如此卻無人能夠肯定。她嘆氣道:“唉,若皇后娘娘名下有嫡子就好了,就不會有這么多的事情了!”
皇后名下有嫡子就不會有那么多的事情?這未必吧!別說有嫡皇子,就算立了太子,也未必就能消除某些人的野心,太子還會成為眾矢之的。玉凌云相信,玉夫人未必就不明白這個道理,這么說無非是找一個似乎說得過去的理由拔了吧!
搖搖頭,他又問道:“毅郡王呢?娘可清楚他的近況?”
“他?”玉夫人又是一聲長嘆,道:“毅郡王倒沒有摻合進那些明爭暗斗,這兩年來,他整日追逐犬馬聲色,沒有半點以前的模樣……明遠,謹言也整日與他一起鬼混,唉”
鬼混?玉凌云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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