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多熱鬧啊!”戴著面紗的女子指著正敲鑼打鼓吹著嗩吶路過的玉家送親隊伍,對渾身無力,軟軟的坐在椅子里的岫云,道:“看著不知道哪里來的女人,以自己的身份出嫁,你心里有何感想?”
岫云冷冷的看著她,沒有吭聲——不是她不想說話,而是她被眼前這個女子帶出來之前,被強行灌下了一碗藥,而后她就不出任何聲音了。
“哎,看我這記性,怎么就忘了玉姑娘你服了藥,說不了話了呢?”岫云的冷眼讓女子更得意了,她故作懊惱的說了一句,又道:“不過,說不了話也沒關系,玉姑娘生了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不用張嘴,眼睛那么一動,就能把自己要說的話給表達出來了。唔,我想玉姑娘一定想說,造成今日這局面的是我們,若非我們將你請來做客的話,那會讓旁人頂著你的身份上花轎?既然做了,又何必假惺惺的呢?”
岫云輕輕的瞟了她一眼,就如女子所言,她生了一雙會說話的眼睛,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便將自己的不屑表達出來了。
“玉姑娘,別這么看我,我不會因為你這么看著我就心生愧疚的。”女子輕笑一聲,道:“將姑娘從龍泉寺請走的是我們,我們還真沒想到玉家居然會來這么一出。代嫁倒真不算稀奇,但是像玉家這般膽大包天的還真是第一次聽說。原以為找不到姑娘,你那被贊英明神武、光明磊落的大哥會將實情稟告皇上,求得皇上收回成命,解除這樁婚事。你說是我們高估了玉凌云的品行呢,還是我們低估了一個郡王女婿在玉家人眼中的分量?”
岫云的眼神微微一黯,是他們錯估了自己在玉家的地位,她是玉家最不起眼,也最有無的那一個,有她沒她都一樣……
岫云的黯然神傷讓女子感到一陣快意。她輕笑一聲,道:“當然,也有能是我們高估了玉姑娘的地位和重要。玉姑娘,聽說那個冒充你的新娘子個頭不小。比你高了整整一個頭……我知道玉姑娘不愛交際,也知道認識你的人不多,只是今日看著新娘上花轎的,都是玉姑娘的至親以及玉家的至親,你說他們會不會現什么異常呢?唉,留下這么大的一個破綻,玉姑娘以后有的解釋了。”
比自己高了一個頭?岫云微微一怔,她的個子已經不矮了,要想找一個與她一般高矮胖瘦的不難,但想找個比她高一頭……她怎么覺得這其中另有奧妙呢?
“我們爺說。這是玉家在故布迷陣,選這么一個人是想刺激我們爺,試圖讓我們爺一個忍不住,就把真的新娘子給推出去……”女子冷笑一聲,道:“他們未免也太小窺我們爺了。我們爺別的不敢說,這耐心是一等一的好,他既然做好了打算,就不會因為這么一點點刺激,就亂了計劃。”
亂了計劃?她今日將自己帶到這里來,真的就只是想刺激自己?岫云腦子轉的飛快,而后忽然想起那日女子無意中說到的。十天之后就會放自己回去的話。今日是第六天,那么十日就是……
岫云的心漏跳了好幾拍,他們真是好算計啊!今日大婚,明日新人必然要進宮覲見皇上皇后,后日則是三朝回門。三朝回門之后,將自己人推到人前。那玉家定然逃不脫欺君之罪……
岫云本能的想要垂下眼瞼,遮住自己眼中的驚詫和了悟,但就在那一剎那,她忽然意識到這樣不妥,她強制自己冷冷的盯著女子看。眼中閃著憤恨和隱隱的憂慮。
“玉姑娘不用擔心,我們爺會讓你毫無損的回去的!”女子看懂了岫云的眼神,卻又道:“只是姑娘回去之后,旁人會不會相信姑娘毫無損,我就不敢保證了!”
女子的話讓岫云異常憤怒,她掙扎著要站起來,只是她渾身無力,起來一點點便又無力的坐了回去,顯得狼狽的模樣,讓女子又是一陣快意。
“不過,玉姑娘也不必太擔憂!”女子笑盈盈的道:“玉姑娘是有大靠山的人,若玉少將軍安然無恙的話,定然能為玉姑娘撐腰,只是不知道李代桃僵的事情被捅開之后,他會不會自顧不及。”
女子言語中的幸災禍是那么的明顯,岫云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她皺眉看著女子,眼神中傳達這一個意思:你和我大哥有仇嗎?
“我和你們玉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女子看懂了一部分,她冷笑一聲,道:“如果不是因為玉青,我豈能從天之驕女落到今日這種境地?我恨玉青,恨你們玉家的每一個人。恨不得將你們所有人都挫骨揚灰!”
女子的恨意是那么的濃烈,岫云忍不住縮了縮,眼中充滿了畏懼和擔憂。
“不過,你放心,我再怎么恨,也不會違背我們爺的意思,而我們爺素來就是個憐香惜玉的,自然舍不得把你怎么樣。”女子又輕笑一聲,聽著窗外越來越遠的聲響,對房間里另外一個女子使了個眼色,那女子會意,打開門出去了。
沒等女子再說什么話,那女子便折返回來,道:“以走了!”
“嗯!”女子點點頭,卻又忍不住的對岫云道:“對了,你知道玉凌云到現在都還沒有放棄尋找你?惜的是他手下得力的都是些外來人,不熟悉京城的情況,熟悉京城情況的,又都是些沒用的紈绔子弟,所以……”女子搖搖頭,道:“你信不信,就算我帶著你從他們眼皮子底下走,他們也不能現什么。”
這話……難道這外面就有大哥安排尋找自己的人?岫云心里升起一絲希望,但她現在渾身無力,又不能說話,她該怎么才能讓人現她呢?
“哈哈哈,你還真相信了啊!”女子大笑起來,道:“你還是把所有的念頭都收回去吧!我不會冒任何一絲風險,你還是別癡心妄想了!”
岫云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女子快意的又笑了起來……
她該怎么辦?努力讓自己維持著平靜的岫云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她不知道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說這說那的女子說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她和她背后的那位爺定然在醞釀著某些陰謀。那些陰謀是針對玉家更是針對毅郡王的,而她則是讓他們實現陰謀的關鍵之一。
她該怎么辦呢?岫云心里急成一片,如果她死了就能消弭這一切,讓家人得到平靜的話。她會毫不猶豫的去死。但是,她卻知道,哪怕是她更成功的自殺,這女子和她背后的那位爺也能用自己的尸體給家人制造巨大的麻煩。
就在岫云心急如焚的時候,一直均速前進的馬車忽然停了下來,不等與她平排而坐的女子出聲,一個熟悉的聲音便傳入耳中:“是王姑娘?”
是傅立永?居然是傅立永!岫云猛地一驚,一直閉著的眼睛也睜得大大的,她滿眼驚詫和懷疑的看著女子。
“別太吃驚了!我若不認識他的話,又怎么會那么清楚你們之間的事情呢?”女子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了兩句。而后放大聲音,道:“怎么不走了?”
“姑娘,恰巧遇上傅公子了!”車夫的聲音傳了進來。
“原來是傅公子啊!”女子身子微微朝前探了探,擋住了岫云之后將車簾子掀開小小的一條縫,露出戴著面紗的半張臉。含笑道:“傅公子,真巧啊!”
“是我和王姑娘有緣,這才能遇上姑娘!”傅立永素來精神的臉上帶了一抹淡淡的灰暗,眼底也藏著濃濃的失意,被攆出西郊大營的這段日子他過得很辛苦,而今日的這場婚禮更給他帶去了他意想不到的打擊——他原以為他會大大的松一口氣,是……
昨日玉家往毅郡王府抬嫁妝他也來看了。在貴人如云的京城,玉家嫁女準備的這份嫁妝真不算太顯眼。一百一十六抬嫁妝中沒有多得讓人眼花的寶貝,沒有富得讓人艷羨的房產地產,唯一能吸引眼球的只有嫁妝中居然有兩抬是武器,除了弓、劍、長刀和紅纓槍之外,居然還有一副鎧甲。圍觀的人紛紛笑言。說玉家不愧是名將之家,嫁姑娘都要陪這些東西,至于說嫁妝的總價值,反倒沒有人議論了。
但傅立永不同!他忽然想起傅儷娘說的,她謀算那么多都是為了他和傅家。以前他總是不以為然。但是現在……當初傅儷娘進毅郡王府為妾,傅夫人為她準備了一副十八抬的嫁妝,而即將出嫁的傅琦娘,傅夫人則為她準備了二十六抬嫁妝。他不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傅家有多少家底他雖不十分清楚,但也大概了解,更清楚為傅琦娘準備了嫁妝之后,傅家的家產起碼縮水三成。明知道事到如今,不能再瞎想,但傅立永卻還是忍不住的想,如果自己把握住了機會,玉岫云嫁的人是他的話,那么……
越想心里就越郁悶,越想就越是懊惱,他昨夜輾轉反側一夜難眠,今日更早早的過來圍觀,看著新娘的隊伍走過,他愣愣的了好大一會兒呆,回過神來之后,卻看到了一輛熟悉的馬車,不經思索的上前攔了一下。
“不是!”王姑娘笑了笑,問道:“傅公子這是要到哪里去啊?”
“我現在是無事一身輕,整日除了閑逛再無他事!”傅立永苦笑一聲,而后殷切的道:“傅姑娘,前面就是茶樓,我們進去喝杯茶吧!”
“這個……”王姑娘遲疑了,她車上還有個重要的人質呢?
“還請傅姑娘不要推辭!”傅立永覺得自己有滿腹的話想要對眼前的這位紅粉知己傾訴。
“這……好吧!”王姑娘心里算了算時間,覺得說上幾句話倒也無妨,便沒有推辭。
馬車停在了茶樓下,王姑娘自下車,示意車夫看好馬車里的人之后,和傅立永一前一后進了茶樓。過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王姑娘便出來了,是等她掀開車簾子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了——馬車中空無一人,渾身無力,無法動彈的岫云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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