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幾天,陸曄都被這樣的夢境困著。
他無力,他煩躁。
但是,那個聲音卻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他知道這幾日楊青在白家吃了閉門羹,也知道楊青到今天被白家人接納。
陸曄從一開始就知道楊青會被白家人接納,白蓮的話說出口就再無更改的可能,除非是白家想擔罪名。
正月里本來就沒有什么要緊的事情,這幾日陸曄更寫謝絕了一切的交際往來,將自己關在書房里。
他看不到夢中說話的女子,只是憑著感覺,用一塊檀木雕刻了一個輪廓。
陸曄看著那個完成了多半,只剩下容貌的小像,分明就是白蓮的氣韻。
陸曄心中氣悶,放下了那個小像,正在陸曄心中郁氣無處發散的時候,就聽常云在外回道:
“侯爺,睿王府的管事請您去一趟。”
“告訴他,沒空。”陸曄沉聲說著。
常云在門外一噎,隨后低聲小心的說道:“侯爺,西北那邊傳來急報,說是戎族截殺了我朝商隊,鎮西將軍顧衍請旨清掃西北。”
陸曄聽了常云的話后動作一頓。
這個時候傳來消息,想必事情是發生在過年的時候,陸曄一想著這個時間,便立刻察覺出了不對。
隨后他想到了顧衍。
“你去告訴來人,這件事王爺不用急著插手,靜觀其變。”
這件事十之八九是顧衍主導的,什么截殺商隊,只怕都是幌子。
陸曄說完,便沒有再說話。常云在門外等了一會。見陸曄不再說話,才離開去傳話。
外面沒了響動后,陸曄心煩意亂的坐下,便又看到了那個被自己放在桌上的小像。
他拿起刻刀,這個人分明就是白蓮,他雕刻的時候想著的都是她的音容,此刻執起刻刀。片刻后。白蓮的含笑的樣子便出現在了陸曄的面前。
夢中的她曾說過“陸曄,我要死了,你再也威脅不到我了。”
前些時候她告訴自己“陸曄。你并沒有欠我什么,我也不需要你補償什么,如果你真的為我著想,還請尊重我的意愿。”
是因為自己曾經威脅過她。所以她才對自己避如蛇蝎嗎?
她說自己因為別的女子沒有娶她,是有苦衷。究竟是什么苦衷呢?
陸曄在認真的想著,她為什么執意要扶持鄭王呢?是鄭王后來真的上位了,還是她與鄭王有什么牽扯?
陸曄想到白蓮說的那句話,她說鄭王會是個仁君。陸曄在仔細的想著。
籌謀得當。鄭王也不是沒有希望。
想到一些事情,他有些恍惚,思想有些松動了。
就在同一時間。白蓮也收到了消息。
在她收到消息的時候,不由得皺了皺眉。
戎族截殺商隊?顧衍清掃西北?
這是上一世所沒有的。如果按照上一世的軌跡,今年夏天的時候,羌族會卷土重來,嚴舅舅也在這場戰爭中犧牲。
可是,上次在西北大敗了羌族的精銳,羌族比上一世付出的代價更慘痛,是根本沒有這么快就能卷土重來的。
怎么這時又出現戎族作亂了?
如今的這個世界,已經不是前世自己所經歷的那個了,一切都因為自己的介入而有了變動。
但是無論如何,嚴舅舅不能上戰場!
不管用什么樣的辦法,也要想辦法將嚴舅舅留在京中!
這是白蓮唯一的想法。
朝堂上因為這次西北的戰事又起風云,嚴家的反應在所有人的預料之中,平西侯當朝請纓,愿率大軍前往。
睿親王自昨日陸曄沒有來王府,并讓管事帶了那樣一句話來,心中就不能安穩。
陸曄最近的變化太過明顯,聽到那些調查的人說陸曄在宮中培植了許多的人手時,睿親王只覺得心驚。
在朝堂上,西北的事情他沒插手,而是一直在注意著陸曄的反應。
只見他始終都擰著眉,原本清貴舒朗的眉目,如今仿佛凝成了深深的山川一般。
他不發一言,置身事外,看著昭仁帝允了平西侯的請纓。
睿親王才發現,朝中自己的人手原來已經失去了那么多!
睿親王覺得,自己很有必要找陸曄好好的深談一番。
朝堂上定好的事情,兵部當下就傳令給了衛所,征集兵將,由平西侯率軍趕往西北。
嚴府內。
嚴太師與平西侯兩父子在書房交談,為了西北的戰事。
“顧衍是不能留了。”嚴太師平靜的說著。
平西侯聽了父親的話,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顧衍曾是他手下最勇猛的大將,軍事理論足,實戰經驗高,上了戰場就如一把鋒利無比的鋼刀一般,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上次的西北之戰,若是沒有他提出的請君入甕,拉長戰線,最后斬斷其尾,一舉收復失地,只怕西北的戰事還有的打。
平西侯愛才,更愛顧衍這樣的將才。
若不是知道他對自己的女兒無意,真的想招他為婿。
如今雖說有嚴家的人在西北與顧衍一起鎮守著,可是誰又能壓過他的鋒芒!
軍中的幾個統領唯他的命令是從,更有他曾經的親兵王猛,宋戟,以及羅信,在軍中已經有了壓倒他人的趨勢。
平西侯都是知道的,但是他卻分身無術,父親已老,兒子不成器,朝中無人支應,皇后就是再能干,也僅限于后宮,對于前朝的事情無能無力。
這樣一來,西北的就無人能壓制顧衍。
嚴太師看著兒子的神色,凝眉說道:“從他當庭抗婚的時候,老夫就看出,顧衍是有大主意的人。德音能舍棄公主的尊榮。甘愿嫁入顧府,這樣的榮譽都不能讓他心動,只愿意去西北那荒蕪之地守著,只能說明一點。”
嚴太師目光炯炯,聲音沉穩如鐘:“他不想與皇室有牽連,更不想受嚴家的牽制。”
平西侯點了點頭,嚴太師說的對。依著他對顧衍的了解。的確是這樣的。
“明知道我們留著西北各族,是想起到一個制衡的作用。若是天下無戰,還要將軍做什么?若是西北的隱患消除。西北軍的勢力必定會被削減一半。此刻朝中局勢緊張,顧衍這會兒請旨清掃西北,這不是有了異心是什么?”嚴太師的話語中充滿了怒氣。“如今想要壓制他已是不能,軍中不比朝堂。比的是拳頭夠硬,如今底下的人服他。要除了他,得費點心思,不能讓底下的人察覺。”
平西侯沉默了一會說道:“兒子知道,父親放心吧。非我同類。便不會再留他了。這次去西北,我會安排下去,趁亂奪了他的性命。”
見他心中有數。嚴太師也不再多說,而是說了一下朝堂之事。
大事說完。便又提起了嚴石楠。
這個讓他們兩個都頭疼的長子嫡孫!
自從上次在白家的婚事被拒,他懨懨了一段時間,便又開始貪花宿柳,只是每個女子都不長,還讓人繪了一副白家那丫頭的畫像,整日的掛在房中。若不是家里人壓著,白家又有些勢力,只怕會真的上門去搶了。
“這幾日就將他的親事定下,為父忙前朝的事情,你母親年歲大了,楠哥兒他娘又整日的嬌慣他,家里越發的沒個樣子,給他尋個穩重些的媳婦,好歹能約束他。”嚴太師語重心長的說著。
平西侯也是這樣想的,可是這話說的輕松,人哪里好找。
白蓮知道了昭仁帝已經下旨準了嚴舅舅的請纓。
她也知道,像西北的戰事,嚴舅舅不去是不可能的,父皇也一定會準許。
就算睿親王想攔也是攔不住的。
從與楊青的事情定下來后,白蓮便求了白老夫人,讓玉竹回來了。白老夫人當時也只是給楊青些臉色看看,也不是真的要驅逐玉竹,畢竟玉竹有些功夫,跟在白蓮身邊她也放心。
倒不是白蓮身邊缺少人伺候,而是玉竹一直在幫她傳遞著與楊青之間的消息,這些事情交給別人她不放心。
在知道平西侯要赴西北的時候,白蓮寫了封信傳給了楊青,讓他按照著信中所寫的做就可以了。
只要事情進展順利,便會成功的阻止嚴舅舅再去西北。
然而,未等到楊青的計劃實施,第二日便傳出了平西侯身受重傷,不能再前往西北了。
白蓮大吃一驚。
隨后立刻想到了睿親王,莫不是睿親王不想嚴舅舅再立戰功,所以下的黑手?
可是一想又不對!
嚴舅舅的身手了得,睿親王更是恨死了嚴家人,如果得了手怎么可能會只傷了他,而不是取他性命?
與白蓮的疑惑相比,還有睿親王。
他這次真的是人在家中坐,喜從天上來。
隨后想到陸曄前日給自己帶話,說讓自己靜觀其變,莫非是陸曄?
想到這里,睿親王有些坐不住了。
想差人去請陸曄過來,又想到他這幾日心緒不佳,肯定又會落自己的面子,便讓下人備了車,親自去榮興侯府。
陸曄聽說睿親王來了的時候,雙目低垂,任誰也看不住他的情緒。
他并沒有帶任何情緒,如往常一般對待這睿親王。
睿親王開門見山的問道:“曄兒,平西侯的事情是你做的?”
陸曄平靜的抬起頭,說道:“不是。”
陸曄說完,睿親王就皺起了眉頭。不是陸曄,還能是誰?
睿親王的一個表情,陸曄就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他低著頭,想著前幾日自己心中猶豫的決定,睿親王回神看著陸曄,他依舊是雙目低垂,讓人看不清楚他的情緒。
睿親王心中嘆息,溫聲問道:“你覺得,這件事會是誰做的?”
“顧衍。”陸曄沒有猶豫,直接了當的說道。
這下睿親王可吃驚不小。
隨后便見他凝眉,滿是不解的問道:“你如何能確定是顧衍?他這么做為的是什么?”
陸曄沉默了一會,才說道:“開始我也不能確定是不是顧衍做的,但是今天平西侯重傷的消息傳來,我才能確定下來。原來我猜想,這場西北的戰事,是顧衍挑起來的,因為他選的時間有問題。就算有商隊,有哪個商隊會選在過年時間內在西北行走?如果說是其他部落的商隊還有可能,但是我朝的商隊卻是沒有這個可能。不管生意做多大,他們在過年的時候,都會選擇休息這一個月的時間。這是人的一種心理。當然,這也是一種猜測,我分析的也不全對。”
隨后見陸曄眸光微變,里面似乎多了一些嘲弄的意味。“但是,今天在收到平西侯受傷的消息時,我才能確定,這件事必定是顧衍做的,除了他沒有別人了。”
睿親王剛聽了陸曄分析西北那邊的事情,也覺得有道理,但是他還是想不明白平西侯受傷跟顧衍之間有什么關聯。
“為什么?”
陸曄聽著睿親王問了,便開口說道:“顧衍挑起戰爭是為了什么?無非是想清掃西北,趁機掌控西北的軍權,不再受嚴家的牽制。他這樣做的直接原因或許是因為去年德音公主的逼婚,也或許是他這個人本來就有這樣的野心,逼婚的事情不過是個引子。總之,無論如何,他要做的這些事情,首要前提是平西侯不能去西北。”
睿親王這才恍然大悟。
不管任何時候,無論什么事情,陸曄的敏銳始終沒有變過。若他不說,自己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件事的脈絡。
如今經他這樣一解釋,一切便想通了。
陸曄解釋完那些,便沒有再說話了。他心中還有個疑慮,那邊是顧衍挑的這個時間,有些匆忙,如果自己猜的沒錯,應該是他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擺脫嚴家之后要做的,而且是非常急的事情。不然也不會挑在這個時間,至少往后推遲三五個月更為合適,那時候做起來就更為水到渠成。
只是這些事情,睿親王沒問,陸曄也不想說了。
睿親王聽陸曄說完,想通了這些之后就釋懷了,顧衍與嚴家有了嫌隙,他自然是最樂見其成的。
他站起來,在陸曄的書房里四處的看了看。
他并不常來榮興侯府,還是第一次這樣仔細的打量陸曄的書房。
只見他的案頭還有書架上,隨處都是檀木或是沉香木雕刻的小物件。
有的粗糙,有的精致,無不展現著形態之美。
睿親王看了后心情并不好,他也認識另一個善雕刻的人,只是那個人如今已經不在了。
他便是陸子川。
ps:據說有妹子想打我個花兒為什么那樣紅,讓我對紅花有了陰影了,以后決定了,家里養花兒都挑其他顏色的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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