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綠竹拍拍她的肩膀,“記住教訓就好。”
事情已經發生,除了補救,愧疚是沒有用的。
劉晴點點頭,心里充滿了愧疚,所以一直懨懨的。
文綠柳說她,“誰也沒想到會這樣,你用不著自責。尤其面對我們的時候,要笑,知道不?”
劉晴再度點點頭,臉上露出了個有些僵硬的笑容來。
文媽媽從門外走進來,“咱們家有兩頭豬準備生豬崽了,我去抱點稻桿過去,把豬欄清理干凈再墊墊。”
“媽,我去幫你。”周福寧說著站起身。
文媽媽擺擺手,“你不用過去,在家看著,等會兒晨晨醒來還得吃奶呢。”她這話一半真一半假,真的是晨晨的確還在吃母乳,離不開周福寧。假話就是不是不需要人幫忙,而是在場的都不適合幫忙。
清理豬欄這種活,年輕女孩子就沒有愿意干的。周福寧自小長在城市里,更不可能靠近豬欄。
文綠竹笑道,“媽,這臟活我們是真不愿意做,你出錢找人幫個忙唄,別老自己一個人忙活。”
“沒多大點事,哪里要人幫忙了。”文媽媽笑道。
“依我說啊,幸好妹夫不在這里,不然三天都不敢吃媽做的飯菜。”文綠柳笑著說道。
文媽媽聽得也笑了,“那我得今天清理好,省得到時阿城和豆豆菜菜一起嫌棄我。”那三個都是潔癖,從來不到草珠子林里頭去,走在外面也經常說聞到各種糞便的味道,可愛干凈了。
“所以我說請人去幫忙吧……”文綠竹搖搖頭說道。
“還是農村人,請什么。”文媽媽說著,進去換了一套舊衣服,又戴上手套,拿著個鏟子出門去了。
文綠竹伸伸懶腰,“我們四周走走吧,一直坐也不是辦法。”
周福寧要留在家里,便由劉晴陪著文綠竹和文綠柳兩個孕婦在村子里閑逛。
這回劉晴走在村子里就有些提心吊膽了,她總是忍不住擔心又有人暗中拍照,要把她們三個的照片放到網上去。
此刻在北山上看枸杞的一個女孩子有些心不在焉,她的同伴扯了扯她,“你到底怎么了?自從剛才接了個電話,就變得魂不守舍起來。”
“我、我沒事。”女孩子搖搖頭說道,腦子里卻飛快地回想起剛才接到的那個電話。
“關小姐,海角論壇那個帖子是你發的吧?圖片也是你拍的吧?你這樣不經人允許就把人的照片上傳到公共論壇,已經構成了侵權行為。此外,你上傳了照片,導致論壇有人對照片中人肆意抹黑,我們可以以侮辱罪來進行刑事起訴。”
雖然那個人說話時帶著點兒笑意,很讓人有好感,可是她卻嚇壞了,結結巴巴地表示自己知道錯了,求他放過她,她以后保證不會再做這種事。
“具體的損失還沒統計出來,我們暫時不確定要不要起訴你,但是我們希望關小姐以后不要再亂傳別人的照片。”
那好聽且帶著笑意的聲音說完,不等她回答就掛斷了電話。
她幾乎嚇哭了,現在確切地知道人是水表圈里的,可是她一點也沒有八卦到真相的興奮,反而擔心著,謝家會起訴她。
謝家本身就是那么厲害的家族,如果真的起訴她,她這輩子估計都得在牢房里過。
關小姐想到這里,哪里還有心思游覽,她像個扯線公仔一樣由著同伴牽著走,滿腦子都是懊悔。
多希望時光能夠倒流,她回到拍照那一刻,停止拍照,也停止上傳照片。
此刻姚芊芊也接到了電話,渾身一片冰涼。打字抹黑文綠竹的暢快感,肆意地看著網友踐踏文綠竹那種歡樂感,已經蕩然無存了。
“姚小姐,你一身屎,也敢去爆料說別人,真是勇氣可嘉。我們不會對你喊打喊殺,但是會讓你不斷失去。這個世界上,真正愛你的,只有你的父母以及那位鐘先生了吧?首先,我會讓你失去鐘先生。如果以后再看到這種肆意抹黑,我會讓你失去第二個人。”
“我行事向來寬厚,會先給一個機會。但是姚小姐以前已經得到過機會了,所以現在很抱歉,我們只能真槍實彈了。”
那聲音帶著笑意,以她在娛樂圈中接觸到的美男子的經驗來看,那是個喜愛調笑的男人,整天都是笑瞇瞇的,對誰都很溫柔,但是內心卻一派冷漠。
這個男人說完話之后,就掛了電話。
姚芊芊的冷汗從額頭上流了下來,她雙手抱著腦袋,“不,我不要失去他們,我不要……”
她一聲一聲地低吼著,淚水不斷地流下來。
她想,憑什么她要經歷這些,憑什么她要受制于人,憑什么一切的不幸都落在她身上?
她趴在收銀臺前哭了起來,哭了也不知道多久,一道怯生生的聲音叫道,“阿姨,你也被爸爸罵了嗎?”
姚芊芊抹著眼淚抬起頭來,剛想開口喝罵,就愣住了。
在收銀臺另一邊站著的,是一個穿著運動校服的女孩子,一雙大眼睛怯生生的,像是受驚的小鹿,正水潤潤地看著她。
讓她吃驚的不是因為小女孩有一副好相貌和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而是這個女孩子,正是天天被她的父親喝罵,威脅著要打斷腿的那個女孩子。
無數惡毒的心腸和期盼,驟然望進這樣一雙美麗的大眼睛里,姚芊芊有一剎那的狼狽。
她搖搖頭,惡聲惡氣地道,“關你什么事?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是個賠錢貨,天天被自己父親罵,使得整條街都知道的嗎?”
小女孩的大眼睛里一下蓄滿了淚水,她拿著一支鉛筆,放下三毛錢,低著頭出去了。
姚芊芊把那三毛錢拿進錢柜里,拿出鏡子,對著鏡子里自己憔悴的面容出神。
他們難道要殺掉鐘定邦嗎?她不要,她不要鐘定邦死。
她在手機里翻找了很久,終于確定,自己真的刪掉了鐘定邦的手機號碼。她不想再有聯系,讓鐘定邦再看到她進而心生憐憫,所以堅決地換了號碼。
至于鐘定邦的電話號碼,她從來沒有記住過。以前在一起的夜夜,她從來沒有記過。
“文綠竹,你該死,你該死!”姚芊芊低聲喝罵著,語氣充滿了怨毒。
可是她卻沒有辦法聯系上鐘定邦,只能滿心恐懼的等著,祈禱著。
當晚她沒有胃口吃飯,也不怎么睡得著,輾轉反側到天亮。
翌日醒過來,她看著鏡子里比昨天憔悴了一倍的臉,又流下了淚水。
昨天夜里,她做了無數個夢,夢里鐘定邦和她父母,一遍又一遍,渾身血泊地倒在她跟前,死不瞑目,眼睛直直地看著她,似乎在指責她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而連累了他們。
“你合該一輩子孤身一人到老!”他們像是控訴一般,一直在她耳邊嘮叨。
姚媽媽走進來了,看到姚芊芊這個樣子,快步走到她身邊坐下,“芊芊,你怎么了?你不要嚇媽,是哪里不舒服?”
姚芊芊怔怔地抬頭,看著焦急的母親,更是悲從心來。
她搖搖頭,“我還是不愿意接受我的腿斷了……”因為搖頭的動作,淚水便從眼眶里飛濺出來。
“別怕,爸爸媽媽陪著你呢,即使腿斷了,你還是爸爸媽媽的好孩子……”姚媽媽抱著姚芊芊,溫和地安慰,可是自己卻紅了眼圈。
“你和爸爸都不會離開我嗎?”姚芊芊緊緊地抱著自己母親的,驚惶地問道。
姚媽媽眼圈里水珠越來越多,回答的話卻帶著笑意,“那是自然。我和你爸爸愛你,會陪著你到老的。”
姚芊芊抱著姚媽媽哭了一會兒,戴上假肢去梳洗,讓姚媽媽先出去。
她這次梳洗得有些快,連眼睛都不愿用冰敷消腫。
才走近餐廳,就聽到姚媽媽說,“……一輩子也就幾十年,我們便為她操心一輩子又如何……”
“我不介意為她操心一輩子,可我希望她有自己的人生,生兒育女。平凡女人一生要經歷的,希望她都走上一遍……”姚爸爸低聲說道。
姚芊芊停住了腳步,轉身回去繼續梳洗,她拿了毛巾濕了水,敷在自己不斷流淚的眼睛上。
她待了很久才出去,她爸媽在客廳坐著看報紙,臉上一點不耐煩的表情都沒有,見她出來,他們臉上甚至露出了笑容。
姚芊芊差點又哭了,她竭力壓制住沒有哭,盡量多地吃東西,硬是把自己分量的早點咽進肚子里。
在舊書店里忐忑不安地坐著,姚芊芊不斷地刷圍脖,又去省會論壇看消息,想知道鐘定邦會不會出事。
到了中午,她手機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個陌生號碼。
姚芊芊抖著雙手接通了電話,把手機放到耳邊。
“姚芊芊,你真狠,你真狠,你騙了我,我恨你,我恨你一輩子……”鐘定邦帶著恨意的聲音傳來。
姚芊芊一下哭了,“我沒有,我沒有騙你。我曾經對不住過你,所以希望你一輩子都好好活著,過得幸福……我沒有騙你……我得罪了人,他們在報復我……嗚嗚,阿邦你一定要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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