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對馮信辦事還是很放心的，微微向馮信頷首，除了他之外，楚帝不認為還有皇帝肯重用一個沒了的太監。

他容忍馮信自稱微臣頂著其余朝廷重臣多大的非議？

馮信就該忠誠于他，為他殉葬，或是在他死后繼續監視趙皇后，為他的兒子盡心盡力。

一個太監不過就是依附主子的奴才。

馮信站在一旁，一如既往沉默內斂，好似對一切事不感興趣，只等候楚帝一人的吩咐，更覺察不到自己的老對手蘇公公些許同情的目光。

只要是聰明人都明白楚帝是坑了一把馮信的，蘇公公同情他，何嘗不是在同情自己？在皇上眼里，他們都是下賤隨時可以利用丟棄的奴才。

楚帝面露倦怠之色，顧誠識趣的告退，謝玨也打算隨之退下時，“謝愛卿暫留一步，朕還沒封賞你呢。”

他能不要皇上的封賞嗎？

謝玨瀟灑的拱手，“微臣閑云野鶴慣了，已不適合高官厚祿，皇上能封微臣為太傅，已經讓微臣倍感惶恐，微臣于朝廷于朝廷寸功未立，于百姓亦德政，只曉得從輕山水，著實愧對皇恩。”

“謝玨不必菲薄，朕知曉愛卿的才華。”楚帝目光放空，隱隱有幾分遺憾，又有幾分的慚愧，“是朕這個帝王無能，受制于蕭家叔侄，幾次想提拔你，提拔隴西謝氏子弟都被……因他們反對而作罷。”

“朕對不住謝愛卿，更對不住你祖父。”

謝玨的祖父尚在時，謝家正是風光無限的時候，英宗對其很是信任，只可惜他去得早，謝玨的父親比他差遠了，左右搖擺不定，優柔寡斷，最終既無法得到楚帝的完全信任，又被蕭越狠狠的算計了一把，生生丟掉隴西謝氏幾百年積累下的底蘊榮耀。

謝家被蕭越徹底拉下去。

謝玨平淡的回道：“燕王早看出微臣沒祖父的才干，微臣入朝為官，只會讓朝廷多個碌碌無為的官員。”

祖父到底是怎么死的？

謝玨已經不想去深究，橫豎離不開紀太后和楚帝這兩人，畢竟顧四郎遠走，祖父是先帝不多可以倚重的人，紀太后若想聯合前朝謀算先帝，必先除掉祖父。

祖父許是同英宗一般，本身身體不大好，再被紀太后他們算計了一把，祖父連一句遺言都沒來得及交代就死在了書房公案旁。

那時謝玨還小，記憶不深，對祖父也沒太多的感情。

有前世的記憶，謝玨對謝氏一族的感情都不深，他掌握振興謝氏，并非想讓謝家子弟過得好，而是掌握家族力量自保而已，亦讓謝氏子弟中長得俊美的男子不再重復他記憶中的悲劇。

隴西謝家出美男子，這一代只因謝玨太過耀眼才遮擋住同族子弟的光彩。

除了謝玨之外，謝家還有多個姿容絕俗，惶惶如皓月的子弟。

楚帝滿意謝玨淡泊名利，欣賞謝玨才情，畢竟世上能真正做到謝玨這樣的人太少了，蕭陽平時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卻把權力抓得死死的。

他知曉讓謝玨陷入宦海之爭是對謝玨的殘忍，然而楚帝無法忽視謝玨在朝野上下的影響力，以及在讀書人百姓心中的地位。

更為看重謝氏一族的實力，畢竟曾經是第一士族，有句話不是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謝家在謝玨手中早已不負往日的頹勢，逐漸煥發出千年世族的風采。

尤其是謝玨和蕭越結下死仇。

謝玨只能依靠楚帝才能避免蕭越最后清算，既然蕭越葷素不忌，連不敢肖想的人都有不軌念頭，楚帝不信蕭越得勢后會放過謝玨這么個如珠如玉的絕色。

楚帝意味深長的說道：“朕已經對不住你們謝家，斷然無法再見到謝老最疼愛的孫子落到……落到尷尬的地步，嚴格說，朕當年也被你祖父教導過幾日，他雖無太傅之名，卻是朕的半個師傅。”

謝玨倔強抿著嘴唇，已經躲到屏風后喝茶的趙皇后隱隱露出一抹嘲諷，楚帝這自信是哪來的？

用到時，便把人捧得高高，一副長輩的胸懷，用不到時，他不踩上一腳就不錯了，根本不會管謝玨的死活。

謝玨可不是愚忠的人，更不會因楚帝幾句好話就被哄騙住。

看看楚帝找得托孤之臣，顧誠和謝玨尚未出頭時，楚帝在趙皇后跟前沒少說這兩個人是蠢貨。

“朕把太子托付給你，于公于私都要護你周全。朕方才封了顧誠，你……”楚帝拖著沉珂的病體勉強坐直，拽住謝玨的手臂，近看謝玨更覺他俊美到極致，有驚心動魄之感。

玉一般溫熱白皙的肌膚，比之最好的綢緞還要細膩柔滑，別說男子，便是最美的女子都未必感得上，更別說謝玨身上有絕色女子望塵莫及的氣質，醇澈雅致。

楚帝不好男色的人都會為他失神片刻，恨不得多握一會他的手臂，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莫名的火熱，避開謝玨那瘦削挺拔，卻又有柔韌的身材，“你們中間，朕最放心且信任的人是你，朕信得過你的品行，以后太子會更親近你，朕懇求你把太子當做子侄看待。”

謝玨不動聲色抽回手臂，“微臣不敢簪越，太子是微臣的君主，微臣自會竭盡所能輔佐太子。”

“好，好。”楚帝相信從來不說謊的謝玨，謝玨一般答應的事都會做到，他是君子，最能堅守君子重視承諾。

“朕留給一道密旨，保你一生無憂，謝家同國朝皇族同存。”

楚帝從枕頭旁又拿出一尺見方覆著黃布的盒子，鄭重的交到謝玨手上，“莫要辜負朕。”

謝玨只能再次跪倒，鄭重其事雙手高舉過頭頂，接下楚帝的‘賞賜’，與皇族同存？

楚帝這是咒謝氏一簇呢。

不用打開盒子，謝玨能想到密旨的內容，無外乎轄制顧誠，抗衡皇后娘娘，即便謝玨忠誠于楚帝，這道密旨也起不了任何的用處。

謝玨不會天真到以為依靠楚帝恩寵和密旨就能保護自己。

楚帝總算完成心事，擺手讓謝玨退下，又對馮信道：“繼續監視他們的動向。”

“遵旨。”馮信下去安排監視事宜。

楚帝又道：“秀兒，你可看明白了？”

“臣妾愚鈍，不懂皇上深意，不過臣妾明白您所做一切都是為太子好，為臣妾好。”

“去吧。”楚帝滿意笑笑，“分別召見謝玨和顧誠，你多同他們見見面才好，畢竟朕幫不了你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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