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祠堂門口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但是畢竟聚集的所有人，總有那么三三兩兩走在最后。

佟雪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所有還是有別人聽到了。

這下子再看李氏的眼神，就都不對了。

謠言之所以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傳的多了，聽得人就當真了，而不會去在乎真相到底是什么。

本來李氏今天已經把一個惡毒老太太的形象深深的植入人心，現在再有人說她是克星，似乎也變得合理起來了，想到許家那一對雙胞胎，長得乖乖巧巧的，相比較李氏這個毒婦，可不是嫌疑就小了許多。

佟雪他們之前利用復活的柳樹試圖制造有利于許文昭和許靜一對雙胞胎的言論，但是效果卻不怎么明顯。

可是今天佟雪不過是一時生氣，隨口說了一句，只是像氣一氣張氏，沒想到在日后卻被傳得有鼻子有眼的，反而很少有人再提起雙胞胎了，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佟雪見張氏氣得不輕，心中惡氣總算出了一口，再加上沒有這樣糟心的親戚，感覺一身輕，開心的扶著許文達回家了。

許文達的表情一直沒有什么變化，直到回到家，佟雪才想起來她自作主張的說了許正勇的事情，許文達自那時候起，就沒跟她說過話了。

許文達這個人，看著年紀輕輕的，比她上輩子的年紀還小，大概是經歷了太多事情的原因，情緒總是隱藏的很好，普通人根本看不出。

現在許文達到底是什么心情，佟雪也摸不準，但是這個有些壓抑的氣氛，顯然許文達的心中肯定是沒有她這么愉快的。

佟雪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過世了，記憶都不深，要說跟父母有多么深厚的感情，還真說不上，而且一直都是孑然一身，所以她其實也不明白那種失去親人的痛苦。

但是看著許文達的樣子，佟雪覺得她剛才似乎勾起了許文達一些不太美好的回憶。

佟雪看著許文達坐在那里，第一次覺得自己實在口拙，不知道該跟許文達說什么。

就連平日里喜歡黏糊許文達的許文昭和許靜，這時候都躲得遠遠的，雖然隔一會兒就伸出腦袋看看許文達，但是卻始終不湊上來，像是警惕的小動物一般。

佟雪走進廚房，把從山里挖出來的山藥搗成泥，做成了山藥糕，然后上面撒上之前煮的甜綠豆餡。

以前佟雪常常給自己做藍莓山藥吃，甜甜的藍莓果醬配上山藥糕，是一道很開胃的甜點，但是現在，材料有限，只能用有限的東西來湊了。

綠豆餡煮的時候并沒有放太多糖，雖然甜度不夠，味道會寡淡些，但是配上綠豆的清香，竟然感覺也還不錯。

佟雪把碟子放在許文達的面前，“吃點東西吧，有人說過，吃甜的東西，心情會變好。這可是我做出來的第一份呢。”

許文達看著面前的碟子一愣，總有一種佟雪把他當成孩子哄的錯覺，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她對文昭和靜兒兩個人說話就是這個口氣。

不過許文達身上的氣息倒是柔和了些，“給文昭和靜兒吃吧，我不需要吃這些零嘴。”

躲在門后面看著許文昭差點就沒忍住沖出來了，大嫂做的東西一定是最好吃的，就算做個玉米餅都格外香，更何況是特地做的點心，還是甜的點心，不知道會不會比之前做的綠豆酥好吃呢。

許文昭咬著手指有點糾結，他到底要不要出去呢。

佟雪又把許文昭推過來的盤子推過去，“不過就是些山藥，還是婉兒在山上挖的，文昭和靜兒的我都留著呢。”

佟雪看了許文達一眼，然后說道，“我今天在祠堂說的話，如果讓你難過了，我跟你道歉，我并沒有冒犯長輩的意思，只是覺得你們這樣步步退讓太委屈了。憑什么別人做的惡，要你們來承擔結果？”

事實上，佟雪覺得如果當年分家的時候，許文達如果把這件事情說出來，根本不可能讓那李氏占了那莫大的便宜。

雖然佟雪也覺得利用死人做文章確實不好，還是當著人家兒子的面，但是若非是李氏先出手，她也不會這么說，更何況，逝者已逝，但是活著的人總還要繼續生活。

許文達默默的拖過盤子，然后吃了一口，這到底是什么滋味，他根本沒有察覺出來，只覺得喉頭是苦的，像是味覺喪失了一般。

許正勇過世的時候許文達畢竟不小了，所以跟許正勇的感情很深厚，想到許正勇，眼睛有些濕潤。

對于許正勇的死，許文達一直耿耿于懷，他一直沒有把事情說出來，不過是因為他爹臨終前的囑咐。他爹雖然想著要分家，但是這件事，卻一直都叮囑他們不要亂說。

所以當年分家的時候，許文達明知道說出來，分家的問題可能會換一個對他更有利的方式解決，但是想到爹的遺言，還是忍住了。

可是過了這許多年，幾天佟雪把話都說了出來，許文達竟然也覺得心里松了口氣，這些年，許文達一直在想當年的一切，他是不是錯了。

“我有時候會想，當年如果我能強硬一些，不聽我爹的話，不管不顧的把我爹拖回房間里，也許他還活著。那時候他很固執，我勸不動，只能在他身邊陪著他，可是他畢竟上了年紀，根本就受不住。”

佟雪覺得她今天的話大概刺激到許文達了，許文達在為許正勇的病逝自責，或許是因為這樣，所以多年來不曾跟人說起過他爹的死因？

雖然佟雪不懂這種畸形的孝道，但是在這個世界里，其實他們的行為并沒有那么難以解釋，當朝甚至有母親去衙門里頭告兒子不孝，給兒子判刑的案例。

朝中注重孝道，凡事以孝為先，這也是佟雪今天頂著壓力也非要跟李氏分開的原因，就算分家了，李氏也依然是長輩。

佟雪頓了頓，想了半天，然后才慢慢說道，“這不怪你，孝道大于天，你爹做的沒錯，你也沒錯，錯的是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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