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瑟瑟,冷冷清清。
談府朱門緊閉,門上銅鎖已銹跡斑駁,輕輕一碰,便已松開,砸在地上,那沉悶的聲響驚得人心一顫。
推門而入,內景更是蕭條冷落,枯葉鋪了一地,放眼望去,找不出一丁點空隙。
院中石桌上布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桂堂緊鎖,分明是久無人住。
談大哥根本沒有回來過!
那會是誰,難道是他!
不可能,不可能,他無官無職,怎進得了內宮!
張均枼微微搖頭,垂首出了門去,神色黯然,面容略是惆悵。
回宮之路,竟是那么漫長。
前頭那庵廟進進出出許多人,皆是成雙成對,她停步在外看了又看,終還是沒有進去。
忽聽聞身后一人溫言問道:“姑娘,你一個人”
她聽那聲音極是好聽,又是那般熟悉,頓了頓轉過身,卻見身后來來往往皆是陌生人,側首方才見了那說話之人,原來那公子并非她思念之人,他口中的姑娘,也并不是她。
張均枼這便要起步回宮,卻察覺一人扯著她的衣袖,她垂首看去,只見是一個稚童。
那稚童約莫四五歲的模樣,仰頭望著她,一雙眼睛生得明亮清澈,在這元宵花燈之晚,顯得晶瑩不已。
稚童見張均枼看著自己,便浮起笑意,道:“我想吃糖葫蘆。”
張均枼聞言笑得溫婉,這孩子生得好看,她有多歡喜,若她的皇兒還在,定然也如他這般漂亮。
“好,”張均枼淺淺一笑,“姐姐買給你。”
言罷張均枼便走去一邊買了支糖葫蘆,遞至那稚童手中,而后蹲下身子,望著他吃糖葫蘆的模樣。笑問:“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豆豆,是一個大哥哥給我取的。”
“豆豆,”張均枼站起身,輕輕撫了撫他的小腦袋。而后才轉身走開,那稚童陡然想起自己的任務,于是極其不舍的拿開糖葫蘆,急忙喚道:“姐姐!有人找你。”
張均枼心下一喜,連忙回過身。問道:“在哪兒”
“茶樓。”
張均枼方才步入茗品茶樓,那老板娘便已疾步走來迎接,熱情不減,只是笑起來時,眼角似乎已染上了歲月的痕跡。
“喲,張夫人來啦,樓上雅座請,有人已等候多時了。”
張均枼未同她言談,越過她快步奔去樓上,果真見一墨衣男子背對著她坐在桌前。右臂平抬,看樣子似是在喝茶。
確實有那么一瞬間,她以為他是朱佑樘,因為曾幾何時,朱佑樘也是坐在這個位置,以這個姿勢,這樣的動作坐在這里。
可她偏偏是喚了他一聲“談大哥”。
聽喚那墨衣男子愣住,持茶盅的手亦是懸在半空中,良久方才輕放下茶盅,回身與張均枼露出一笑。喚道:“枼兒。”
張均枼見了他著實心驚,亦怔了許久,方才極是不可置信的喚:“陛下……”
聽喚朱佑樘笑得略顯僵硬,向張均枼招手。和顏悅色,看來似乎絲毫沒有慍怒之色,喚道:“過來。”
張均枼舉步皆是愧疚與驚怕,極不自然的走去坐下,卻是微微垂眸,不敢與他對視。
“枼兒。你似乎怕我。”
張均枼終才抬眼,卻問道:“陛下怎么出宮了”
“想你了。”
“陛下說笑了,”張均枼訕訕一笑,“臣妾平日都在宮里。”
朱佑樘凝著她,目中滿含真切,道:“我想看看你,想同你說話,想同你,像從前那樣。”
張均枼避而不答,只言:“陛下是天下之主,自然是您說什么,臣妾便依什么。”
朱佑樘目中閃過一絲失意,訕笑道:“夫人,這里人多耳雜,還是喚我夫君為好。”
張均枼垂眸,輕喚道:“夫君。”
朱佑樘興起,笑道:“再喚一聲為夫聽聽。”
“夫君。”
“再喚一聲。”
張均枼這便有些不耐煩,抬眸望著他,目光略是不悅。
朱佑樘見她如此,連忙笑道:“罷了罷了,聽多了膩耳。”
張均枼聽言掃了他一眼。
話音方落,這茶樓的老板娘忽然走上來,笑容滿面的近前,隨意將手搭在朱佑樘肩上,頗是輕佻的看著朱佑樘,笑道:“相公模樣俊俏。”
而后又看了眼張均枼,繼而道:“娘子生得美貌。”
老板娘又將目光投注在朱佑樘身上,嬌嗔道:“這郎才女貌的,果真是天生一對兒,可羨煞旁人了。”
言罷這老板娘又極是輕.浮的將手指移至朱佑樘臉頰上,朱佑樘別過臉一躲,老板娘見勢收回手,略略望了張均枼一眼,見她臉色不好,隨即一聲噗笑,轉身接過伙計手中木托上的兩碗湯圓,一一放在朱佑樘與張均枼二人面前。
道:“這是送子湯圓,今兒元宵,你們可得全都吃嘍。”
“送子湯圓”張均枼低聲呢喃,而后抬起頭,望著老板娘,問道:“這湯圓,果真送子”
“那是自然,”老板娘說得神乎其神,“夫人你大可在這方圓百里打探打探,誰家的夫人上元節吃了我這送子湯圓,還懷不上孩子的。夫人放心吧,您若是吃了我這送子湯圓肚子里頭還沒什么動靜的話,那就是把我這茗品茶樓給砸了,我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張均枼淡淡一笑,拿起勺子垂首撥弄著碗中的湯圓,說道:“那我豈不成惡人了。”
那老板娘輕笑一聲,轉過身又將手搭在朱佑樘肩上,俯身在他耳邊,低語道:“您請慢用。”
張均枼抬眸望著老板娘漸遠的聲音,目中寒意深深。
朱佑樘抬眼見她如此神色,便垂首調侃道:“枼兒吃醋了”言罷又極是悠然的將湯圓送入口中。
張均枼怒怒吁了口氣,而后也垂首吃起湯圓。
“枼兒,”才一眨眼的功夫,朱佑樘忽然已走至對面,坐在張均枼身側,抬臂攬住她肩,溫和笑道:“你是愛我的。”
張均枼未言,依舊吃著湯圓,朱佑樘將她手中勺子奪過,又掠來湯碗,道:“我喂你。”
良久之后,朱佑樘方才與張均枼一同回宮,那時天色大抵已很晚了。
那手中拿著糖葫蘆的稚童隨后不久亦進了茗品茶樓,老板娘見他過來,急忙快步迎過去,問道:“你去哪兒了,怎么現在才回來”
稚童抬頭看了她一眼,而后又低頭,只道:“出去玩兒了一會兒。”
老板娘又問:“你這糖葫蘆哪兒來的”
稚童側首看了眼門外,答:“我向皇后姐姐討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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