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一個身著黑色錦服華衣的少年響亮的打了個噴嚏。
旁邊的小廝催馬上前,“主子,這南方冬天多濕冷,要不要到前方驛站歇歇腳再走。”
少年抬頭望望天,還不到申時已經是昏暗一片,陰沉沉的烏云密布,昭示著大雨即將來臨。
扶了扶頭上的斗笠,少年催動身下的黑馬繼續前行:“繼續趕路吧。”
小廝嘴動了動,想勸一句,可一想到少年尷尬的身份地位,也不再多說什么,跟在后面,兩匹馬一黑一棕,絕塵而去。
周二娘最后的新衣沒有在霓裳坊訂制,四夫人做主請了蘇州城另一家有名的老牌繡坊。當她得知陳夫人還留了個丫鬟在清水院的時候,恨得牙癢癢。
這霓裳坊真當自己是好欺負的?大房不過拿了半邊掌家權就眼巴巴的貼上去!還送個丫鬟給那瞎子!討好大房已經到了這種下賤的地步了么!
自己當家的時候也不見霓裳坊做出這種弄姿態。這么一想的四夫人心里更加不平起來,這管家權還是要想辦法全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
但現在老夫人對自己還是有成見的,雖然上次上二娘去她面前撒了下嬌,可這遠遠還不夠。
這一切,都怪那個瞎子!她沒出現的時候明明很平靜!
周二娘不知道四夫人的想法,只知道上次自己被欺負了母親沒有幫她從那瞎子那討回公道,這幾天也是悶悶不樂。
穿著桃紅色比甲的周二娘站在院子里,讓丫鬟陪她玩跳格子,旁邊的奶娘則是抱著一件玉色紅青酡絨三色緞子斗水田小夾襖站在那里一臉擔憂,生怕周二娘踩滑摔倒,到時候倒霉的可是她們這些下人。
“喂,那個誰,站住。”周二娘剛往前蹦了一步,眼尖的看到了院子外路過的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
身影沒有停頓,依然不緊不慢的往前走。
“喂,我喊你站住!”
院外的身影這才停下來,把頭側過來。
“你,過來。”周二娘偏頭,總覺得這丫鬟打扮的人有些眼熟,可又不記得是誰。
冬青木木的走了過來,向周二娘行了個不太標準的禮。她沒習慣見人行禮,這禮還是半夏反復強調數次以后她才記得的。
周二娘年紀尚幼,那天到清水院又只顧著和陳夫人說話,根本沒注意過這個臉黑的丫鬟。奶娘卻是一眼就認了出來,想起夫人的叮囑,她連忙上前隔斷了周二娘打量冬青的目光。
“二娘子,不過是個新來的丫鬟,叫過來做什么,沒得污了眼。”
對于奶娘的話周二娘并不買賬,她用小手推了一把奶娘,“你走開,新來的丫鬟?我怎么沒見過。”
還不等奶娘接話,冬青已經聲音平板的回答了。
“我是清水院的。”
清水院?那不是那個瞎子住的地方么。周二娘臉上立刻顯露出了厭惡,奶娘見此心里松了一口氣,以為這事就算揭過,卻沒想周二娘并沒有將人趕走。
“你愿不愿意到我這來?”
奶娘來不及驚訝,周二娘已經走到了冬青面前,“離開那個瞎子,到我這來,我讓母親給你更好的待遇。”
其實周二娘的想法很簡單,杜妍眼睛不方便,如果身邊沒了伺候的人肯定是要吃苦頭的。這個下人既然是新來的,肯定不會有什么衷心之類的,自己這么說她一定會高興的答應,然后自己再找人威逼利誘下那個叫什么半夏的就行了。
只是預料之中的欣喜感謝沒有出現,冬青搖了搖頭:“我不愿意。”
不愿意?
不愿意!
這個新來的下人因為那個瞎子拒絕自己?!
“蹲下!”
這句話一出,奶娘立刻知道周二娘要做什么了,她是想打這個丫鬟。
自從那次在清水院打過半夏以后,周二娘對于掌摑下人這件事似乎有了癮,最近稍有一點犯錯的丫鬟她都是親自打的。好在她人小沒什么力氣,被打的丫鬟也都沒什么太大的怨言,只當小主子在玩。
只是冬青不是半夏,也不是周二娘的那些丫鬟,在霓裳坊的時候她都不是丫鬟,所以沒有什么做下人的自覺,說話也一直是我我我的。
“如果二娘子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還有事。”冬青想也不想的蹲了下身算作行禮,就要轉身,門房那邊捎話來,說陳夫人拿了些東西給她,她可沒有時間陪這個小姑娘在這玩。
第一次有下人違逆自己,周二娘根本無法接受。
“奶娘,掌她的嘴!”
自己夠不到她,難道就不能找人打她了么!
奶娘想上前相勸一下,畢竟夫人說最近不要招惹清水院那邊,以免話傳到老夫人耳朵里,之前的努力白費。
可周二娘已經瞪向自己,眼里的意思很明顯,一個下人敢違逆,難道自己也敢違逆?
苦笑一下,奶娘走到冬青面前,不過手還沒揚起來,冬青已經頭也不回的走了,根本不理會愣在原地的丫鬟奶媽以及不停亂喊的周二娘。
這些個大宅院的人真奇怪。
這是冬青唯一的想法,不過她很快就將這個拋到腦后了,腳步輕快的朝門房走去,不知道陳夫人有沒有將自己的那個布娃娃帶來。
那是自己小時候陳夫人做來送給自己的,因為小時候不敢睡覺,陳夫人做了布娃娃給她陪著,從那以后她每晚要抱著那個布娃娃才能安然入睡。
說是布娃娃,倒不如說成是一些碎步隨意縫制的玩偶,根本看不出那個形狀,而且也已經很破舊了。
“冬青,沒想到你那么大了很喜歡這些。”半夏嘻嘻笑著。
冬青來了清水院以后,興許是有了同齡的下人,半夏性子活潑了一些,也不會動不動就難過了。
冬青沒理會半夏的調侃,只是把陳夫人送來的包裹遞給杜妍,“娘子,這是陳夫人送來的銀兩,說是學費。”
不多不少,整整五十兩。
“我不是你師傅,算不得什么學費,你也給我當了丫鬟,不需要了。”
“夫人說,娘子若不要,她心里不安。”冬青皺著眉頭,拼命回憶,門房還說了什么,不過她只記得這一句,剩下的什么報恩,什么困難之類的她實在不記得是怎么說的了。
杜妍笑了,這陳夫人真是個妙人。
“也罷,你替我收起來吧。”
冬青卻不肯,她轉身將銀兩放到了半夏手里,“你保管會比較好。”
半夏哭笑不得,但還是點點頭,正要去將銀兩藏好,杜妍囑咐了一句,“半夏,你且記下這筆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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