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怡照舊早起，在院子里伸展胳膊腿險些趴在軟泥里，看上去沒有積水的院子也被水潤的松軟，她這一不注意便濕了鞋，她瞧著腳上的粗布鞋，忍不住嘆口氣。轉身回屋，將自己的木屐取出來，這木屐就是木底拖鞋，直接用幾根繩子綁在上邊，套著布鞋穿上即可。木屐的底上有木齒，足有三四厘米高，可在雨雪天穿著，免得弄濕鞋子。藍怡在縣城也有見到精致的木屐，鞋面也是木頭做的，打磨光滑，雕刻著精致的花紋，再刷上油漆，一雙這樣的精致木屐需要幾百錢，藍怡只當工藝品欣賞了一番，不知這穿在腳上是什么感覺罷了。

“不如，鋪條石子路，從屋門口到院門口，不用穿上木屐，孩子們也不會滿腳泥。況且這石子路還能按摩腳底穴位，有利于身體健康。”藍怡踩著木屐不慎靈活地查看廚房和柴房房頂，還好沒有漏雨，然后她開始巡視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的蔬菜被雨洗的顏色更加鮮亮。絲瓜和黃瓜已經順著草繩爬上竹架結滿大小瓜條，扁豆和刀豆也開始開花只還沒有掛上豆角，茄子、韭菜和大蔥幾種長勢都很好，大蒜的葉子開始干枯，到了收獲的時候。

“吖吖……”藍怡無奈的看著五只在菜園低處玩水的小鵝，真不知道它們為何對水如此執著，恨不得全天泡在水里。小豬不怕臟的在卷坑里裹了滿身的泥巴，正樂呵地哼哼著；山羊咩咩安然臥在它的窩里，閉著眼睛倒嚼，毛驢瞪著水汪汪的大眼在槽邊等草料。

藍怡深吸一口山間雨后泥土青草的香氣，開始一日的忙碌。

“娘，咱們去撿蘑菇吧？”宇兒喜愛炒鮮蘑的味道，見雨停了便想著趕緊去撿蘑菇。

藍怡洗碗，熬好豬食給兩只黑豬倒上：“不成，現在剛下過雨不好走，咱們明后天的再去。宇兒，你幫娘看著弟弟，娘去溪邊撿些石頭回來，咱們砌一條石子路出來，就是用石子鋪成的路！”

“娘，鋪石板不好么？牛蛋說周財主家都鋪著石板。”周財主家在村南，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家，自然也是全村人最喜歡討論的對象。

“鋪石板太費力，也需要費銀子，娘去溪水邊撿鵝卵石回來鋪上也是一樣的，且這石子路比石板路還實用。”藍怡笑著解釋。

宇兒聽說需要費銀子，馬上堅定地說到：“娘，不鋪石板，鋪石子。”

“……好。”藍怡無力的點點頭，自己每次花錢買東西，宇兒都是一副心痛的樣子，也不知他小小年紀怎么就這么有節約觀念！

給毛驢馱上兩個籮筐，藍怡到溪邊撿鵝卵石。水中沖刷的成橢圓形的石頭多為黑黃灰三色，藍怡很快便撿滿籃子，倒進毛驢背上的籮筐里，小毛驢則悠閑的站在溪邊吃青草

藍怡裝滿兩個籮筐便往回走，心里盤算著這般運石頭，若是要將家里的石子路鋪好，估摸也得有幾日。

到家門口時，藍怡又碰上牽馬出門的周衛極。

藍怡為著干活方便，一身衣服十分利索合身。一件窄袖長衫配著洗的發白的水藍印染窄裙，腰間系著天藍色的緞制圍腰，紅潤的臉上大而明亮的雙眸靈氣逼人，閃著璀璨的光。周衛極見了藍怡覺得心情也隨之朗潤起來，裂開滿臉的大胡子笑笑，藍怡只覺得他這般樣子憨憨的，有些像樹林里的熊瞎子，看上去老實無害，但是去讓人覺得異常危險。

熊瞎子拍人的鏡頭從藍怡腦中閃過，她忍不住一哆嗦，趕緊牽著毛驢回到院中，將石子卸下，宇兒和寶寶兩個見著石子便高興地挑挑揀揀，把自己喜歡的放在一旁。

藍怡又牽著毛驢出門運了幾趟石子，村里的婦人開始到溪水邊洗衣服，歡聲笑語漸漸多了起來。

“我家的房頂又有一處漏雨，今日娃他爹到山上去采石板，得換幾塊。”一個婦人將皂角液抹在衣服上，用力捶打著。

這里人洗衣服，除了使用草木灰，便是使用這自制的或從集市上買來的皂角液，去污效果還算不錯。

“要我說，還不如狠狠心買點瓦片回來換上。這石板沒兩年就壞，換著一批又一批的，有這費時的功夫，干點啥不成？”旁邊一個過來聊天的圓胖臉婦人感嘆道。

“誰說不是呢，不過咱們村除了周財主，也就里正家全用瓦片鋪房頂了吧？”旁邊另一個刷洗鍋蓋的婦人插言道。

“二嫂你忘啦，王老頭家三小成親時蓋的新房，用的也都是瓦片，嘖嘖，可惜了那好房子。”那洗衣服婦人一臉可惜的模樣，語氣中帶了幾分不屑。

“你們聽說沒有，那老三家的鄭，昨夜里又讓胡老婆子收拾一頓，這次可不輕呢。”圓胖臉的二嫂一副八卦的表情。

果然，旁邊兩人停下手中的活計，都好奇地望著她，二嫂頓時覺得滿足了：“聽說是鄭又整出啥妖蛾子，正好讓她那婆婆碰上，這胡老婆子可也不是善茬。”

“昨個恁大雨，她還能整出啥妖蛾子？”

“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小，你說能出啥事？”二嫂神秘兮兮地看二人一眼，嗤嗤直笑。

“周二回來被她瞧上，這鄭偷偷托人上門提親，結果被周二姐一頓掃帚打了出來，那事之后這才消停了不到一年吧？”刷鍋蓋的婦人一臉不屑，“胡老婆子也是，這狐貍精趕緊休回去得了，留著凈給自己填堵不是？”

“那也得休得走才成啊！這里邊欠著人命呢。王家老三候可是帶著小舅子一塊去的，這老鄭家可就這一根獨苗。”二嫂號稱村里的百事通，不知好打聽消息，記憶力還十分驚人，村里這十幾年發生的事情大小她都記在腦子里。

“周二哥雖說兇惡，但人家怎么說也是衙門里的捕快，怎么能瞧的上鄭。”洗衣服的婦人邊說邊將衣服在溪水里清洗，泡沫隨著溪流散開，很快消失不見，“我倒瞧著林山家的那藍像是個本分的。”

“也不是省油的燈，昨日有人瞧見她和趙家老三拉拉扯扯被王二叔狠狠罵了一頓。這也就是家里沒婆婆管著，否則也是一頓好打！”二嫂一臉不以為然的說出剛在村南頭得的消息。

藍怡牽著毛驢過來，便聽到這般閑話，頓時無語。這算躺著中槍了？藍，我了個去，還好自己不姓黑！

“林山家的，你撿石頭干啥？”二嫂見著藍怡，頓時換上一副真誠的笑臉湊過去，臉上的肥肉都恨不得擠出花來以表示自己的真誠善良。

這村里出名的狗皮膏藥八卦通，變臉的功夫讓藍依甚是佩服：“二嫂子，下雨后家里有些積水，我撿些石頭墊墊。”

二嫂嘖嘖有聲：“林山家的，你就是勤快，這家里地里一個人忙活著，倆孩子還養的壯壯實實的招人疼。我聽說宇兒是你收的養子？就憑你這份善心，也配得上林山。可惜我那兄弟去得早，留你這么個小媳婦，讓人瞧著就心疼的……balabala……聽說，宇兒這孩子是李家村的？”

二嫂一邊幫撿石頭，一邊不停的念叨，藍怡對她這口才很是無語。“是，宇兒原是李家村的，二嫂，您忙著，我先把這石頭運回去。”

藍怡牽著毛驢想趕緊回家，好避過這嗡嗡直叫的胖二嫂。

“走，二嫂幫你卸石頭去。趙瓦匠家的說你將家里的茅廁改了個樣，好用不？用著好咱也改改，這一下雨啊，家里的茅廁還真是插不進腳去。還是弟妹有心眼，二嫂我也正好去你那上個茅廁。”二嫂熱情地幫藍怡拉著毛驢走在前邊，笑嘻嘻地接著對藍怡轟炸。

旁邊那兩個婦人見二嫂這幅樣子，對藍怡也有幾分同情，二嫂磨人的功夫可不是一二般的人能架得住的。

藍怡把從院門口到堂屋的小路畫了出來，寬約一米，又把廚房、豬圈、菜園子和茅房連上小路，用木樁子夯實了土，用堆積在墻邊的青磚砌出路沿，卵石整齊的砌在其中。宇兒帶著弟弟也過來幫倒忙，一家子花了五天的時間才把小路鋪好，小院也因為這石子路平添了幾分意境，藍怡有些手癢的在影壁墻背面用石頭寫下“曲徑通幽院”五大大字，算作是自己修路的紀念。

八婆二嫂進出藍怡家幾次，參觀所有地方又壓榨藍怡不少消息后便失了興趣轉戰別家。因著她的大嘴巴，藍怡改造的茅廁和圈坑在村里狠狠地風光一把，村內的婦女結群到她家參觀學習后，有好幾戶回去改造自家的茅廁。村里的趙瓦匠因此也添了不少生意，為此趙瓦匠的老婆還專門到藍怡家串門子，態度十分熱情，直將藍怡夸得天上有地上無。

藍怡這些日子可說是十分精彩，想到自己居然是因為一個廁所跟村里的婦人們混熟的，不禁感嘆這生活果真是充滿意外驚喜。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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