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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焉-第253章 想知道
更新時間:2016-02-10  作者: 聞人十二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榮焉 | 聞人十二 | 聞人十二 | 榮焉 
正文如下:
顧妍沒有回答阿齊那的問題。≦≠v≈網┮╊╃c╈om

或許是她還沒從阿齊那突然出現的沖擊下回過神來,又或許是在這段時日的沉靜下來之后,心緒和從前有些不同,再或者,她其實依舊有點埋怨。

埋怨阿齊那的不告而別,埋怨她留給自己這么一個爛攤子,讓她險些以為自己就是個怪物,更為此殫精竭慮奔勞不止。

現在卻又突然間地出現,究竟算是什么。

阿齊那隱隱能感受到她的怒氣,心中輕嘆了一聲。

顧妍不說話,忍冬就開口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通。

她并不清楚顧妍和阿齊那之間某些矛盾,只是她清楚阿齊那的醫術好,如今多一個人給小姐診療,就多一分恢復的可能性。

阿齊那聞言若有所思,“小姐可否讓我細瞧一下。”頓了頓又說:“我欠了小姐的,時時刻刻想要找機會補償。”

顧妍不至于和自己過不去,輕輕頷。

阿齊那便撐開她的眼皮凝神端詳片刻。

確實如晏仲所說的,眼中并無異樣,一切如常,至于失明的原因,一時恐怕找不出來。

“現在比從前總算好些了,能夠看到微弱的光亮,晏先生說按時涂抹膏藥,長此以往,假以時日,便能恢復的。”

忍冬一邊說,一邊將晏仲調配的膏藥給阿齊那看。

青黃的膏狀藥物,仔細聞一聞,能嗅到一股濃重的腥味。

“蟹黃?”阿齊那輕輕挑起眉梢。

“正是,這膏藥最主要的一味正是蟹黃。”

阿齊那神色微凝,她想起來一件事。

早幾年,有個大夏人被施以了酷刑扔去亂葬崗,沒死透爬了出來,恰好被她遇上了。

這個犯人左耳被人灌了鉛水,右耳被灌了水銀,雙眼又被涂了生漆,身上遍體鱗傷。能活下來簡直是個奇跡。

阿齊那就喜歡救治這種意志堅毅之人。

左耳被灌鉛水,她便再灌水銀,鉛塊溶于水銀后用金針導出,右耳如法炮制。生漆入眼,便以螃蟹搗汁外敷,過后雖無法完全恢復,但白日視物無礙。

現在的這個人,是他們大金的第一勇士。

在中原人的眼里。蠻夷粗鄙、行事兇狠,可大夏能用上這種惡毒手段折磨人,又能高明到哪里去?

其他藥物沒用,偏偏要用蟹黃?

“許是生漆入眼。”阿齊那只能這樣推斷。

當時救這個人的時候,她也對眼睛這塊無能為力。

人體最脆弱的一個部位,被涂了生漆,瞎是必然的,后來還是翻到一張偏方,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竟真的治服。

“方向是對的。小姐這情況并不嚴重,至多三月便可恢復,只是……”阿齊那頓了頓,“也許夜間視物會有障礙。”

顧妍還在想為何會有生漆入眼,聽到阿齊那說這話,卻淡然笑了笑,“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永遠看不見,現在只是夜間,我該知足了。”

阿齊那笑笑。

她似乎比從前開朗了許多。

顧妍讓忍冬先退下。有些話要單獨和阿齊那說。

忍冬應了聲便去門外,才現,托羅大總管竟在外頭守著,翹以盼。

“您怎么在這兒?”忍冬疑惑道:“是王爺有事交代?”

托羅搖搖頭。“王爺有點擔心阿齊那,讓我看著些。”又問:“里頭怎么樣,現在就縣主與她兩人?”

說到底,若非是看在阿齊那精通醫術,柳昱也不一定會讓她進王府大門,即便如此。依舊有些擔心阿齊那的動機。

忍冬搖搖頭道:“縣主有分寸的。”

顧妍只是淡淡說了句:“齊婆婆欠我一個解釋。≧≮v網≠≠┮”

阿齊那看向了顧妍手上戴著的那只鐲子,彎唇笑道:“您已經找到了答案。”

“我卻想要你親口告訴我。”

她默然一瞬,若有似無出了一聲喟嘆:“是,當初在宮里,您堅決要為太皇太后續命,除非將您身上那部分微弱血脈覺醒,否則無法做到。”

“然而事后你卻不曾告知我任何線索。”顧妍譏笑了一下,“這些暫且不提,我的覺醒,于你而言,有什么好處?”

好處自然是不少,否則她又為何一度隱瞞下去,默默利用她帶來的好處?

若非后來誤打誤撞顧修之出了事,阿齊那還不至于這么早就離開。

阿齊那動了動嘴唇,緩緩說道:“我現在是大巫祝,百年來唯一一位大祝。”

“那我是不是該恭喜您?”

不冷不淡的語氣,阿齊那有些不理解她究竟是如何想的。

但說到底,是自己虧欠了她。

她說:“阿齊那愿意盡己所能補償。”

顧妍搖了搖頭,“我從前氣短神虛,畏寒怕冷,您一年來為我調養身體,已經足夠了……兩不相欠罷。”

這卻是明明白白劃清了界限。

“我明白了……”阿齊那心底無疑是失落的,畢竟經年的陪伴,無論多淺薄,總有幾分情誼。她復又說:“有件事想要提醒小姐,我離京前有遇上同為巫族之后,恐對您不利。”

這事放到現在來說,不嫌晚嗎?

到底那些彷徨無助的時光,拜誰所賜?

不說責怪阿齊那,她并非元兇,只是人家的心里有那么一桿稱,輕重緩急,自有她的衡量和標準,而顧妍,不過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只砝碼。

顧妍并不能因為在阿齊那心里的那只砝碼重量太輕,她便要說阿齊那如何罪大惡極,各有偏頗,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網≥┭

顧妍笑了聲:“已經解決了……”

她不愿多談。

蕭瀝夜闖奉圣夫人宅院行兇,這件事雖然之后沒有引起波瀾,畢竟闞娘子的身份不一定見得光……但魏都想必心里亦是有數。

凡是沖著她來的,她即便躲,也躲不掉,那就不如光明正大迎上去。

阿齊那似乎有些驚訝,卻突地笑了笑。

即便沒有她,顧妍依舊能將問題迎刃而解,確是她多余了……

“是我打擾了。”阿齊那向她行了一禮。是最鄭重的那種。

即便顧妍并不能看見。

作為大金的大祭司,她只需向皇上和皇子們行禮,但這個禮,顧妍值得。

顧妍微垂了眼瞼。問道:“他怎么樣?”

這個他,無非是說顧修之。

在大金成立之初,大夏并不承認,還派遣遼東經略與大金打了幾場,被流放的犯人悉數上陣。最后全軍覆沒——也便是說,顧修之亦在其中之列。

消息傳回的時候,柳昱也沒刻意瞞著她,柳氏哀嘆了好一陣,感慨這孩子命苦,顧妍卻是一笑了之。

有阿齊那在,二哥還怕會出事嗎?

說不定,已經回了大金,做他的十九殿下了……

阿齊那想起斛律成瑾的交代,低低回了句:“他死了。”

顧修之。已經死了。

顧妍渾身一震,“死了?”

阿齊那篤然,“確實死了。”

顧妍不是傻子,阿齊那也沒必要在這時候再騙她。

之所以這么說,無非是有人交代了吧。≤⊥≠≦≦⊥≤╊

所以,他想告訴她,他已經死了。

顧修之已經死了,她的二哥也已經死了。

從今往后,他只是斛律成瑾。

只是大金的十九皇子,斛律成瑾!

顧妍沉默了好久。覺得眼睛又酸又澀,弄得她不得不仰起頭,生怕不留神會有什么東西掉出來。

興許是在懷念那個從小護著疼著寵著的二哥,又興許。只是感傷悲哀某些不足為道的遺憾。

一瞬心境居然平靜下來了。

那日在城墻之上,看著他遠去,她便做好這種準備了。

人世輾轉,聚散離別,哪有什么看不開的?這時候,還不如說一句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來得豁達爽快。

顧妍擦了擦眼角的濕潤笑道:“如此甚好。”她復又低下頭去。“齊婆婆去將我妝奩盒子最底層的紫闕鐲拿出來吧,既是完顏族氏的東西,現在物歸原主。”

從此往后,橋歸橋,路歸路,再無瓜葛。

阿齊那走后,顧妍仰面嘆息。

想起阿齊那先前所說生漆入眼,在晏仲再來復診時顧妍曾詢問過,晏仲便問:“生漆入眼?你會對生漆過敏嗎?”

顧妍想著搖了搖頭,“以前沒有過,不過因為皇上狩獵,行宮里外到處都有翻新,用生漆重新全涂了一遍。”

“那興許就是如此了……”

顧妍也只能自認倒霉而已。

所幸找到了病因,那便容易許多,晏仲再配以藥方熬煮內服,直到了初夏,顧妍已經基本恢復視覺,只是如阿齊那最先說的那般,夜視的能力有些退化。

但對于顧妍而言,已經是極好的結果。

這一年的初夏,燕京意外下了一場冰雹,不合時令。一周姓御史上疏直言是由于魏都向成定帝進讒言亂政,導致老天都看不過去了,要下冰雹以示怒氣天威。

如此激烈反對魏都,無疑此人正是西銘黨人。

彼時魏都早已成了成定帝的左膀右臂,半分離不得他,更何況是用這么荒謬的借口,成定帝大怒,要將周御史斬立決,幸得諸大臣力救才免其死罪。

周御史目眥欲裂,幾乎要在大殿上以死明志,魏都抬了抬眼皮看他一眼,勾唇輕笑,轉身就走了。

蔑視,這正是十足的蔑視!

此舉更引得西銘黨人憤慨激昂,一眾翰林,包括太仆寺少卿等等紛紛上疏。

雪花般的奏章唯一的妙處,就是放在龍案上積灰,這群大臣無一不是激憤地抒言論,口中不計后果地謾罵不已。

柳建文一言不,回了府中,便將自己關進書房。

明夫人瞧他的臉色有些不好,最近朝中鬧得又是沸沸揚揚,只好讓紀可凡去跟他談談,二人都是在朝為官的,總是知道一些。

紀可凡叩響房門:“義父。”

里頭沉默了一會兒,柳建文才說:“進來。”

紀可凡進去時,柳建文一臉疲色地倚在太師椅上,看上去都蒼老了些。

紀可凡想到廟堂之爭,出聲說道:“義父,莫要太過憂心,閹黨勢力日益壯闊,非一朝一夕能夠鏟除,我們不能灰心。”

柳建文卻問他:“子平,可還記得自己最初讀書入仕是為何?”

紀可凡忽的一頓。

幼年喪父喪母,孤伶無依,衣著單薄的他在冬夜倒在了柳府門前,被柳建文收留了去。柳建文還記得當初這孩子一睜開眼時,那種清澈純摯的目光。

小孩子從床上爬起來,跪在地上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后來見到他滿屋子的書籍,又跪在地上求他教授學識。

柳建文當初便問過他:“想讀書,是為什么?”

紀可凡低頭想了想,抬眸堅定地說:“想吃飽,想穿暖,想天下人都能一樣吃飽穿暖。”

與那句“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有異曲同工。

時隔十多年了,柳建文再次問他這個問題。

紀可凡怔了怔,淡淡笑道:“溫飽、太平。”

給天下溫飽,創萬世太平。

紀可凡的心念,始終如一。

柳建文突然覺得胸中一酸,想起楊漣曾經對自己說的話,世事變遷,他們要求的,不過是不忘初心。

那個江南煙雨朦朧的小鎮里,小兒們朗朗上口的念書聲。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從現代而來,在這個陌生的時空,唯心心念念這幾句,始終如一,未曾改變。

他抬頭看著紀可凡微笑,是鼓勵的,是欣慰的,二人的弧度都是如出一轍。

“子平,你申調了金陵?”

紀可凡點點頭,“已經觀政結束,我想去外頭歷練一番,燕京金陵,各有一套機構,在那兒,并不比京都差。”

柳建文點了點頭,“年輕人,有沖勁是好事。”他自嘲地笑了笑,“大概是我老了罷……”

可不老了嗎?鬢花白,已然遲暮。

紀可凡愕然:“義父……”

柳建文擺擺手,“不用多說。”他站起了身,“我去一趟王府,晚膳大約不會回來用了。”

“義父若去王府,可能問一問阿妍現今如何?”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婼兒每日都要念起三遍……”

姐妹情深是好事。

柳建文笑著應是。

他這一去,本來就是去找顧妍的。

有些事,從前不問。但現在,他突然想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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