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辦?”孫云焦急的問,此時她已經完全沒了主張,可以想象當時的情形是多么的危急。
趙淑將她掰過來,面對她,耐性的問:“先告訴我誰受傷了。”
孫云看了左右一眼,有些躊躇不知該不該說,她走投無路來找趙淑,事關重大,但她沒有更多的選擇,咬咬牙,低聲對趙淑道:“四皇子。”
趙淑心一塌,震驚,憤怒,以及無奈,這些情緒統統在她心間過了一遍,“你說誰?四皇子不應該在護國寺為太子祈福嗎?”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四皇子為了救我和四姐胸口受了一劍,我四姐也已受驚嚇暈了過去,四皇子為了我和四姐的聲譽不愿去孫家,而四皇子府想必也有刺客,只能進宮找寧嬪。”孫云緊張的將原委說與趙淑聽。
“你們去護國寺了?”趙淑本能的覺得那里有問題。
孫云拉著趙淑,“你先給我準備馬車,路上慢慢說。”
“四皇子本該在護國寺為太子祈福,若此時貿然進宮,說不定會遭到皇上責罰,你還是先把事情經過告訴我。”趙淑拉著她,認真的說。
此時,天邊的夕陽早已落下,夜幕降臨,只是夏天的夜并不是那么的黑,不需打燈,也能將周圍看清。
孫云焦急的道:“我與四姐去南山摘杜鵑,四皇子突然從杜鵑叢里沖出來,身后還跟了好些黑夜人,那黑衣人見著我與四姐便揮刀要殺我與四姐,四皇子本該早已逃走,卻回頭救了我與四姐。他自己則身受重傷。”
趙淑聽了皺眉,趙弼非嫡非長,母親只是個嬪,誰會殺他,若真是刺客,唯一的解釋便是他觸犯了誰的利益,而趙弼此人斷斷不是那種觸犯了他人利益還留下證據之人。破綻很多。但此時孫云不會相信,她只會認定自己看到的,從她親自來求她還要親自送進宮便可知曉。這期間還發生了其他事。
另外的問題便是,若這整件事只不過是趙弼像當年顧重宣對付自己那樣,演的一場戲,那么他要做什么?
想要從孫家的女兒下手。從而收服孫家?按理說孫家不會輕易被收服,但起碼也會在趙弼奪嫡的時候不幫別人。孫云找永王府,可以讓他順風搭上永王府這條船,在太后面前露臉,若太子死在外面。他則順勢取而代之,若將來太子歸來,知曉了這件事。有人在耳邊挑唆幾句,很可能便會多想。
電光火石之間。趙淑想了許多種可能,每一種都不是她想看到的,但又似乎不能不救。
只是,她趙淑為何要做違心的事?放開孫云,“府上來了貴客,皇上命我與父王好生招待,阿云,我幫不了你。”
孫云失望的看著趙淑,一臉的不可置信和受傷,“你要見死不救?我以為你不是這種人。”
趙淑認真的看向她,一字一句的說:“你看錯我了,我就是這種人。”
“你!”孫云指著趙淑,說不出話來,許久才擠出一句,“我說的是我,是我,你也見死不救?”
她把趙淑當交心的姐妹,趙淑救不救趙弼她并不在意,兄弟姐妹之間都能反目成仇,更何況還是堂兄妹,她只是在意趙淑對她的態度,是不是也愿意與她交心。
其實,只要趙淑說出一些難處,比如為永王府的安危著想,比如害怕,她都可以理解。
然而趙淑卻道:“你回府罷,別多管閑事,古往今來多管閑事后不得好死的人很多,四皇子只不過是個嬪的兒子,將來至多封個郡王,而他的外家顧家也早已沒落,救了他不但沒好處,反而很可能會被賴上。”
提示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孫云前世的事,她知曉得不多,只知些她的結局,至于過程卻一字不知,孫云不傻,還異常聰慧,雖只是孫家四房的嫡女,但也是嫡枝,孫家的嫡女混成這樣,簡直太匪夷所思,其中貓膩定是很多。
趙淑有種不祥的直覺,孫云若與趙弼牽扯上,定不是好事。
“你不救四皇子,竟是他出身的不高之故?”她不相信趙淑不愿意伸出援手的原因竟是因四皇子出身不高。
趙淑無奈,“還有一個原因,我不喜歡他,所以不想救。”
孫云后退兩步,鄙夷的看著趙淑,眼里盡是失望,以前她只覺得趙淑傻,被人耍被人騙了還樂此不彼的繼續討好那些人,后來因為在謝家發現趙淑有所改變,變為讓她極為欣賞的性子,現在她覺得趙淑眼皮子淺,冷漠無情,捧高踩低,不配做她孫云的知己,不配!
“好!我孫云看錯你了,從今以后我再也不會登你永王府的門!”她指著趙淑的鼻子,聲音刻意壓低,卻依舊顯得歇斯底里。
她眼里的失望和難過,刺了趙淑一下,心頭一緊,仿佛阿九嘴里說的‘失戀’般讓她難受,“今日救了趙弼,你會后悔的!”
她并不擅長解釋,說出來的話極為生硬,孫云嘲諷一笑,狼狽萬分的她,那高高在上的姿態也分毫未減,“若救了會不會后悔我不知曉,但若不救,我良心難安,告辭!”
說完拔腿奔出了下人房,趙淑想伸手拉她,卻拉不及,只得跺腳,“去攔住孫六姑娘,送她回孫府,通知京兆府四皇子遇刺。”
小郭子道了聲是,急忙下去追孫云,心下卻覺得孫六真是多事,盡給郡主惹麻煩,那四皇子哪里是簡單的人物,鬧這么一出,怕是只想從護國寺出來罷,哎,只希望太子殿下能平安歸來。
“郡主,您別生氣,孫六姑娘只是一時氣話,她終會明白您是為她好的。”一旁小朱子低聲寬慰,孫六姑娘的話太重了。郡主定很難過,畢竟整個京城的貴女中,只有孫六姑娘愿意與自己來往。
趙淑不語,只是淡淡吩咐,“孫六來府上求助的事,定是瞞不住了,隨它去吧。你想想辦法。讓我也救一救其他皇子,不能只施恩于四皇子。”她一定不會讓趙弼借題發揮,前世就是寧嬪走了自己的路子才得到太后青眼。從此趙弼見縫插針,拼出一條通天大道,若這一世還是避免不了,那么她一定要讓所有皇子與他站在同一起跑線上。大家旗鼓相當這臺戲才精彩。
小朱子“哎”了聲,很多時候。他真不知郡主到底在想些什么,下面的人監視四皇子府那么久,從未發現四皇子有任何針對永王府的舉動,為人也親和。處事有條有度,頗受人敬仰。
若太子真的回不來,有恩于四皇子也并沒有什么不好。四皇子外家勢弱,想要爭贏其他皇子。必要引外援,而郡主和王爺又深得太后皇上寵愛,這比任何外援都要強,四皇子定會處處依賴王府,若將來真能繼承大統當了新皇,必然也會感念王爺郡主的好。
然,不管他心中是做何感想,都要遵照趙淑的命令去做。
回到沉松院,張側妃正與霍丹蘭說著話,大部分都是張側妃在說,而霍丹蘭在聽,說是在聽,不如說是在發愣。
也不吃飯,只是坐著,碗里夾了許多菜,卻一口未吃,趙淑知道定是因為那病,所以不能掀開裹在臉上的布。
因孫云的事,趙淑也沒心情膈應張側妃,一頓飯吃得食不下咽,大約是張側妃說夠了,始終沒得到霍丹蘭的回應,外間男人們已準備散場,便作罷,三人酉時末便各自回去休息。
酉時末在現代來說算不上晚,但放在大庸,卻已經很晚了,永王一心想讓趙淑得到霍丹蘭的喜歡,將她安排住在瓊華院,趙淑哭笑不得。
兩人相攜來到瓊華院,霍丹蘭忍不住問:“不知何時能見大夫?”一雙美麗的眼睛忐忑的看著趙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十多年,她希望馬上立刻見到信誓旦旦說能治好她的大夫,哪怕不能馬上治好,讓她聽一聽大夫說幾句話也是好的。
趙淑知她急切,微笑道:“姑姑請隨我來。”
將霍丹蘭請進自己的臥室,趙淑吩咐綠蘿等人掌燈,然后出去候著。
初春等人帶上門下去后,趙淑請霍丹蘭坐下,“姑姑,請摘了面巾。”
霍丹蘭疑惑,手很是遲疑,“太過丑陋,阿君還是莫要看了。”她微微搖頭。
趙淑微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柔和些,溫和的道:“姑姑請放心,我不怕,沒有大夫,你的病由我來治。”
“阿君莫要玩笑,太晚了,今日見不到大夫也無事,明日再見也一樣。”霍丹蘭以為趙淑在開玩笑。
趙淑搖頭,堅定的說:“沒有玩笑,真的沒有大夫,你的病真的由我來治。”目視霍丹蘭的眼睛,說得極為認真。
霍丹蘭從趙淑的眼里看到誠懇和自信,她說的事實,不是玩笑,也不是假話,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不可置信的看著趙淑,“你可知若是治不好,我二弟會對你怎樣?”太膽大妄為了,她弟弟不惜違背誓言入朝為官,只為治好她的病,但若是治不好,永王府絕對沒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自上兩朝以來,霍家便有了不入朝為官的祖訓,每一個霍家子弟記事起便起誓永世不入朝為官,白川已違背祖訓,若治不好,不但白川不會放過永王府,霍家也不會放過永王府,到時候,誰也救不了永王府。
“所以,姑姑還是摘下面巾,讓我知曉你的病情,好對癥下藥。”趙淑走過去,仰頭與霍丹蘭對視,“姑姑放心,若無八成把我,我斷不會夸下海口。”
霍丹蘭不贊同的坐下,與趙淑對視,不知為何趙淑看到她眼里有擔憂和心疼,雖然只是一閃而逝,但太過于濃烈,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
只是一個閃神,霍丹蘭已伸出手,扶著她的雙臂,道:“放心,姑姑會幫你的。”說完給了趙淑一個安心的笑容,那笑意直達眼底,仿佛當年她看華瑤般,讓她心神震蕩。
“阿君多謝姑姑,只是姑姑乃需摘下面巾讓我看看,若實在治不好,您再幫我,現在您應該讓我試一下。”趙淑與她挨得很近,一伸手便能摘下她的面巾,但她還是忍住了。
前世傳言,霍書令極為在意的一位血親,染了怪病,這種怪病并非僅此一例,在黔南嶺南以及周邊,病例也不少,且無藥可醫。
霍書令為了能治好這位血親的病,親自去往多地尋訪名醫,皆無一人能治好此病,后來漸漸有更多的消息流傳出來,霍書令的這位血親患的是氣癭。
當年趙淑聽了傳聞,也只是嘆息一聲,并不知氣癭為何物,后來到了現代,大學時學醫才知曉氣癭便是地方性甲狀腺腫,俗稱大脖子病。
這種病確實挺讓人無奈的,在學校時她曾看過一本《巢氏病源》的書,乃隋代巢元方等人編撰,書里便有此癥,可惜大庸的歷史與現代不同。
霍丹蘭并不認為小小年紀的趙淑能治好她的病,多少名醫看了都搖頭而去,搖了搖頭,“別看,會吃不下飯的。”她都不記得多久沒看過鏡子了,至今她想起自己脖子上那一坨肉,便想要作嘔。
“姑姑為何不拼一把?既然我敢夸下海口,那定是有因由的,姑姑何不信我一次?若能治好皆大歡喜,若不能治好,姑姑也沒什么損失。”趙淑心中哀嘆,年紀小,果真是做什么都不方便。
霍丹蘭還是遲疑,別開眼,“你還小,別被姑姑的病污了眼。”不知多久沒摘過面巾了,不敢給人看,怕嚇著別人,也嚇著自己。
“姑姑,我且問您幾個問題,您務必如實回答我,您脖子上的肉,是堅硬如石還是軟如尋常血肉?有無血紋?摸起來可會疼?”
霍丹蘭震驚的瞪大眼睛,阿君不過十歲不到,竟能一語道出她的病狀,這是多少名醫都做不到的,她們只是第一次見面而已,而她得病的傳言就算有,外人也不會知曉她得了什么病。
當時白川告訴她有人能治好她的病時,她是詫異的,原因在于斷言能治好她的大夫都沒見過她,但白川相信,她便也信了幾分。
至今她都不知白川的信任從何而來。
一個十歲不到的孩子,不但說能治好她,更是還未見她摘面巾,便能一語道出她的病狀,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阿君,你是如何得知?師承何處?”她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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