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哀。

真的很悲哀。

顧如海不由得心里發苦。

低著個頭，也不說話，怎么說。

顧老爺子訓斥的喝道：“有完沒完，孩子來看怎么，那么是心意，五塊錢的養老錢不少了，你別不知足。”

顧老太太氣的橫了一眼顧老爺子。

扭過了身子不理人。

顧老爺子轉過臉對著顧如海說：“老大，別聽你娘瞎叨叨，你的心意，我們知道，這才做了生意肯定很艱難，你們也別亂花錢，以后這衣服什么的，別做了，我和你娘有。”

這種人話，一般都是對顧如山和顧如河說的。

對顧如海那還是第一次。

顧如海沉悶了一下，才接上說：“爹，沒事，生意要做，孝敬也不能不管，要是沒什么事情，那我就回去了。”

主要是實在是沒話說，被顧老太太拿眼睛惡狠狠的瞅著，顧如海的壓力太大了。

雖說現在自己已經沒有那么悚自己的老娘，但是被那種恨不得扒皮抽骨的眼神看下去，誰也受不了。

不想著逃跑那是傻子。

再說顧如海的肚子可是還空著呢。

一家子不可能不等著他吃飯，這一等，孩子們也會跟著挨餓的。

“等等，老大，你別走。”

顧老太太立馬就喊上了。

顧如海一愣，這還有事

但是習慣了顧老太太的強勢，顧如海還是乖乖的聽著。

顧老爺子皺了皺眉，這個老婆子不是還想著剛才說的話呢吧。

自己費了半天的勁，想著拉攏住老大，老婆子就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啊。

慈母多敗兒，這話還真沒錯。

“娘，你還有什么事”

顧如海只能。

顧老太太撇了撇嘴巴，問：“今年給老三的白面你磨好啦，老三一趟不容易，你看著明天就給他預備好啦，讓他帶上會鎮山，你不是要去鎮上做生意嗎正好，那就你給他捎上去，送家里去，省的他還要弄。”

這是命令，這口吻，顧如海要是聽不出來，那就是真傻了。

可是心里怎么這么一痛呢。

這本來是平常往年都做的事情，自己從來沒有過一句廢話的，但是似乎，自己今年也變的吝嗇了，面對這么一件事，開始計較了起來。

不去看顧老太太的臉色，反正不可能是什么好臉色，顧如海沉聲甕聲甕氣的說：“老三，今年我們做生意，需要白面，給了你的話，我還要在村里買，不劃算，要不你問問老二吧。”

那意思就是，我這里是沒有的。

這話把顧如河噎的半死。

這是那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顧如海

顧如河那是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在那螺旋紋的厚厚的鏡片后面，那雙眼睛真的是瞪得夠大的。

結結巴巴的說：“哥，你這話說的，往年不都是你拿的，我這突然變卦，也不好和二哥開口啊，再說這不是爹娘都和你說好的啊。”

這是逼著顧如海拿出來。

顧老太太也是一瞪眼，拍了一下桌子，臉上帶著褶皺的肉都跳了一下，“好你個顧如海，你是連骨肉親情都不顧了，你是想餓死你弟弟一家子啊，明明說好的每年你地里的白面都給老三的，你這是想不認呢。”

這扯高的嗓子，那就是要開罵的前兆。

以往這都是壓制顧如海的利器。

顧老爺子看了看外面黑乎乎的夜色，不太滿意老婆子的聲音。

這不是招著外人來看笑話啊。

顧如海被罵的心里一痛，看看，這就是自己的親媽啊。

餓死弟弟一家子。

是啊，這就能餓死弟弟一家子，那往年自己一家子呢。

人家每個月掙七十八塊錢的人會餓死，自己這每年三十塊錢的都餓不死啊。

顧如海心里的火一下子就拱了起來，一抬頭，看著顧如河，那眼神里竟然透出了幾分的犀利，那是跟著顧曉青學來的，不自覺的顧如海就把閨女平時唬人的時候的氣勢拿出。

“老三，你這話有意思，你一個月和肖雪加起來有七十八的工資吧，你們才有曉峰和小敏兩個孩子需要養活，就算糧本上的配額不夠吃，恐怕也餓不死吧。

我和你嫂子一年也不過三十塊錢，我們往年也沒有吃上白面，我沒看見餓死了誰，所以別和說定下的。

你也老大不小了，孩子都十多歲了，難不成還想著要我這個做哥哥的養活著。”

這話可真是把大哥的氣勢給拿出來了。

一下子倒是真的鎮住了顧如河。

這個木訥少言的顧如海怎么變得這么能言善道的，這不會是被什么附身了吧

顧如河那是心里直打鼓。

本來好好的一切似乎都變了，他平時一年也回不上兩趟顧家莊，所以顧家莊的留言八卦什么的，也不是很清楚，多數都是顧如河回來要東西，才會回來。

每次也不多做停留。

顧如河最近幾個月的變化，顧如河還真的沒有聽說，包括和顧如山的幾次交鋒，顧如山更不可能拿這種事情到自己弟弟跟前說去，所以竟然顧如河什么都不知道。

這不就撞到了槍口上。

被顧如海的這一番斥責，驚得話也說不出來，人都不對勁了。

看著眼前的顧如海，模樣還是熟悉的那個顧如海，不對，也不是熟悉的，以前的顧如海又黑又瘦，形容憔悴，面孔蒼老，腰背彎曲，沉默寡言，總是一副低頭受屈的樣子。

但是現在的顧如海起碼肌肉結實，身體壯實，臉上的風霜還是在，但是取代的是一些說不出的精氣神，還有那雙眼睛，里面是希望和氣勢，腰背挺直著，而且言辭鋒利，連一向面對顧老太太的時候的那種低眉順眼都不見了。

顧如河真的小看了顧如海。

顧老太太氣的一下子就跳下了炕檐，連鞋子都沒有穿，就這么赤著腳站在了屋子的當中央，指著顧如海，滿口唾沫星子的亂噴的開始罵了：“你個白眼狼，你弟弟不就是要你一些白面嗎你沒有嗎地里那不是很多，你自己種著地，還讓老三出去買高價糧，你的心真黑啊。這是要逼死老三一家子啊。

我和你爹要是知道你會這樣子的沒良心，當初生下你，就該一泡尿淹死你，省的你現在這么天天的氣我們。”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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