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想看出來金珠的為難,摸了摸自己的頭,不明白為什么金珠給他做了這么多衣服,卻不愿意為他做一條褲子。
金柳見金珠沒答應黎想,噘著嘴想了想,說:“阿想哥,我知道了,大姐是要給我做衣服,我要去縣城參加唱歌比賽了,大姐說給我一身漂亮的城里學生穿的裙子。”
“哦,是嗎?金柳要去縣城參加唱歌比賽?我們金柳這么厲害?”黎想在金柳對面坐了下來,夸了她一句,又問她是什么性質的比賽,獨唱還是合唱等。
“看把她興的,我們學校選出了一個合唱團去參加縣里的六一比賽,金柳是領唱。”金楊笑著先說了。
“這可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沒想到金柳這么小居然會被選上去當領唱。”黎想真心為金柳高興。
金柳的膽子最小,能有這個勇氣站在臺前去領唱,對她來說,絕對算得上是一次性格上的大挑戰。
金珠也是這么想的,所以為了鼓勵她,才會提出給她做一套城里學生穿的裙子,讓她增添點自信。
“呃,其實,我也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下個月我要去參加市里的奧數比賽。”黎想說完看著金珠。
金珠讀懂了他的眼神,意思是金柳去縣城唱歌可以獎勵一套裙子,他去市里參加競賽總不能光獎勵衣服沒有褲子吧?
可是,這跟她有什么關系?
“真的啊,阿想哥,你太厲害了。阿想哥,你去參加競賽有獎金嗎?”金楊問。
“沒有獎金。有證書,要是取上名次了可以去參加省里的比賽,在省里拿到了名次還可以參加全國的,將來高考時會加分。”
“大姐,你就給阿想哥做兩條褲子吧,阿想哥去參加比賽也不能沒有褲子穿吧?”金楊笑著用腳尖踢了踢金珠的腳。
“是啊,大姐。你先給阿想哥做。我不著急。”金柳也跑過來搖了搖金珠的肩膀。
“大姐,我的新衣服不要了,給阿想哥先做吧。”金牛一邊說一邊把自己的習字本拿到黎想面前。讓他看看他寫的毛筆字進步了沒有。
黎想見金楊幾個都為他說話了,也不說什么,笑著看了金珠一眼,點評了兩句金牛寫的毛筆字。然后高高興興地抱著那堆衣服回家了。
金珠到底還是給黎想做了兩條褲子,反正對她來說。連貼身穿的襯衣都做過了,也不差這兩條褲子,再說了,這個社會男女是不設防的。不是她生活的那個時空。
金珠如是對自己說。
不過黎想也沒有讓金珠白做,那三天假期,上午他帶著金楊和金柳去田家寨賣東西。下午便過來幫金珠清理樓下的雞圈和后面的菜地。另外,他還幫著金珠聯系了他舅舅。金珠家的雞蛋、鴨蛋、鵝蛋都可以賣給他舅舅家,省了金珠不少事。
五一過后,天氣一天天熱了起來,金珠正猶豫是不是該開始動手做連衣裙時,村里的小學校長找上門來了。
原來,金柳穿上金珠做的白色短袖襯衣和藏青色的背帶裙去練歌,校長覺得這衣服上臺確實提氣,便想統一合唱團的服裝,過來問問金珠的價格。
以前楊家寨也參加過幾次縣里的文藝比賽,每次都是讓大家穿白襯衣黑褲子,沒有的同學就互相借借,結果每次都搞得不整齊,不是大了就是小了,要不就是黃了舊了。
所以這一次他想從學校里擠出一點經費,另外再去村委會申請點補助,做三十套這樣的衣服留著學校有活動時隨時拿出來。
金珠知道學校的經費緊張,也沒多報價,一套衣服的成本四十多,金珠報價七十,三十套也就二千一百塊錢。
金珠不知道校長是怎么說服了村長,第二天村里的會計便給金珠送來一千塊的訂金。
金珠花了兩個多星期趕出了三十件短袖襯衣,十五條背帶裙和十五條背帶褲,據說合唱團的人彩排時換上新衣服,效果確實好多了,孩子們唱起歌來心氣也足。
金楊和金牛雖然沒參加合唱團,但他們也喜歡這身衣服,也央金珠做了一身,兩人蹦蹦跳跳地穿著去學校了。
誰知當天晚上金珠回到家里,周水仙便帶著金杏和金寶進門了,金珠有些納悶,這可是楊大山走后對方第一次登門。
原來金杏和金寶都看中了這身學生裝,他們在電視里不止一次地看過城里的孩子穿過,早就羨慕得不行,可惜林月梅一直沒給買,這會見金珠會做,金楊幾個都穿了出來,他們便吵著鬧著也要周水仙來找金珠做一身。
“七十塊錢一套。”金珠說完特地往后退了兩步。
“什么?你個短命鬼,給你弟弟妹妹做兩身衣服還要錢,你別以為我不清楚,你手里拿了好幾萬的錢,這些衣服你也沒少掙,你還跟我要錢?可憐我一個婆子帶著兩個孩子沒人管沒人問。。。”
果不其然,金珠剛一報價,周水仙就跳起腳來,習慣性地想揮手。
“婆,這些話你跟我二叔二嬸說去,你是在替他們帶孩子,跟我們沒關系。”金珠打斷了她。
說實話,如果不是楊大力、林月梅兩口子太過分,光想著只進不出,金珠給金杏和金寶做兩身衣服也就做了,畢竟是兩個不懂事的孩子。
可經過了春節期間那幾次打交道,金珠是徹底歇了這個念頭。不說別的,明知道楊大山和孫小燕走了,一個正月十五的元宵節竟然都沒想著把金珠幾個喊去吃頓飯。
還有一點,以前李小蓮沒離婚前,金杏和金寶的衣服都是她包了,林月梅除了每年回家口頭說一聲謝之外,別的什么表示也沒有。
李小蓮離婚后,金珠四個幾年沒有穿過一件新衣服。林月梅看在眼里,從來沒給他們買過什么,也就是周水仙會把金杏和金寶的舊衣服給金柳和金牛送過來,每次還罵罵咧咧的,嫌金珠他們拖累了楊大山和她。
就這樣的一家人,金珠是絕對不會想著去與人為善的。
“怎么沒關系,那不是你二叔二嬸?這不是你弟弟妹妹?”周水仙把金杏和金寶推了過來。
“婆。你要這樣說的話我倒要問問你。我爸你是親生的兒子吧,為什么他要吃一只閹雞還得拿雞婆去換?我二叔想怎么吃就怎么吃?這親生的還能分出好幾等來,這金杏和金寶還不是我爸親生的呢。憑什么我們要管他們?”金楊忿忿不平地說。
她一直對家里的四只雞婆耿耿于懷,兩只被楊大山換了去孫家,初三那天家里請客又換了一只,最后那只也是那天殺了做湯。
以至于有一段時間他們想吃雞蛋還得去買。幸好他們養的雞前段時間開始下蛋了,要不然的話。金楊心里的怨念還下不去。
“你個死娃,你怎么也跟你大姐學得頂嘴了,老娘怎么做還用你們來教?我養的雞我愿意給誰吃就給誰吃。”
“那不就得了,我大姐做的衣服愿意給誰穿就給誰穿。”金楊也惱了。
周水仙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想著金珠這一年來做的事,她知道今天想要從這白要兩身衣服是不太可能了。
“都是一家人,你就不能便宜點?金珠。你說句話,五十塊錢兩套行不行?”周水仙咬牙說出了一個數字。
“五十塊錢買布都不夠。還有。我不講價,就七十一套,要就要,不要就拉倒,別耽誤我做飯。”金珠沒耐心搭理他們。
兩套衣服最多就掙五十塊錢,以她現在的實力,她還真沒把這五十塊錢放眼里,有這時間,她可以做四條連衣裙或者是繡一條花邊,哪里還掙不來五十塊錢?
另外,現在家里的雞鴨開始下蛋了,金珠一個星期至少能賣五十塊錢的雞蛋鴨蛋,這段時間做衣服加上賣粽子賣雞蛋賣繡品的,又添了一千五百塊錢的進賬,還不算前段時間金楊幾個賣冬筍春筍的錢。
不過這一千五百塊錢,金珠沒有存到信用社去,而是拿著戶口本去農行新開了一個戶頭,再從信用社那邊取了五百塊錢,湊了二千塊錢存了一個二年的定期。
她已經想好了,今年新掙的錢都存到農行去,要花錢,就去信用社那邊取,省得麻艷總把自己的家底告訴孫小燕。
周水仙見金珠不松口,便想帶著金杏和金寶離開,無奈金寶死活不干,又哭又鬧的,周水仙一氣之下,伸了金寶的屁股兩下,金寶哇哇地哭了起來,金杏則跳起來對金珠說:“你,你欺負人,我給我媽打電話去。”
“去啊,沒人攔著你。”金楊看不慣她那樣,指著大門說。
金杏真的哭哭啼啼跑了。
周水仙拽著金寶也罵罵咧咧地走了。
金珠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金牛,看著金珠,想說又不敢說,憋了半天,見金珠忙著做飯,誰也沒留心他,金牛憋不住了,弱弱地開口了。
“大姐,金寶在學校跟我玩得蠻好的,你就不能送他一套衣服?”
金珠還沒說話,金楊先戳了一下金牛的頭,“這么快就忘了金寶說你穿他的舊衣服了?”
“可,可,金寶現在不說這些了呀?”金牛又糊涂了,他搞不懂金珠為什么可以給金杏和金寶吃好吃的,卻不舍得送他們一套衣服。
“金牛,你聽大姐跟你說,大姐不是針對金寶,大姐是針對你婆和你二叔他們,他們手里有錢就是不掏,就想讓我們白送,今天白送了他一身這個,明天你們穿別的衣服出來了,他還要,你送不送?不送,他們就像今天這樣鬧一通,送了,下次還要,可我們的錢也不富裕,大姐還要把你們幾個送去念大學呢。”金珠耐心地跟金牛講道理。
“可不,我們要把錢都花掉了,等我們自己要錢用的時候,婆可是一分錢都不給呢,你忘了去年你生病時大姐為什么帶著我們去跳江了?”金楊說。
“好了,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不說了,我們準備吃飯吧。”金珠不想再提跳江的事情,她怕金牛好容易開朗些的性子又回去了。
“吃飯啰,吃飯啰,我肚子早就餓了。”金柳在周水仙進門后一直沒開口說話,這會開心地喊了起來。
她不喜歡金杏,更不喜歡周水仙,所以她也不希望金珠白給金杏新衣服,可是這話她不敢當著周水仙的面說出來,怕挨打。
這會看金珠和金楊兩人合伙趕走了周水仙,她的膽子又大了起來,心里又歡喜起來。
周水仙到底還是沒舍得拿出一百四十塊錢來給金杏和金寶做那身衣服。
不過兩天后,可巧是周六,楊小紅來找金珠了,彼時金珠正跟石雪和石晨在量身材,羅水華在看金珠做出來的樣品。
羅水華當然認識楊小紅,不過也只是點頭之交,兩人客套了幾句,待金珠量完尺寸,羅水華便帶著兩個孩子離開了。
楊小紅是來為周水仙當說客的,說大家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應該斤斤計較,再說金柳和金牛以前不知穿了多少金杏和金寶的舊衣服,做人要懂得感恩等等。
金珠由著她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也沒接話,仍是低著頭劃線裁布,楊小紅見她說了半天金珠一點反應沒有,不禁有些動氣了。
“金珠,你倒是給個準話,你婆年紀大了,身子不好,不能生氣,你就不能體諒體諒她?”
“大姑,你們誰體諒過我們?”金珠頭都沒抬。
“怎么沒體諒?不體諒的話那個時候一到換季的時候,我就把露露和霏霏的衣服大包小包地給你們送來,你這孩子,你現在手里這么闊氣,都有三萬多塊錢了,也不差這點,還這么摳門?”
“那你怎么不說,我媽沒離婚前露露他們的衣服都是我媽做的新的?還有金杏和金寶的,可是你們誰給我們買過哪怕是一件新的背心?大姑,以前的事情我們不說,可不代表我們傻,我們是有三萬塊錢,可我們幾個誰也指不上,將來念高中、念大學都得我們自己想辦法,要說不差這點,我二叔他們更不差這點,所以,對不起,大姑請回吧。”
“你這娃子,也不知跟誰學的,油鹽不進,一點親情不講,算了,我跟你說不通,我給你爸打個電話。”
楊小紅拿出手機正要撥出去,忽然想起去年在楊大力家金珠接了楊大山的電話照樣不聽楊大山的話,所以,這電話要打了估計也是白費話費。
想到這,楊小紅氣呼呼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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