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周師長旁邊的韋上將看了一眼自己的愛將,覺得有些丟臉,但還是伸手去捅了捅人,“回魂了”
周師長此時已經幻想到自己不做師長,駕駛著自己的機甲大殺四方了,驟然被捅,幻想中斷了,有些不快,皺著眉頭道,“吵什么”
“老子問你在想什么才是”韋上將見了愛將這模樣,更覺得丟人,便又重重地拍了他一把。
周師長這下徹底清醒了,目光看向落在自己身上的似笑非笑的目光,想死的心都有了。
升上來這么多年,他什么時候這么失態過?
可是這里除了葉治翰,其余人地位都比他高,他就算惱羞成怒也不敢怒出來,只好清清嗓子,面無表情道,“咳咳,剛才想了一下儲物容器的相關事宜,沒有聽清諸位在說什么,不如再說一遍?”
所以其實兵痞出身的人,即使后來身居高位,無恥的性格還是一直如影隨形的,只是有時候藏得好。
一群老爺子嘲笑的目光看向周師長,停頓了好一會兒這才重新說話。
葉叢緣和章道名是搞技術的,接下來光明正大地走神。
走著走著神,章道名覺得坐著很無聊,打了聲招呼,拉著葉叢緣走人了。
在實驗室籌備期間,章道名繼續無所事事,而葉叢緣仍舊很忙。
這天葉治翰打電話給葉叢緣,跟她說起和暢的事,“已經將人審訊過了,她是十歲開始就被選中培養起來的。父母在她兩歲前都過世了,只有一個奶奶。但是在六歲那年奶奶也過世了,跟著隔了一輩的叔叔嬸嬸過活,日子很難熬。”
葉治翰一開口說的不是和暢泄露了什么秘密,而是和暢的苦衷。
“我沒有必要因為她的過往不好而同情她。我曾經也過得很苦,在山陽鎮,比她苦的大有人在,可是做出叛國行為的,也就她一個。”葉叢緣的聲音淡淡的,
“葉治翰,你什么時候變得婦人之仁了?這可一點都不像你。”
葉治翰聽到葉叢緣這樣的指責,怔了一下,有些狼狽,“也是,這不是我該說的話。和暢的審訊已經結束了,之后會收監。你這里有什么意見嗎?”
他是個鐵血軍人,對損害國家安全的人絕對是零容忍。按照他的性格,遇上和暢這樣的人,他會不顧男女,先往死里打,打得痛快了才慢慢審訊。
這次突然顯得婦人之仁,他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
或是,是擔心葉叢緣會難過吧。
真心相待,甚至連保護罩也送出去了,卻被人背叛,還下藥害自己的親人。或許他是想告訴葉叢緣,和暢有很多迫不得已和身不由己,并不是她葉叢緣不好,無法交上一個真心的朋友。
認識葉叢緣快七年了,從最初隱隱的不待見到現在,經歷了很多,他徹底了解她是怎樣的一個人。由于了解和敬重,就產生了不想她難過的心思。
“這個我不管,你們問問我表哥李念遠吧。聽他的,他想怎樣就怎樣。”葉叢緣想了想,說道。
葉治翰有些不同意,“如果他要放了和暢呢?”
葉叢緣笑了,拿起一個新鮮的櫻桃放入口中,“不會的,我表哥李念遠不是這樣的人。”一頓,又道,“你們問他,如果他不想管,那你們就按照正常程序處理了和暢。如果他想管,就按照他的來。”
“那好吧。”葉治翰同意了。
葉叢緣掛了電話,陪章道名坐著把桌上的櫻桃都吃完了,這才繼續工作。
然而當晚,葉治翰的電話又打了進來,他說,“李念遠讓我們把和暢送到一個地方,然后把我們的人都趕走了。”
葉叢緣聽了,皺了皺眉,這下她也不知道李念遠打算怎樣了。
想了想,說道,“那隨他吧。反正要重新把和暢控制起來并不難。”
掛了電話,葉叢緣問章道名,“你覺得我表哥李念遠會怎么做?真的會放了和暢嗎?”她認為李念遠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李念遠會殺了那女人。”章道名說得斬釘截鐵。
葉叢緣不由得愕然,“不會吧?我猜測,我表哥應該會跟和暢說清楚,然后把人送回給葉治翰他們。”
“不,李念遠不會是那么兒女情長的人。”章道名不認同葉叢緣的說法,“按照你們人類的說法,李念遠這人情深,但是也情冷。在他心目中,他的家人是最重要的。和暢動了他的家人,等同于觸動他的逆鱗。”
作為一個心里隱藏著黑暗面,一直想做黑社會的人來說,把背叛了自己的愛人殺死,并不是多難想象的事。
葉叢緣有些心驚膽顫,“我不能讓他親手殺掉自己喜歡的人如果真的這么做了,他以后都不會忘記和暢的。”
她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該讓葉治翰把人交給李念遠。
李念遠出身洛伊市山陽鎮,他是個傳統的人,他需要像普通大眾一樣談戀愛和結婚。如果親手殺了和暢,也許他以后都不會再去愛上一個人了。
“他年齡比你大,他是個冷靜的人,他知道該怎么做。”章道名拉住葉叢緣。
葉叢緣頹然地坐在沙發上,半晌沒有說話。
李念遠已經成年了,他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他不需要有人告訴他他該怎么做,即使這個人是他的親表妹。
手機的鈴聲再度響了起來,平靜和緩的音樂聽起來有一股山雨欲來的壓抑感。
葉叢緣拿過手機,看到是葉治翰的號碼,心中的訝異更重了,她深吸一口氣,按了接聽鍵。
“和暢死了。”葉治翰的聲音很是復雜,“當時我們的人沒有走遠,一直在附近潛伏著。五分鐘前他們聽到了槍聲,怕李念遠出事,所以闖進去了。”
當時李念遠手中拿著搶,而和暢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一地的血。
葉治翰回想起聽到手下人報告時的心情,有些發冷。
聽說李念遠是深愛著他的女友的,很愛很愛。可是也是他,親手殺了自己深愛的女友。
“現場一直只有他們嗎?和暢真的死了嗎?”葉叢緣也有些難以接受。
葉治翰點了點頭,“是的,現場一直只有他們兩人。和暢完全沒有生命體征了,你知道,我們的人能夠輕易判斷這個”
即使已經有心理準備了,葉叢緣驟然聽到這個,還是心神大亂。
李念遠他真的親手開槍殺了和暢嗎?
她還記得,李念遠看向和暢的目光中那種溫柔和寵愛。
章道名見葉叢緣臉色蒼白,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葉叢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問葉治翰,“如果你深愛的人差點殺了你的親人,又背叛了自己的國家,你會親手殺了他嗎?”
她不能讓李念遠給人一個冷血的印象,她由來就是個護短的人。
葉治翰一怔,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艱難地說道,“我會。”
他突然明白了,手下說的,李念遠眼角有一滴淚,那并不是鱷魚的眼淚,并不是假惺惺。
那是情到深處的絕望。
“他是個真正的男子漢。”葉治翰繼續說道。
或許,就是因為太愛,所以才要親自下手吧。
葉叢緣心情很是糟糕,掛了電話之后問章道名,“把我們代入表哥跟和暢,你會殺了我嗎?”
“我和所有人都不一樣,我只要你。”章道名挑眉,抱住葉叢緣,“你就愛胡思亂想。”
葉叢緣怔了一下,突然覺得自己問得可笑。
章道名連自己的星球都可以下手,怎么會有是非觀念和國家觀念呢?
他的言行,完全沒有參考價值。
“人類是不一樣的。”葉叢緣輕聲說道。
不單人類和野獸不一樣,就是人類本身,單個個體也都是不一樣的。
在遙遠的南方,李念遠望著處理和暢尸體的人,輕輕地放下了一直握在手中的槍。
然后,低頭看向另一只手的鮮血。
這只手上的血剛開始是熱的,慢慢地慢慢地,就變冷了。
他想起邂逅她的那個夜晚,他想起曾經承諾說愛護她一輩子的誓言,他想起奶奶握著他的手問和暢去了哪里的擔憂,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他一定會做到一輩子好好地護著她的。
“你說愛我,是騙我的,對不對?”他又想起剛才,她被自己用槍指著的時候哭著說的話。
李念遠不由自主地搖搖頭,不是騙你的,我是想過和你過一輩子,甚至哪個日子舉行婚禮,去哪里蜜月旅行,生幾個孩子,將來老了要去哪里,我都有了初步的計劃的。
在我人生的美好藍圖里,一直都有你。
可是,你怎么能下藥害我奶奶呢?你怎么能偷襲我表妹,把她送給外國人呢?
在你出手的時候,你想過我奶奶對你的愛護嗎?你想過我表妹把保護罩送給你時的一片真心嗎?
葉叢緣在的暗殺是因為你,后來的多次遇襲也是因為你,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你。
在做這些的時候,你曾經想過你是我的愛人,你傷害的是我的家人嗎?
李念遠輕輕地笑了,他不后悔。
他只是,很難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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