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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傾病了數日才見好,這一日,云傾十分難得得到蘭君的允許,可以出鳳儀宮,在晉宮內四處走走。
一襲白色斗篷下,云傾越發顯得消瘦羸弱,如弱柳倚風,仿佛隨時就能被吹倒。
這一刻,云傾只求寧靜,所以只帶上了東暖閣的掌事女官蕊兒,她故意避開人多的大道,信步于小道間,陽光下,小道上的各色野花野草瘋狂滋長,勃勃生機令人看著便覺得精神一振,云傾一路走一路觀賞,心情漸漸開朗起來。
待繞到一廢棄的假山處時,隱隱約約傳來人聲,云傾本欲繞道,但聽那聲音不似尋常宮人談笑嬉戲之聲,反而夾雜著詭秘的笑聲,像是見不得光一般,云傾立刻嗅出了算計的味道,一時好奇,遂放輕了步伐,慢慢行至假山前,隱身于假山的一個石洞中,凝神細聽。蕊兒緊隨其后,藏身在此石洞隔壁的另一個石穴中。
云傾剛一站定,便有一道清晰的聲音傳來,從其渾厚的音質推測,聲音的主人應當是一位年約四十上下的男子:“這次果真如王爺所言,是齊王設下的試探之局!”
回話的是一名青年男子:“齊王處事,處處皆以自保為上,他有奪位之心,卻總是首鼠兩端,下手不夠狠辣。”
云傾幾乎是在聽到那聲音的那一剎那便知曉了聲音的主人的身份:煜王。
竟然是煜王!那個風度翩翩、面含春風的煜王所有的遺世獨立、不問政事,竟然全是裝出來的!
云傾強自鎮定了呼吸,又聽見煜王接著道:“此事若真要追根溯源,還得好好感謝父皇新封的安陽公主,若不是她拙劣的演技無意間透漏了恭王裝死的消息,昌王也不會想到要借趙王之手毒死恭王。齊王設下星象之局對付恭王,卻因為趙王獻藥而被昌王攪局,齊王如何能不惱火?就在齊王心煩意亂之時,他安排的侍衛又出現紕漏,再加上刑部放出那樣的消息來,齊王已然自亂陣腳,哪還能靜下心來想通這其中關竅?騎射一案的侍衛被我們動了手腳已經令齊王起疑,如今監牢內的侍衛再次出現紕漏,事不過三,齊王若不揪出內奸,定然不會再設局對付恭王。所以,他便以獄中的那兩名侍衛為餌,假意告知你與賀迪要殺人滅口,便是算定幕后之人會想盡一切辦法保住那兩名侍衛的命,哼……賀迪果然對齊王忠心,真就利用自個刑部侍郎之職的方便,在牢飯中投了毒!”
聽得煜王此話,云傾只覺得自己的背脊抵到了冰塊上,瞬間遍體生寒,四肢僵得一動也動不了。原來她終究是誤了他的事,原來她不過是這晉國政治棋盤上的一枚棋子。
常言道人心不古,不想竟這般的黑不見底。
云傾闔上雙眸,聽見那年長的男子道:“只是齊王怎么也不會想到,他精心設下的請君入甕之局,最后會令他自斷臂膀!那賀迪急著在齊王面前獻殷勤、表忠心,這才讓我們專了空子,拖他背了黑鍋!想那賀迪進了監牢便丟了性命,老夫不得不佩服王爺行事如神啊!”
煜王聞言連忙謙讓:“嚴大人何必自謙?說來,若不是大人一步步誤導齊王,讓他認為幕后之人與他目標一致,我們的計劃也不會進行得這么順利!齊王早就懷疑內奸在你與賀迪二人之中,如今他認定賀迪就是內奸,必然更加信任你,我們想要扳倒齊王已是易如反掌,別忘了,有人在明處十分樂于幫我們推一把呢!如今局勢晦暗不明,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本王需要大人提攜指點的地方還有很多,還望大人不吝賜教才是啊!”
“王爺言重了,待齊王倒臺,恭王怕是也活不長久了,昌王那邊說不定已經下好了絆子等著恭王自尋死路呢!哈哈……”
伴隨著這低低的笑聲,傳來的是二人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云傾聞得二人走遠,才漸漸放開膽,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試圖撫平仍然因驚異而跳動的心:曦澤,這么多人算計你,我該怎么幫你?
待回到中宮,云傾幾乎是毫不遲疑,直奔蘭君寢殿,將自己剛才聽到的向蘭君一一道來。
蘭君聞訊亦是驚詫不已。實際上,騎射之事她早已暗中查過,早已知曉是齊王暗中使的絆子,卻不想這其中還有這樣大的內幕。
云傾見蘭君久久不語,心內著急,已是顧不得被訓斥:“母后,如今的局勢,熟是敵熟是友,已經十分明朗了,即便我們不聯合恭王,眾王也已經將我們與恭王綁在了一起,難道我們就這樣坐以待斃嗎?不若我們力挺恭王,為自己今后尋個安穩的下半生,皇上那么聽您的話,如果您一力支持恭王入主東宮,皇上一定會同意的!”
蘭君這次并沒有立即訓斥云傾,她微瞇鳳眸,道:“你這般心急,究竟是為了下半生的靠山,還是想幫恭王?”
云傾聞言臉色一紅,眼神躲閃道:“母后,這不都一樣嗎?”
然而見蘭君冷哼不語,云傾又鼓起勇氣,耐心勸道:“母后,您想想,如今在皇上成年的四位王爺中,昌王、齊王、煜王他們都把我們當成棋子,肆意擺布與陷害,難道您要與他們結盟嗎?那豈不是與虎謀皮?”
“你怎么知道支持恭王不是與虎謀皮?若是有朝一日,恭王得登大寶,你就不怕他狡兔死、走狗烹嗎?”
云傾聞言立刻斬釘截鐵道:“恭王仁義,他定不會是那等忘恩負義之輩!”
“仁義?你跟我談仁義?”蘭君嗤道,“進了這座宮殿,就別想還有什么仁義道德。在這座宮殿里談仁義,就像跟瞎子談光明一樣可笑!這宮廷中的人,哪一個不是手上沾滿鮮血?你以為他們都和你一樣單純善良嗎?就連那恭王,也不過是沒有煜王那么黑心罷了,若論仁義,他也不見得就能出淤泥而不染!”
云傾向前邁進一步,繼續努力勸道:“可是如今皇上龍體欠安,遲早要傳位他人,我們始終要在這四王中選一個去支持依仗,難道您要棄友選敵嗎?如今恭王官復原職,相信很快就能重掌兵符,我們現在選擇在恭王勢力單薄時支持他,一旦他強大起來,一定會對我們感激涕零,不敢相忘,退一步說,即便我們不便開誠布公地擁戴恭王,我們也可以暗中襄助啊,只要恭王明白我們是站在他那邊的,日后大事得成,他一定不會虧待我們母女的!”
事實上,云傾的話并不是全無道理,只是局勢未明的情況下,蘭君也摸不透晉帝的心思,因此久久未下決定。她揚手止住還欲再勸的云傾,皺眉道:“此事容本宮再想想,你病體初愈,先回房歇著吧!”
云傾見狀,只好跪安。
待她行至寢殿大門時,又聽蘭君忽然道:“樹欲靜而風不止,越是想置身事外,卻越是被推到漩渦的中心,一切避無可避,你說得對,該是抉擇的時候了!”2k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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