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亦禹雖未同馮霽雯保證必能辦成此事,然而次日正午,便有一童送了東西上門。
“可是太太要的東西?”見馮霽雯打開了看,一旁的仙細聲問道。
馮霽雯點頭,略松了口氣。
雖是欠下了一個人情,但無論如何,東西拿到手了。
“可王杰大人那邊……”仙不由想到了今日一早之事。
今日清早馮霽雯同傅恒夫人一同前往了王家尋王杰夫人話兒。
雖表面是年節間的訪友問候,可馮霽雯卻有著別的用意在——她是為見王杰一面,才托了傅恒夫人掩人耳目地陪自己走了這一趟。
王杰夫人待馮霽雯也向來有幾分親厚之感,自肯幫忙從中安排,聽罷馮霽雯不作隱瞞的來意之后,立即就差丫鬟請了王杰過來。
馮英廉一案,王杰雖非主審,但亦是受了皇上之命一同會審的,故而馮霽雯才會想到從此處尋求幫助。
而她所求,是想于私下親眼看一看那份所謂袁守侗寫給馮英廉的密信。
然而王杰聽罷,一口否決了。
他認定馮霽雯此舉不合乎大理寺辦案規矩,此物證緊要十分,他決不能夠徇私舞弊。
哪怕馮霽雯與之百般保證絕不會損毀此物證,只為一觀而已,王杰也始終不肯松口。
到最后,甚至十分憤怒地生出了要檢舉馮霽雯的意思來……
馮霽雯見狀,只好打消了此種念頭。
“太太不如去尋錢灃錢大人,據聞錢大人去年險些被圣上治大不敬之罪,還是老太爺為其在圣上面前得情。”離了王府大門,仙提議道。
馮霽雯聽罷想也不想便搖了頭。
傅恒夫人則嘆氣道:“這個錢灃可稱得上王杰最得意的門生了,在‘鐵面無私’這四個字上,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
所以這根本是一條探也不必去探的死路。
馮霽雯等人走后,王杰夫人暗下忍不住又勸了王杰一番。
“左右不過是讓你幫著取一封信出來罷了,又非是讓你幫著劫獄,人家都求到你面前來了,你何至于如此回絕。且這信既是物證,難不成還怕給人看嗎?”
“物證自不怕示于人前,可她的用意卻顯然非比尋常,若不然,大可向大理寺表明質疑,以求一觀物證便是,又哪里用得著如此大費周折地來求我?我看她分明是別有企圖。如此隱晦不明的用心,我作為朝廷命官,焉能幫她?”王杰臉上至今仍有著未消的怒意,王杰夫人瞧在眼中,也不知他究竟是在惱些什么。
她無奈嘆氣,道:“你的那些規矩我不甚懂,但我知道‘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且不旁人了,前些年咱們不還常常拜訪戶部,借些便利去查自家的私事嗎?難不成這就是全然合乎規矩的么?”
“……這兩者于輕重、于大局利弊皆無可比性,如何能夠一概而論?你不必再試圖勸我了。”王杰眉頭動了動,語氣卻越斬釘截鐵起來:“總而言之,我絕不會做出徇私枉法之事。她若再來,休怪我不顧情面了。”
話罷,便拂袖而去,連背影都透著一股‘沒得商量’的意味。
王杰夫婦的這番對話馮霽雯自然是不得而知的,然而單憑今日王杰的態度來看,她也深知想要撼動王杰這份‘秉公執法’的決心,遠非是她這等淺薄的修為能夠達到的。
是以只能另尋它路了。
馮霽雯在房中枯坐了大半日,將能想的法子和門路都盡數設想了一遍。
然因此事須得避開于敏中與諸人的耳目,故而實施起來,便有了極大的局限性。
能夠在大理寺里插得上手、又肯助她之人,卻是沒有的。
馮霽雯望著窗外漸濃的暮色,忽而又想到了大理寺那漆黑無比,不辨昏晝的地牢。
祖父就被關在那里面。
他的身子早在多年官場生涯的消磨之下而累積下了諸多毛病,一雙腿尤其受不得寒,脾胃也差得很,即便是拿她從玉嬤嬤那里求來的方子調養了大半年,也還是老樣子,故而在進食方面根本馬虎不得。
而在如今‘鐵證如山’,他拒不認罪的情形之下,在牢中還不知會經歷怎樣可怕的事情。
想到這些,馮霽雯眼底不由一陣酸澀脹。
百般難安之余,她將視線自窗外收了回來。
所以,現如今擺在她面前的,似乎就只剩下一條路可走了。
馮霽雯將情緒斂起,讓人將秦顧找了過來。
“不知太太有何吩咐?”
“你可有過偷東西的經驗?”
她這一句冷不丁的不答反問,令得秦顧懵了一瞬。
“太太怕是誤會了,屬下雖不才,卻也不曾以盜竊謀生。”
“也就是你并不擅長?”馮霽雯看著他,后道:“也罷,你且回去吧。”
秦顧又愣了一愣。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太太的眼中方才竟流露出了一絲失望之色?
他有點摸不清狀況,但讓主子覺得失望,仍是一件令人挫敗的事情。
秦顧強忍著自甘墮落的不適感,硬著頭皮道:“屬下雖未做過此類之事,但若有必要……想來也可勝任。”
畢竟連替人凈身這種奇怪的差事都曾很好的完成過了,他的做事能力之廣,應當是毋庸置疑的吧。
馮霽雯大約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故而經過短暫的沉默之后,便與之直言道:“我要你去一趟大理寺,取一樣東西回來。”
十日之后,大理寺復審了馮英廉一案。
馮霽雯一早得了消息,吩咐了劉全守在大理寺等著復審的結果。
臨近正午時分,劉全復才折返。
“太太,大事不好了……”
劉全是一路跑來椿院的,滿額頭都是密密的汗,一見著馮霽雯,便道:“今日復審,大理寺除了之前示出了那封英廉大人與袁守侗來往的密信之外,堂上另又添了幾名白蓮教教徒的供詞,據這些之前由大爺沿著袁守侗留下的線索抓來審訊的白蓮教余孽聲稱,英廉大人早年便與白蓮教來往匪淺,之前的團河行宮行刺圣駕之舉,更是由英廉大人與袁守侗一同提議策劃……”
馮霽雯已聽得坐不住,臉色白地站起了身來。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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