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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豐慶帝第一次覺得京官原來是有如此之眾,平日里不是這個告假,就是那個休沐,從未有如今日般烏壓壓站了一殿的人。
就連平日里打都打不來的睿親王,此刻也一本正經的站在朝堂之上。
看著趙奕和,御史大夫們無不在心里嘀咕,今日定要謹言慎行,切莫被他給賴上,那是你有嘴也說不清的。
雖然知道大多數人是沖著沈家來的,如今沈家是炙手可熱,沈岳連立戰功,沈文山又在督察院委以要任。大多數人都是抱著看戲的心態,過來想看看豐慶帝的想法。若今日豐慶帝高高抬起,卻輕輕放下,庇護了沈家,那各方勢力就要考慮將沈家歸于自己一系。
這些豐慶帝心里自然清楚,只是好奇,平日里傳召都不肯上朝的趙奕和,今天怎么也跟著來湊熱鬧,當下開口問道:“睿親王今日可有事否?”
要知道,睿親王跪下,跪的是皇上,你自然是不能阻止,你不能讓人家不跪啊,對吧。可是若真的讓他跪下去,劇情就不知道會往哪邊發展了。
上一次睿親王朝堂之上跪下,也站在他旁邊,當時是第一次,心里沒底,沒拉。結果睿親王跪著就哭先皇,哭完先皇哭圣上,說是有負圣恩,沖著大殿上的鎏金蟠龍柱就撞過去。還好當時皇上身邊的福公公年紀大了,嚇得一個沒站穩,從御階上摔下來,剛好把睿親王撞開了,才沒能血濺當場。不過可憐的福公公卻是傷了腰,這都養了一年了,還沒見好。事后所有參奏過睿親王的御史,無不受到或輕或重的責罰,就連他這個站的比較近的,也受了牽連罰了一年的俸。按照太后的話:誰讓你不阻止的,他那么脆嫩的胳膊腿,哪能跪在那么硬的地上,平日給太后請安,也得先墊上三層錦墊才能跪的。
所以看著趙奕和又要跪下,楊閣老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正考慮著要不要借著暈倒趴在地上給睿親王當個墊子,一個人影嘭的一聲,搶先“昏”在地上。楊閣老伸頭一看,正是上一次參奏睿親王目無國法綱紀的御史中丞史玉柱。
史玉柱本就是個胖子,猛的撲到地上那悶響,把趙奕和都嚇了一跳,愣是跪到一半,跪不下去,嚇得站了起來:“史大人這是怎么了?”
看著朝堂上亂成這般模樣,豐慶帝只覺得頭疼不已:“來人,給睿親王賜座,帶史大人下去宣御醫為其看看。”
說完,高公公立馬甩著拂塵讓小太監搬來椅子,并把史玉柱抬了下去。因著福公公傷了腰,高公公這才補上的缺。高公公心里清楚自個這位子是怎么來的,自然半點不敢怠慢趙奕和。
趙奕和瞧著椅子搬上來,意思意思的頓了一下,就沒再繼續糾結,很果斷的坐下。
燕王,陵江王等諸位王子們看著,仿佛習以為常。大家都是堂兄弟,趙奕和向來比他們有優待,這點從封誥上就能看出。一把子堂兄弟,就他是親王,剩下都是些隨便封的藩王。
以前眾皇子還懷疑過自己是撿來的,睿親王才是親生的,經過這二十來年,大家也都習慣了。
所以看見趙奕和坐下,大家都面不斜視,不是看著地面就是看著臺階。嚇得守在一邊負責打掃的太監心噗通直跳,生怕哪沒擦干凈,被人瞧出來了。
豐慶帝扶了扶額,果然睿親王是不適宜上朝的,原本打算今天審沈家縱子行兇案的,不過現在瞧著形式還是算了,別再出亂子,當下朝高公公擺擺手。
高公公何等眼色,立馬會意,高聲唱到:“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剛剛史玉柱倒地的時候,大家心里都暗恨史玉柱搶了先機,現在不跑更待何時。還奏什么奏,有事明天再說,現在是明哲保身才是。倒不是他們怕睿親王,說實話睿親王還是很好相處的,她們怕的是太后跟睿親王的三個親姐姐。
一時間,所有平日無事也要奏三本的老臣,全都不知聲了,連以直諫出名的宰相王璟也默不作聲,一副入了定,只等退朝的樣子。。
高公公見此剛要喊退朝,趙奕和直接站了起來,愣是把高公公的話堵了回去。
“臣有本奏!”
“睿親王有何事要奏?”豐慶帝看著趙奕和起身,本想說呈上來,一看趙奕和手上根本半張紙都沒有,更別說奏疏了上朝連護牌都未拿一個。話到嘴邊,只得改口:“睿親王有什么事就說吧。”
趙奕和當下面色一變,雖然沒有再跪,卻是一臉悲戚:“皇上,臣要告御狀!”
語出,大臣一片嘩然。
還從沒見過一個親王哭著喊著要告御狀的,不由左右嘀咕起來。
豐慶帝看著不成體統,皺眉輕咳了聲,頓時朝堂上鴉雀無聲。
“君邵,你到底想要說什么?”即便鬧得如此荒唐,看著趙奕和,豐慶帝卻是半點火氣沒有。
趙奕和與先皇長得實在太像,豐慶帝是先皇唯一嫡親弟弟,長了他十多歲,所以在他記事起就是躲在兄長的羽翼下。即便先皇離世,也替他安排好一切,留下最忠誠的老臣輔佐。唯一的托付,便是讓自己替他照顧好唯一的兒子,讓他健康順遂做個逍遙王爺。瞧著這張臉,豐慶帝總有種看到兄長當年意氣風發的模樣,因著那恍若隔世的感覺,對趙奕和也是格外容忍。
好在趙奕和平日胡鬧歸胡鬧,心里卻是有分寸的,如今日這般卻是從未有過。
“臣是替人申冤。”趙奕和上前一步,撩起衣擺跪下。這回沒什么人在意了,大家都被睿親王的話給鎮住,哪還顧得上別的。
一些剛從地方上調任進京的,還沒領會過睿親王的風格,今日當真領教到何為語不驚人死不休。
更讓他們詫異的是,豐慶帝對睿親王這等子話這般當真。
“噢?你是為何人申冤?申什么冤?”
“為臣的摯友,沈家二公子,沈晉西!”說實在的趙奕和若是一本正經時,也當真有著親王該有風范,讓人心生敬畏。
“沈晉西公然刺傷伯常候世子,乃是當場抓獲,你說他有冤,難道還有人嫁禍不成?”豐慶帝面無表情,原本這種事情,直接歸屬順天府管,結果御史仿佛全都沒事干似的,抓著這個,那奏疏跟雪花似的,一本一本往御案上遞。加上張姝妃又哭了個梨花帶雨,豐慶帝這才不得不親自審理。
如今趙奕和也參與到此事,不得不讓豐慶帝側目。一件事關注的人太多,這件事便失去本質的意義,被暗含的也就多了。豐慶帝三十歲登基,做了十一年皇帝,若是這點政治謀略都發覺不了,他這十多年的皇帝也算是白做了。當下重視起來。
“皇上臣近年來無遇一志趣相投之人,故整日無所事事,甚覺無趣。直至沈晉西隨父自岳州進京,臣只覺相見恨晚,礙于沈將軍對其管教甚嚴,故只有每日讓手下傳個只言片語。”趙奕和說著很是情深的停頓了一下。
沈岳與沈文山因是帶罪,所以站在最末,聽到趙奕和的話,雖然早就知道睿親王有安排,可是猛的這么一說還是讓他們很難接受。
一時間包括沈岳沈文山在內,大殿中的大臣們,聽著睿親王的話,只覺得他與沈晉西并非摯友實有私情。
這哪是哥倆好的感覺,這怎么聽怎么像是,逛青樓的官人跟人家頭牌之間不得相見的模樣。好一個,日日思君不見君,唯有三言兩語釋真心的情深義重。
趙奕和不管別人怎么想,說著狠狠眨了下眼,就著朝服就要抹臉。看到豐慶帝身邊的高公公,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似乎意識到朝服材質過硬,他皮膚那般柔嫩,傷臉!遂將抓起的袖子放了下來,繼續說道。
“前幾日,原本與臣和沈晉西傳話的小廝常喜突然消失,臣正在京郊散心,一打聽才知道沈晉西被順天府抓住,已經打入獄中。臣急的寢食難安,遂馬不停蹄趕回京里,想盡了辦法,才終于找到常喜。得知那日沈晉西本以為臣在后巷,他借著沈將軍去河中,這才跑出來想找臣。結果被常喜暗算,當場昏了過去,醒過來便是各位看到的樣子。”趙奕和說的那叫一個情真意切,若不是豐慶帝在此,眾人恨不能替他豎個大拇指,說話時當真是面不改色語不停。
豐慶帝聞言微微蹙眉,張莽出事是在醉紅樓的廂房,醉紅樓是京城唯一又有女倌又有相公的勾欄院。張莽近日迷上醉紅樓一個剛掛牌的小相公,出事時正是在那小相公的屋子里。據說報官的就是那小相公,沈晉西也是他用瓷枕砸的腦后。
“你說這些可有證據。”
“自然是有的,皇上只需傳召沈晉西,常喜,萬騎的趙立,與醉紅樓的小相公,便知。”趙奕和說完抬頭看了眼豐慶帝,似是想起什么:“那小相公還是算了。”
豐慶帝扶額揮手,高公公立馬高唱:“宣沈晉西,常喜,趙立覲見!”2k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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