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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靜默。
宋七小姐道:“二姐姐,你如天上星月之光,而溫大奶奶宛如地上螢火。”
言下之意:你是宋家高貴的嫡女,是太子良媛,而江若寧只是山野村姑,無論是身份還是氣度,都是遠遠不能相提并論的。
有人先回過味來:宋良媛拿自己與一個鄉野村姑相比,不是自降身份么?
宋良媛勾唇,只當是宋七小姐捧高自己,心下大快,“幾年沒見,七妹妹一下就長這么大了,快過來,讓我好好瞧瞧。”她拉著宋七小姐的手往涼亭移去。
這會子,所有人則看著阿歡與宋七小姐。
宋良媛與江若寧長得酷似,而阿歡與宋七小姐的眉眼也有六分相似,真是奇了,也難怪眾人在好奇地的打量完宋江二女后,就將視線移到了阿歡與宋七小姐的身上。
宋七小姐一落座,也注意到阿歡,“你是誰?”
阿歡答道:“小女尚歡,是大理寺女捕快。”
宋七小姐扁了一下嘴,她能發現阿歡,是因為阿歡與她長得有幾相似,可不悅與不宵同時浮現臉上,神色里帶了幾分鄙夷之色:不就是一個女捕快,想來也是出身卑賤之人。
阿歡正待發作,只聽耳畔江若寧輕輕淡淡地道:“小心抱著我的錦盒。”
“師姐,我省得。”
江若寧蹲下身子,柔聲道:“阿寶,娘親要離開一會兒,你與阿玉同二嬸嬸在一塊兒。一會兒娘親來接你。”
江若寧不是溫大奶奶,除了鎮北王府溫家熟識的人,外頭接觸過幾回的人又怎能分辯得出來,原就因溫大奶奶來自民間鄉野,京城貴婦們就不待見,也少有人與她搭訕說話,更難談得上熟諳了曉。
阿寶道:“娘親去哪兒?”拉著江若寧的手。有些不愿撒手。生怕江若寧丟下她不管。
江若寧指著阿歡手里的錦盒,“初次登門,給越奶備了一份禮物。”
楊氏熱心地道:“江姑娘。我陪你一道去。”
旁人只當江若寧就是以前的溫大奶奶,可楊氏卻知道江若寧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宴會。宋家的越奶請江若寧出席賞花宴,何償沒有告訴世人“江若寧與宋清塵是兩個人,而溫大奶奶就是江若寧”的意思。
江若寧想要拒絕。可她覺得楊氏定然是知道什么,在心里轉桓了一番。微微點頭。
宋清塵見江若寧離開,低聲道:“七妹妹,你不是一直很討厭那個與我長得相似的鄉下女么,讓她出一回丑如何?”
江若寧。即便你與我長得相似又如何?我是高高在上的云,你便是任人踐踏的泥;我是傾國名花,你便是路邊的野草。你又豈是能與我相比的。
宋七小姐自小就嫉妒宋清塵。先是嫉妒她的美貌,再是嫉妒她自小被人捧成掌上明珠……可她不敢流露出來。因為宋清塵是宋家最驕傲的女兒,而她只是宋家的尋常嫡女,但她可以把這恨意發泄在江若寧身上。
這幾年,宋七小姐沒少借著聚會、茶宴刁難溫大奶奶。
今日又得了機會,她怎會放過。
宋七小姐勾唇笑道:“二姐姐說得是!”她立馬扭頭,喚了丫頭叮囑幾句。
江若寧隨溫二\奶奶往宋家越\奶處行去,“砰啷”一聲,一側丫頭的茶水摔落在地,那丫頭扯開嗓子道:“怎么走路的,沒長眼睛么?”
江若寧好好的走路,已經避讓了,可這丫頭依舊端著茶水往她身上撞。
“姑娘,到底沒長眼睛?你看看我站在何處,見你過來,我退讓到小徑草坪上,你依舊往我身上撞。知道的,說你眼神不好;不知道的,以為你是故意。”
江若寧也沒半分和軟,當她是好欺負,大家一看,明眼都知道這丫頭分明捧著茶往她身上撞,還說她沒長眼睛。
溫奶楊氏也瞧出來,這丫頭分明就是故意刁難。
阿歡道:“師姐還是把外袍脫了。”
眾人頓時盯了過來:果然是鄉下女,居然大白日就要寬衣解帶,簡直是丟人死了。
然而,待江若寧脫去外頭那襲粉裙,里頭竟是一襲的白裳繡淺黃色雛菊夏裳,式樣別致,竟給她平添了七分仙雅之氣。
阿寶此刻跳了起來,指著那丫頭道:“壞丫頭!你弄臟我娘親的新裳!壞丫頭!我要告宋姥姥,讓她罰你!”
涼亭里,宋清塵看著那一個小小的人兒,此刻正斥罵著丫頭,這是她的女兒,可阿寶氣急敗壞地保護著一個不相干的女子。宋清塵生氣地握緊了拳頭,更氣的是江若寧非但沒出丑,脫去了外袍竟露出了幾分脫俗的仙子氣姿,生生將這花園里的貴女都給比了下去。
江若寧輕聲道:“阿寶,沒事了,別生氣,我們把禮物交給越奶就離開。”
另一側的大柳樹下,宋家的當家奶奶正與幾個三四十歲的太太、奶奶閑聊。
“喲,越奶,這不是你的義女么,幾個月沒見越發水靈了。”
江若寧冷著聲:“這位奶奶說笑了,宋家這樣的門第非我鄉野村女敢高攀。”
不高攀,便不是了。
越奶笑道:“一日認了義母,便終身為義母。”
認越奶為義母的是當年的宋清塵,宋清塵不甘皇家寺廟的清靜,算計溫如山懷上阿寶,得已離開寺廟,成了溫大奶奶。越奶知道宋清塵的真實身份,這才對外說認溫大奶奶為義女,怕是私里也是母女相認,走動親密的。
而現在的江若寧,可不是宋清塵。
但越奶想認她做義女,說起來,她知道江若寧,一旦有了長幼輩份,他日就能更好地拿捏江若寧。
江若寧道:“這世上,親娘生了女兒還有丟棄不要的,況是這認來的?越奶,你說對么?”
她不要宋家!不要眼前這個親娘!
痛快,真的太痛快了!
她今日就是來了斷這一切的。
越奶的面容果然快速轉變。
想到前江若寧所受的委屈與痛苦,江若寧心里雀躍著,“越奶,受一個故人之托,我要把一樣東西還給你,還請各位太太、奶奶見諒,請容我私下與越奶說幾句話。”
江若寧可不管旁人走是不走,而是從阿歡手里接過了錦盒,不緊不慢地道:“當年,越奶送走了一個人,一個小孩……”
越奶沒想江若寧此刻便這樣張揚地說出來,聲音不大,可卻帶著無盡的譏諷與敵意,對周圍眾人賠禮道:“溫大奶奶,請隨我到僻靜處說話。”
“越奶又說錯了,我不是溫大奶奶,我姓江,你可以稱為江姑娘。”她繼續解布包,從里面拿出了一只錦盒:“十八年前……”
越奶好不緊張,連連對周圍的人行禮。
貴婦們面露詫容,匆匆退避丈遠外,自動讓出一塊地方方便越奶與江若寧說話。
楊氏想離開,卻被江若寧伸手一抓,道:“我的事,溫奶知道多少?”
“我什么都不知道。”
有時候知曉旁人的事越多,身上的負擔也越多。
楊氏掙扎了兩下,卻甩不開江若寧的手。
江若寧只憑感覺,她今日見到了宋清塵,在她看來,自己與宋清塵根本不像,可所有人都說她與宋清塵長得像,她是鳳目,宋清塵是一對杏眸,雖然都是很漂亮的眼睛,可她覺得自己的眼睛更為獨特。她的額頭更為飽滿,發際略高,宋清塵的額頭略為平坦,發際低。
江若寧從懷里拿出一塊牌子,先是正面,再一翻轉又是背面,這正是宋家的令牌,這樣的令牌,除了宋都督信任的心腹,旁人是很難擁有的。
楊氏心頭掠過一絲不良的預感,江若寧怎會有宋家軍營的出入令牌。
江若寧不緊不慢地道:“在青溪縣城,曾有幾名刺客行刺于我。越奶,這份證據是我替你掩藏起來。”
她被人刺殺,卻說得這樣的云淡風輕,對宋家她早就心死,她不會像前江若寧那般,傻傻地盼望著親生爹娘將她接走,將她帶回家,從此她也像所有孩子一樣,有爹娘疼,有家人愛。
宋家會認她,她覺得不可能,也從未抱此幻想。
江若寧突地斂住笑意,冷厲地道:“越奶,你記住了:這一次,是我保住了宋家的名聲與平安。無論我與你、與宋家曾是怎樣的關聯,無論是生育之恩也好,還是保命之恩也罷,從此一筆勾銷!”
她說得果決,越奶面容煞白,“你……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江若寧放開了楊氏的手,楊氏轉身離去,而身后卻傳來江若寧帶著憤怒的聲音:“越奶,十八年前,你送走我,曾將一些你打賞下人的首飾、三百余兩銀票放在錦盒,讓養我的姥姥用這些來養我。
小時候,我曾幻想過自己的親生爹娘是何容貌。可是現在,已不重要,在他們選擇宋清塵卻派護院行刺于我的那刻,我便下定決心,用我的方式來償還你們宋家一回,而替你們瞞下行刺我的真相,就是我對你們的報答。
你當年送出的東西,現在一樣不少都在里面,越奶就繼續拿這些東西打賞下人。我江若寧不需要你們宋家的東西,不需要!也不需要你們宋家任何的惺惺作態,虛偽認什么義女。說到底,還不是利用我來保全你們自己。我認阿寶是我女兒,我因你的寶貝女兒毀去名節,這是我又一次對你們宋家的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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